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酒吧,燈影迷離。宮薇坐在幾個著時的男中間,神略顯蕭索。
這是一場畢業十五年的同學會,如今還能聚在一起的同學都已經是各個行業的翹楚。那些會上不出現的同學,不是已經真的忙到腳打后腦勺,就是混得不好不想見人。
《時裝》雜志的主編朱涼擁住宮薇的肩膀:“怎了,一整個晚上都是悶悶不樂的。”
宮薇撐開微笑:“沒啊,可能這陣子工作忙,有點累。”
朱涼呵呵一笑:“要不,改天上我那邊的攝影棚玩玩兒?介紹幾個小男模兒給你認識,個個啊,嘖嘖,比那小姑娘還……”
宮薇笑著推了朱涼一下:“不怕你那攝影師小男朋友吃醋啊?”朱涼許是在時尚傳圈里混久的緣故,觀念很是看得開,三十五歲的“高齡”卻跟個二十歲的新銳攝影師公然出雙對,曾經在他們的同學圈里被當作異類。不過朱涼一點都不在乎,反倒拿這件事兒當最有興趣的談資,就連兩個人在床上的種種,也不吝嗇地拿出來跟一眾同學分。
朱涼樂了:“那更好啊,薇薇啊,你是沒嘗過那種滋味啊,攝影燈一打,小小的棚里一片燥熱,你跟那的小男模在鏡頭前暗涌著,盡管可以借著擺Pose的借口揩下小男模的油,然后想著隔著鏡頭有雙冒火的眼睛火辣辣地窺著,啊,銷魂啊……”
宮薇終于被朱涼逗笑:“你,不會是故意的吧你……”
朱涼一笑:“當然是故意的!等不到下班,他就會一路捉著我飛車到家,房門都來不及關,直接把我推上床!哈……那種激之下的床上運,別提多爽了!”
宮薇的面頰騰地就紅了,即便在酒吧昏暗的燈下,也逃不過朱涼的眼睛。
朱涼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宮薇:“真的,你該嘗嘗年紀小的男孩子……味道,真的不一樣……我看你現在心都老了,需要找點年輕的刺激了……”
宮薇趕推了一下朱涼:“去……”心底卻不無愧。林寒便也正是這樣一個小男孩,現在越來越食髓知味,漸漸有點離不開林寒那鮮活的了。
朱涼聳了聳肩膀:“還想拿你家穆清云說事兒,對不對?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你的初,可是你倆畢竟沒正式結婚不是?從法律上來說頂多算個事實婚姻,說不好聽了還是非法同居呢!你何必明知道那關系有了問題,還這麼斬不斷理還的?!”
宮薇一震:“阿涼,你,竟然都知道了?”
朱涼抓過一杯啤酒,一邊喝一邊看著自己的手指:“沒錯,我對你家穆清云曾經有過那麼一陣子好。你也知道,我歷來喜歡氣質干凈的男生,你家穆清云又總是一件白襯衫的樣子,曾經讓我過心。我借著跟他聊你的由頭,單獨約過他一次,那次他告訴我的,還一直說委屈了你……我沒見男人真的為人哭過,不過那天我在他眼睛里看見了淚,雖然不過是一閃而過,可是我知道那是真心的……所以,我的迷夢立馬就醒了,這樣的男人我沒有自信去,所以只好繼續心甘愿做你的老友咯!”
宮薇目睜,卻不是因為知道朱涼曾經試圖引穆清云,而是——聽見穆清云一直說對不起……
朱涼猛地又是一口酒:“不過,我一直想不通的是,你家穆清云竟然還跟我說,如果你邊遇到不錯的男孩子,要我幫你們撮合……他怎麼會這麼想?他不是明明那麼你?”
宮薇連忙垂下頭,酒吧里的燈折在威士忌的方形水晶杯上,閃爍著熠熠的暗金華,瀲滟著的都是宮薇心下的悲傷。
可是,卻寧愿獨守這份悲傷,也不對別人說。
汐妍跟安在臣的關系,微妙了起來。
明明人叢之中獨獨看見了,卻要生地別開眼神裝作沒看見;明明心里針扎一樣地在意著,卻要撐出一份云淡風輕的淡然。這是需要相當高的演技的。在真實的生活里做戲,比之舞臺上,更累。
汐妍是怎麼想的,安在臣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每當走近汐妍,心里就像被活活出來一個大窟窿。
他覺著,汐妍一定跟他的不一樣吧。人家現在正跟高朗齊在最甜的階段,兩個人幾乎天天膩在一起,早晨剛上班高朗齊的鮮花就送到了辦公室,中午的午餐經常是高家的廚子親自做好的私房好菜,一下班高朗齊的黑沃爾沃更是早早就等在了路邊。安在臣心里輕哂:“安在臣啊安在臣,換了你自己是個人,面對高朗齊這樣的心,也早該心了吧?!”
可是,明知如此,安在臣卻又實在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更管不住自己的心。只能在而過之后才敢立足回眸,定眼著汐妍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灼熱的視線披滿秋日的風,點點寒涼。
汐妍竟然從來沒有如他一般,會在而過之后回眸而……
,曾經從來不是安在臣心里掛念的事兒,那些男之間曖昧流轉的眼神、而行的調,對于他來說,來得是那麼容易。
或許是因了他的家世,又或許是他優秀的外在條件使然,幾乎從初中起,安在臣的邊便圍繞著各的人。那時候,之于他是一場游戲、一種談資、一份可以拿出來排遣寂寞的玩。
他從不,更不缺人。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個失了心的男人,失了心便學不會心了。
即便是當年對宮薇,也不過是對麗的純然向往,喜歡看宮薇在金的中地笑,喜歡看宮薇外剛地認真工作。
即便后來宮薇明確告訴他,心里已經有了別人,只想嫁給那個人,安在臣也不過是一夜的酒醉,隔天早晨醒來便恢復了常態。那時候他難過,可是他卻不悲傷。
難過只需要一場大醉,悲傷卻是植心里,無藥可醫。
現在面對汐妍,他到的卻是悲傷。甚至,比悲傷還要疼痛,那種忍潛心底,了說不出又藏不住的疼痛。
這種覺,像極了他八歲那年的那場遠行;像極了當他看到那個小孩忍著眼里的淚時候的心痛。車滾滾,再不回轉,他就一直看著小小的白影,長長的發掛滿水霧,站在灰暗的雨幕里,直至消失……
那是他心底的一個,一個從來沒對人說起過的一個。
多年以后他以為他已經忘卻了那份疼痛,沒想到汐妍的出現將那一切覺重新激活,而今又加進了另一份疼痛在他的心里,更疼……
天氣也好似心,瞬息就變了。
早上還是晴空一碧,白云浮游,還不到中午卻已經迷迷蒙蒙下起了秋雨。一場秋雨一場寒,秋天的雨總是讓人心里格外蕭瑟。
這或許是天意。安在臣著窗外掛滿天地的雨幕,心被埋葬在多年前的那段記憶里,走不出來。于是他索決定午飯時間出去走走,在雨霧中漫步,放縱一下自己。
云層越來越厚,天越來越沉,街上各個店鋪的燈次第亮了起來,晦暗的天地瞬間有了彩;燈在雨中夢幻般迷離著。
雨霧與秋寒讓人們都將自己躲藏起來。或是掩藏于雨傘下,或是疾步走街旁的店鋪里,甚或鉆進出租車,熙攘繁華的商業街因了這一場寒涼的秋雨,人去街空,仿似一片無垠的荒涯。
安在臣收外套,抱著雙臂疾步走過一個廣告牌,那是一個樓盤的巨幅廣告,咖啡的廣告牌,打著橘黃的燈,溫暖而堂皇。安在臣驀地抬頭去,廣告牌上寫著張玲那句經典的話:“千千萬萬人之中遇見你,于千千萬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遲一步。”后面又被開發商加上了一句:“遇見你,就是一生一世。”或許開發商是寓意他們開發的樓盤,無論從工程質量還是人的,都值得一生居住。
這句話卻讓安在臣心下咯噔一聲。
仿佛一瞬間,他突然明白,為什麼小說中總是將與命運聯系到一起,原來任何一段都有著命運的元素吧。為什麼是?為什麼獨獨是?為什麼明明知道自己已經被傷了心卻依然還在喜歡著?……除了命運,還可以用什麼來說清?
安在臣仰著頭,正陷沉思之中,腰上砰的一聲被一個人撞到,接著一個脆的嗓音驀然響起:“哎呀,對不起對不起……”
安在臣連忙垂下頭,歉意地扶住前子的肩膀,沒看見的臉,低著頭,長長的頭發蓋住了的面容。
安在臣抱歉地說:“小姐,還好吧?有沒有哪里磕到?”
“啊……沒有沒有,都怪我,顧著躲雨都沒看清前面有人……”說著,那個子一邊收拾著散落在地上的東西,一邊抬起了頭……
“啊,安總,原來是您?!真不好意思……”
安在臣一愣,想了一下:“你是,黎小夢?”
來人,正是黎小夢。
黎小夢趕站直了子:“是我啊安總,您還記得我啊,真榮幸,咯咯……”
安在臣尷尬一笑,他怎麼好意思說記得住黎小夢完全是因為汐妍的關系呢:“哦,你怎麼走得這樣急?沒帶雨傘嗎?”
雨水順著黎小夢長長的烏靜靜流下,那本來又長又順的頭發打著卷兒黏在黎小夢小的面孔兩邊,將小巧的臉孔襯托得更加致人。灰暗雨霧之中,黎小夢靈的大眼睛幾乎敲碎了世界的暗,長長的睫閃著快樂與好奇,地盯著安在臣:“不,不是……我是出來吃午飯的,結果到了快餐店才發現忘了帶錢包……”
一紅暈悄然爬上黎小夢的臉頰,讓這座水霧迷城變得更加鮮活:“我這是趕回去取錢包……安總,您也是出來吃午飯吧?怎麼也沒帶雨傘?”
安在臣連忙收拾了一下面上的表,他不想被下屬看到自己這樣的一面:“啊,是啊,是出來吃午飯,忘了帶傘。”
看著黎小夢楚楚可憐的大眼睛,安在臣忽然想起自己該做的事,他連忙掏出自己的皮夾,出兩張紅紙幣遞給小夢:“小夢,下著雨就別回去取錢包了,用這個吧。如果中午的雨還不停,我或者可以幫你跟宮總監說一聲兒,說你可能晚一點回去。”
黎小夢麗的大眼秋波一轉,卻沒接錢,笑著住安在臣:“安總,那多不好意思。要不這樣吧,反正您也是來吃午飯的,可不可以我們一起吃,算是安總請我一頓啊?安總有沒有約了人啊,這樣的話不會不方便吧?”
安在臣著實猶豫了一下,不過又不得不承認,黎小夢這個建議倒是一個兩全其的法子。能吃上飯,而他不至于自己吃飯的時候滿腦子胡思想。
安在臣微笑點頭:“好。想吃什麼?”
黎小夢那微微帶著嬰兒的小臉頰登時飄滿興的紅暈:“想吃——肯德基!肯德基新出的那份兒七只蝦的漢堡已經在電視廣告里我好久了!”
看著黎小夢星子一般閃亮起來的雙眸,安在臣不由得微笑:“原來是想吃肯德基啊,那你打電話外賣送過來就好了嘛!”
黎小夢地搖頭:“安總,您不知道,我以前一直把坐在肯德基漂亮的椅子上、隨便吃自己想吃的東西作為一個夢想……”
安在臣微微一愣,心下不由得泛起憐惜。
在肯德基,安在臣和黎小夢坐在面向窗子的座位上。因為下雨的緣故,店里客人不多,難得的清靜。背景音樂靜靜流淌著,隔著玻璃的窗外世界變得迷離而有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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