第八章未被忘的初

丁乙乙的“時空漫步”節目問答時間——

聽眾1301號：乙乙，我常常想起我的初，想忘也忘不了。我明明早就不他了，可是想起他，還是會有難過的覺。為什麼呢？

主持人丁乙乙：其實吧，這覺可能跟你初的那人沒什麼關系，你只是不舍得忘記以前的日子，并且很心疼那時候的你自己。

聽眾1301號：我后來又談過好幾場，我現在的婚姻也很幸福。而且，我跟他的回憶一點也不好。我覺得自己太沒出息了。

主持人丁乙乙：別自責，這是人之常嘛。我記得誰誰誰說過，哎，想不起名字了，他說，人類的痛覺要比其他覺更敏銳，人類對痛苦的知程度也遠遠勝過諸如幸福甜等其他。所以，大多數常常會忘記疼呵護他的人，卻很難忘記傷害過他的人。

聽眾1301號：謝謝你乙乙。可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辦？

主持人丁乙乙：……我只會偶爾想起，大多數時候我都會忘記的。

***************我是正文的分界線**************

深夜的頭等機艙人很，除了機的低鳴音外，連喝水翻雜志的聲音都聽得太過清晰。

“公司最近還算順利？沒太大的沖擊吧？”羅倩仿佛不經心地隨口問起。

“不好不壞，湊合吧。”周然用相同的語氣淡淡地回答。

“按你一向的標準，那就是非常好了。”羅倩啜一口紅茶，“只是最新那批名單里沒你公司的名字，有一點點可惜。”

周然扭頭看著舷窗外急掠而過的云層，直到他可以確定自己邊那抹很淡的譏誚已經完全消失，他才把頭轉回來：“沒關系。做生意與朋友差不多，隨緣就好，強求不得。”

羅倩低聲地笑出來。也許的笑聲太好聽，引來他們前側方一對老人的回頭關注。

羅倩低聲音說：“我知道你不在乎。你至還有兩條融資后路呢，就算五年都上不了市，對你也沒更多影響不是？”

周然默認。

“周然，你最令人佩服的一點就是，你永遠給自己留足了后路。”

周然又看向舷窗。飛機已經穿過了云層，現在窗外只烏沉沉的一片。

“因為我也曾有過沒有后路的時候。那種滋味并不好，而我一向主張善待自己。”很久以后，周然說。

羅倩輕輕地笑了一下：“也沒見你多難，很快就找到另一條路了嘛。”

周然出座椅上的雜志，擺明了不想與繼續這個話題。

羅倩也不再打攪他，打開了座位前的電視，在戴上耳機前說：“尊夫人最近氣不錯。我記得以前是實驗室人員吧，做了多年家庭婦，現在又改行，適應得相當快。”

周然終于看向了。

“對了，那新公司的老板與以前是同行。真巧，是不是？”

周然忍不住問：“你跟很嗎？”

羅倩一點也沒搞混“”和“他”：“算不上，上回在X大見到時，一起吃了頓飯，聊了半小時而已。”

周然本來是相信羅倩不會搞混的，現在卻不確定了：“誰？李鶴？”

“當然是你家林曉維啊。”

“什麼時候？”周然心中浮起一些凌的念頭。

“好幾個月了，應該是去年年末或者今年年初吧。”看了幾眼周然的臉，心中了然，“你不知道？出遠門都不向你報備啊。”羅倩的口氣里掩不住的興災樂禍。

周然又不說什麼了。

他與羅倩年時代開始，認識了那麼久，分手后也難免在商場上偶爾打個道。雖然相多年的兩人最后不歡而散，但說到互相了解，絕對是一人只需要說半句話，對方就可以將另半句補上。

當羅倩發現周然的心已經比先前更不舒服時，的心就更好了一些。知周然不會再主提問，所以主為他答疑：

“大概是快過小年的那幾天，敝公司與我們的母校有個合作項目，我親自去談，結果在校園里見到了你夫人，正在參觀科技館。本來我還不敢認，直到在你當年的英姿前面發了很久的呆。后來我請喝了杯咖啡。說有位朋友請過來看電影首映式。我說，你突然改喝咖啡的習慣，是被令夫人影響的嗎？你以前可決不別人影響。”

“謝了，羅倩。”周然答非所問。

羅倩對周然的答非所問非常滿意，戴上耳機，安心地欣賞的電影。

周然繼續翻雜志。但他的心里，當然沒有表面那樣平靜。

在他印象里曉維只來過X市一次，是他帶來的，陪看過了幾大大小小的風景，以及自己的學校。晚上唐元夫婦請他倆吃飯，曉維與李藍相很好。最后一天，唐元帶周然去考察一個項目，李藍主要求陪曉維去逛商店。

如果曉維在X市有什麼朋友的話，那就應該是李藍了。

于是周然也終于明白，為何這幾年來，他與林曉維一直得這樣不死不活，他習慣了，他以為曉維也習慣了，卻偏偏在那以后，曉維提出了離婚。

他約記得曉維似乎曾經說過想到外地去看一位朋友。當時他在國外，而且曉維的行程只有兩天，盡管含含糊糊沒說明白要去哪里，周然并沒追問。既然曉維幾乎不過問他的去向，他覺得他也該給曉維足夠的空間。

事也許是李藍對曉維講的，在X市那個圈子里，他的事瞞不住李藍；也許是羅倩對曉維講的，羅倩那人很喜歡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

但知道是誰又有什麼意義。

周然覺得心煩意。如果當初他就有所察覺，況是否會比現在更好一些？

出了機場，果然如曉維所講的那樣，雨下得不小。

好在機場有傘出售，周然淋得微才找到自己的車。

在這樣大的雨里，出租車也顯得很珍貴。有乘客被困在機場大廳，也有乘客被困在公車候車亭里。

周然下飛機時與羅倩打了個招呼就各走各的，很快就走散了，但是沒想到也在候車亭里，只是的站姿比其他人更從容一些，仿佛在欣賞雨景。

周然越過時，把車又倒退了幾米，放下車窗：“接你的人還沒來？”

“他們都以為我明天的航班。”羅倩說，“我本打算乘出租車回去，很多年沒坐過了。”

周然說：“那你慢慢等，再見。”

羅倩把手指放在他的車窗上，周然停止了關車窗的作。

羅倩皮笑不笑：“周然，你就算不顧及義，也該顧及點道義。讓別人知道你就這樣把我丟在大雨里，你有面子嗎？”

周然說：“讓別人知道你和我深更半夜坐在同一輛車子里，你我都沒面子。”

羅倩不顧形象地大笑出聲。而周然說歸說，卻一直沒。

羅倩拉開車門坐進副駕位，放下車的整容鏡看了看自己的妝容，然后扭頭看周然：“知道我住哪兒吧？跟你家順路。謝了啊。”

“系上安全帶。”周然沒看，只說了這一句，然后在雨中發了車子，很快便駛離了機場。

雨勢一直不見小。車只有車輾過積水的路面的嘩嘩聲，以及雨刷刮著玻璃的機械聲。

凌晨一點的公路，空空。周然專注地盯著路況，羅倩則有些昏昏睡。

車子下了高速，周然減慢車速。羅倩突然問：“你最近重回學校看過嗎？”

“沒。”

“原先的一號籃球場被廢掉了，要蓋新樓。”

“嗯。”

“不覺得憾？那里有你無數的輝戰績。”

“我又不打算回去打球。”

“我覺得憾。”羅倩說，“站在狼籍一片的施工現場，我想起當年我曾在那兒對著籃球架發過的誓，如今連個證也沒了，惱火得很。”

“羅倩，當初你發的誓一樣樣實現，你想得到的都得到，欺負你的人都被你踩到腳底。你還有什麼可惱火的？”

“人心永不滿足呀周然。一個人可以不在乎有九十九個都點頭哈腰，但肯定介意那個無視的人；就算吃任何山珍海味都像嚼蠟一樣，也會想念當初吃饅頭啃咸菜喝稀飯的時，那真是再也找不回的味。”

“你喝酒了嗎？”

羅倩哈哈大笑：“你覺得我在說醉話？”

“別笑那麼響。”周然說，“路況不好，打攪我開車。”

羅倩又笑，過了一會兒，指指路牌：“限速80，你開到100了。”

“沒警察，沒測速。”

“你變化大的，周然。換作以前，即使是步行，路上只你一個人，看見紅燈你也一定會停下。”

“地球每天都在變。”周然說，但是他把車速降到了80。

也許合該著周然今天倒霉，諸事不順。

本來，羅倩所住的小區已經就在前方了。周然看著通燈由紅變綠，慢慢加速，右方道路有一輛小車打斜里猛沖沖來，闖過了紅燈警戒線。

那車只亮著一盞燈，周然過的雨簾判斷，那是一輛托車，雖然架勢迅猛，卻對他們無大礙。直到他將車開到了路口中央，才看清那輛違規車分明是一輛右燈沒亮的轎車。

如果不是因為下雨視線模糊，如果不是因為雨水令路面太，周然本可以及時地阻止這一場意外。但此時，他只能在羅倩驚恐的尖聲中，一邊將方向盤向右猛打了一下，一邊將剎車猛踩到底。

尖銳的剎車聲之后，鋼鐵的撞聲響起的同時，車子的安全氣囊嘭嘭兩聲彈開了。

林曉維這一晚上睡得不太穩。白天開了七小時的車，很有神力這樣高度集中的時候，晚上緩過勁兒來，全不舒服。

聽著窗外嘩嘩的雨聲，心中不安，總好像要發生什麼大事一樣。

迷迷愣愣做了幾個夢，夢里開車跑長途，爬山游泳打羽球，醒來后覺得特別累，看看鬧鐘，凌晨兩點半了。

十一點半躺下，這三小時的睡眠沒讓得到什麼休息，倒教好像做了三小時的運一樣，全酸痛。

算了算時間，周然也該回家了。也許天氣原因導致了飛機延誤。

躺在床上試著繼續睡，徒勞，心中的不安漸漸加大，最后想去找兩片安眠藥助眠。

這些藥一直被放在床頭柜的屜里，但找來找去卻不見影子，而別的東西卻都在，不知是否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里，周然把藥給扔了。曉維有些煩躁，重新躺回床上，睡意更，卻正在這時，的手機一閃一閃，然后開始震。

林曉維沒想到的一位初中同學在這種時候給打電話過來。那同學已久不聯系，直到幾周前在飯店里遇見，認出彼此，換了電話號碼。

此時能想到的只是這位舊日同學大概遇上了極度危難的事，才會在凌晨時分打電話向求助，卻不想聽到的是另一條消息。

“曉維，你來醫院了嗎？你老公怎麼樣了？”

“怎麼了，莉莉？”

“咦，半小時前我去樓下值班室時，有車禍的傷者被送來，好像看到你老公……沒人通知你嗎？”

曉維心一沉。想起另一件事，莉莉是市某大醫院的護士。而莉莉只見過周然一面，那日與周然一起吃飯時，遇見了他們一家三口，當時互相作了介紹。后來，自若干年前就熱八卦事業的莉莉還專程打電話，對周然的容貌材氣質涵養作了一番高度的評價。

“沒，沒有啊。”曉維的氣息不太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