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鶴嵐,雨澤國師,上一世在蕭止戈葬的那個葬崗,他曾經見過他一次。
那時蕭止戈死,他游在葬崗不知時日,某一日葬崗忽然來了兩個人,為首的便是周鶴嵐。
周鶴嵐一黑,神肅殺,卻帶了一壺酒來祭拜。
——他祭的是蕭止戈。
蕭止戈一生戎馬,死無全尸,生前后罵名無數,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前來祭拜。他記住了周鶴嵐的樣子,后來跟著他去了鄴京,才知道蕭止戈死后,又發生了這麼多的事。
比如廢太子蕭祁桉登基不過一月,便中毒死。兩位柱國大將軍卻各有心思起了齟齬,剛剛穩定下來的局勢又被打破,鄰國雨澤借機揮軍北上,勢如破竹,一舉占領了都城鄴京。
雨澤王淮如峪在鄴京稱帝,尊周鶴嵐為國師。
作者有話要說:
#小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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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周鶴嵐起于微末,雖然后來被尊為國師,卻也曾因為出統飽詬病,皆因為他的生母乃是西蜣人。
而今時局,大鄴、雨澤、西蜣三國鼎立,但在百余年前,這三國其實同出一脈,皆是由衰亡的魏國分裂而出。
魏國亡國后,魏國八位柱國大將軍擁兵自立,混戰了很長一段時間,后來柱國大將軍之首蕭燕鴻被其余五位柱國擁立為王,定都鄴京,登基稱帝,便是大鄴太.祖皇帝。
而另外兩位柱國大將軍薛常和淮述安因不肯尊太.祖為帝,判出大鄴,自立為王。薛常與游牧的西蜣人聯合,在載虢稱王,建立西蜣政權;淮述安則在屬地浮梁稱王,建立了雨澤。
至此后百余年,魏國不存,大鄴、雨澤、西蜣三國分立。
而周鶴嵐的母親便是西蜣人。薛常在載虢稱王后,撕毀與西蜣人的盟約,開始大肆打西蜣人,雖然國名仍西蜣,但實際上西蜣人地位極其低下,被視作底層賤民,可當做牲畜買賣。
而像周鶴嵐這般由西蜣人生下,且父不詳的孩子,更是賤民中的最底層,人人可以欺辱。
上一世安長卿只知道他因為出生被人詬病許久,是雨澤王力排眾議重用了他。而他也果然知恩圖報,以軍師之名為雨澤王出謀劃策,在適當時機揮師北上,計殺二位大柱國,力平流民之,拿下鄴京,助雨澤王稱帝。
卻不知道原來這個時候,周鶴嵐竟然會在鄴京。而且偏偏這麼巧,還讓自己把人給救了回來。他聯想到上一世周鶴嵐特意到葬崗祭拜,說蕭止戈曾有恩于他,想來說的便是今天發生的事。
上一世蕭止戈應該也曾像今天這樣,嚇走了農夫,給他留下了救命的水和傷藥。只不過這一世多了他這個變數,竟意外將人救了回來。
安長卿目發亮地看著他,心想這或許就是改變一切的機會。
上一世種種足以說明周鶴嵐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而且他有經天緯地之材,后來雨澤能吞并大鄴,一半是大鄴,剩下一半,則是因為周鶴嵐。
這樣一個人,決不能讓他再次去了雨澤,了蕭止戈的敵人。
安長卿心念疾轉,很快便有了主意,他將人扶起來問道:“你不是鄴京人士吧?先前在道上又是怎麼一回事?”
周鶴嵐聽他破自己份,臉便白了白,抿道:“我……我和母親來鄴京尋父親,只是路上母親病了,我沒有銀子買藥,才去、了人家的糧食……”
似乎是于啟齒,說到東西時周鶴嵐臉已經漲紅,似乎怕安長卿誤會,又急急解釋道:“但我一定會還的,等母親病好了,我就去酒樓做幫工,我會還的……”
他說到后面聲音越來越小,垂著頭像個打蔫兒的樹苗。若不是他的五太鮮明,名字也對的上,安長卿幾乎不敢相信,面前這個看著比自己還要小些的孩子日后竟然會是殺伐決斷的雨澤國師。
原本拉攏的心思淡了一些,倒是生出幾分真心的憐惜來。
安長卿道:“你這樣……怕是不好找活兒干吧?”
周鶴嵐抬頭看他一眼,語氣堅定道:“我會繼續找的,我什麼都能做,也能吃苦……”
安長卿嘆口氣,笑著說:“不如你跟著我吧?”
“我要開幾家鋪子,正好缺人手。工錢跟其他人一樣,吃住在府里,怎麼樣?”
周鶴嵐猛地抬頭看他,沉默良久,才咬牙道:“公子愿意收留我,我激不盡。只是……只是我、我其實是西蜣人。”
西蜣人代表著什麼,不只是西蜣,就連與西蜣相鄰的大鄴人也都知道。
所以他一路和母親尋到鄴京來,盡白眼不說,就連母親病重,他想要找份活兒賺藥錢,都沒有人肯要他。似乎和西蜣人接的多了,都會沾上低賤氣息。
然而安長卿卻沒有出他想象中厭惡的表,他說:“西蜣是西蜣,這里是大鄴,與西蜣不同。”
周鶴嵐睜大了眼睛著他,蠕幾下,忽然跪下朝他磕了一個頭:“我愿追隨公子,今后任憑公子差遣。”
安長卿被他嚇了一跳,連忙將人扶起來,道:“你先養病吧,等傷好了再為我效力不遲。”
說完又想起他說母親病了,又關心道:“你母親在哪?可看過大夫了?”
周鶴嵐原本興的神低迷下來:“看過大夫,只是大夫說治不了,只能靠藥吊著命。”
難怪……上一世安長卿只聽說過他的出不堪,卻很聽人說起他母親如何,那個時候,他的母親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王府有位胡大夫醫高超,若是你愿意,可把你娘接過去,讓胡大夫看看。”
周鶴嵐眼睛一亮,立刻道:“愿意的!”
安長卿拍拍他的肩膀:“還能走嗎?若是可以,便先隨我回王府去,”
周鶴嵐連連點頭,他心里記掛著母親的病,生怕安長卿不讓他走,連忙站起來走了兩步證明:“這點小傷不問題。”
安長卿笑起來,帶著人一同離開了大夫家。
回了莊子上后,安長卿把莊頭找來,讓他在附近的莊戶人家里挑幾個適齡又機靈的孩兒先調.教著。等日后母親和妹妹到了莊子上,也有人可用。
代完零零散散的事,正好蕭止戈也過來了。安長卿朝他笑了笑,指著周鶴嵐道:“這是周鶴嵐,以后就跟著我了。”
蕭止戈眉頭皺了皺,掃了周鶴嵐一眼,卻沒有說什麼,只點了點頭,道:“回家。”
因為周鶴嵐了傷,安長卿仍然讓他與自己坐馬車。回去時經過一片村莊,周鶴嵐說他娘便住在村里。安長卿一行繞進村里,卻被周鶴嵐帶到了一荒廢破廟里。
那廟已經塌了半邊,僅剩下的半邊也搖搖墜。靠里用些茅草和樹枝擋住,好歹遮出了一小塊能容人的地方。周鶴嵐的母親便睡在那里,面朝里躺著,看不清模樣。
周鶴嵐用西蜣話了一聲,那人便緩慢地轉過,帶著欣喜回應了一聲。
安長卿在后頭看著,發現周鶴嵐的母親比他五要更加深邃一些,眼窩很深,鼻梁高,臉龐廓分明。蒼白,是典型的西蜣人樣貌。
周鶴嵐小心地把茅草和樹枝開,溫聲跟人說了幾句。然后就見人掙扎著爬起來,朝安長卿行了大禮,口中別扭地用大鄴話道著謝。
安長卿見實在虛弱,連忙讓周鶴嵐將扶上馬車。
周鶴嵐激地笑了笑,又要說謝,卻被安長卿攔下了,無奈道:“夠了,不用執著這些虛禮。”
周鶴嵐這才打住,將母親扶上馬車。破廟簡陋,母子倆也沒什麼行李能收拾,周鶴嵐拿起腳邊一個破舊但還算干凈的包袱背上,又跟安長卿提前預支了工錢,去村里把被他了糧食的人家的銀錢還清,之后一行人才重新上路。
因為馬車讓給了周鶴嵐母子,安長卿不得不又跟蕭止戈同乘一騎。
棗紅大馬歡快的甩著尾,溜溜達達踏著馬蹄。安長卿想著進了城后又要有無數詭異的目盯著他瞧,郁猝道:“王爺改日教我騎馬吧?”
蕭止戈聞言垂眸,安長卿背對他垂著腦袋,正好出一截瑩白頸子,幾縷黑碎發調皮的散落下來,可的很。若是學了騎馬……以后就看不到了。
蕭止戈道:“近日沒空。”
安長卿也沒太在意,隨口道:“那我鐵虎或者趙石教我吧。”
走在后頭的趙石一個激靈,嚇得汗都豎起來了。
接著就聽他們王爺面無表道:“我教你。”
安長卿茫然:“王爺不是說沒時間嗎?”
蕭止戈沉默片刻:“有時間。”
“……”安長卿回頭狐疑地看他。
蕭止戈與他對視一眼,不著痕跡地挪開了視線。
為什麼要學騎馬,跟我同騎不好嗎?
***
回了王府,安長卿王富貴帶周鶴嵐母子去客院安頓,又請了胡是非去幫忙診治,之后便了中人過來,簽了莊子的買賣契書。
至此,青云山那座莊子就歸到了他的名下。
給銀子時安長卿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這些錢是從王府賬目上出的。雖然蕭止戈說了隨便用,但這畢竟是置辦的私產,他還是覺得自己像是占了便宜。
因此等中人走后,他磨磨蹭蹭的坐到蕭止戈旁邊去,小聲道:“這些算是我從公中借的銀子,等我賺了銀子便還回去。”
“……不用還。”蕭止戈眼神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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