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醉酒的槍客打了個酒嗝,了眼睛,厲聲道:“又有誰敢來鬧事?”
八名侍從立刻拔出了腰間的長刀。
白眉男瞇起眼睛,細細地打量著麵前的這個槍客,他麵蒼白,頭發淩地披散在背後,用一繩子隨意地綁了一下,典型的江湖浪客的裝扮。可細看那麵容,應該和老板差不多年紀,不過是個年。隻是剛剛那一槍頓地的氣勢,怕是功力極不尋常。
“你是咒我嗎?來我店裏的就是鬧事的?”槍客頭上被使勁地拍了一掌,隻見白東君已經走了過去,一掌打在了他的腦袋上,他似乎還不解氣,又踹了他一腳,“我等了十三日,終於等來一桌貴客?你要把我給打跑?你個賠錢貨!”
槍客又打了個酒嗝,神智似乎清醒了些,他見那一桌上擺滿了十二盞酒,眼睛一亮,一步了出去:“既然是貴客,分我一杯喝喝吧。”他形極快,一步已經躍到了桌上,手就往最近的那盞酒去,離得最近的那名侍從正準備揮刀,卻見一人已經從另一邊掠出,攔在了他的前,那人出一手,地按住了槍客的手。
槍客抬頭,對上了那一抹白的眉,心頭忽然一涼。
白眉男笑了笑:“我這酒還得給人帶去,兄弟若是想喝,我那五百兩銀票中還多了一盞的錢,不妨就送給兄弟了。”
槍客甩了甩頭,似乎終於酒醒了,他收回了手,輕輕了,重新走回了角落裏,繼續把頭埋在了臂彎裏,呼呼大睡起來。
“我真該去廟裏拜一拜,來柴桑城就一直倒黴,還偏偏遇上了你這個賠錢貨!”白東君仍然不解氣地踹了一腳,可槍客的子卻輕輕地歪了歪,巧妙地閉了開去。
白眉男依然和善地笑著,似乎並不介意,隨即便轉頭對著侍從們道:“喝完了,走吧。”
“是。”侍從們收回了刀,轉走了出去。
其中一名侍從起得最慢,似乎猶然品著那酒中滋味,旁的另一人輕輕地推了一下他:“學正,發什麽呆啊。”
被喚作學正的侍從晃了晃腦袋:“真的是好酒啊。”他對著白東君咧笑了笑,隨後便也起走了出去。
白眉男拿過了桌上剩下的兩盞酒,也跟著走了出去。
“貴客若有空,可要常來啊。”白東君難得遇到一位懂酒的客人,而且對方還喝過自己久仰的秋白,自然忍不住招攬一下。
可是白眉男卻忽然像是變了一個人,非但沒有回他的話,就連頭都沒有回一下,車夫在門開撐開了傘,白眉男將一盞酒遞給了他,帶著另一盞走進了馬車。
“那馬車裏還有一個人。”槍客重新把頭抬了起來,低聲道。
白東君點了點頭:“他剛還多一盞酒可以給我喝的時候,我就算出來了。”
“不必算,我們習武之人會氣,這輛馬車的氣就不對。”槍客道。
白東君撇了撇:“欺負我武功不好?”
白眉男上了車,車夫拿起那盞酒,對著一飲而盡,隨後看了白東君一眼,將手中的酒壺隨意地丟在了地上,然後猛地一揚鞭,衝著前方揚長而去。
白東君看到此景,頓時怒從心起,他幾步衝到門外,拾起酒壺的碎片就朝著那車夫擲去,當下仍不解氣,破口大罵道:“我的酒給這樣的人喝了,真是暴殄!”
那車夫卻也不回頭,隻是一甩馬鞭,竟將那碎片重新打了回來,直奔白東君而來,白東君一愣,還沒回過神來,那碎片已經被一人握在了手中。槍客上叼著一牙簽,手上惦著那塊碎片,喃喃道:“這貴客,還不如不來呢。”
馬車之,白眉男拿出一個白玉所製的酒杯,倒了一杯遞給了邊的人:“不是什麽特別的人,是一個釀酒的,年紀不大,最多不過十七,是家裏祖上留下的鋪子,他被派來經營一下。不是柴桑人。我也試過了,武功很低。”
“可是剛剛,我聽到了。”旁的人緩緩開口,聲音輕盈溫,竟是一個年輕子。
“是一個他的護衛,武功不錯,但也算不得太強,至這一條街上,就有人比他要強。”白眉男繼續道。
“外鄉人怎麽會有龍首街的鋪子?他什麽?”
“白東君。”
“白東君?沒聽過這個名字,嶺南白家,和這西北道隔著千裏,也不會來趟這渾水。那就隻能算他倒黴了吧。”子一邊著一邊拿起酒杯,輕輕地啜了一口,隨後眼睛一亮,讚歎道,“好酒。”
“的確是好酒。所以我猜測他與此事無關。因為能釀出這樣好酒的人,心思必定放不了在其他的地方。這酒醇厚上差了幾分,可是玲瓏剔,不是心思單純的年郎,釀不出來。”白眉男回道。
子將酒杯放下,留下上麵一個魅的朱印,著酒壺上的酒名。
桑落。
“桑落,桑落,柴桑殞落。好名字啊。”子盈盈一笑。
馬車停了下來。
車夫掀開了幕簾:“顧府到了。”
東歸酒肆之中,送走了這一波貴客後再次變得門庭冷落,白東君一屁坐在臺階上,歎了口氣:“你我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桑落城的特別節日,這個節日裏人們都不能出門買東西,但是賣東西的人還是要出來迎客,並且依然喜氣洋洋,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槍客和白東君一起坐在臺階上,一會兒撓撓頭一會兒抓抓虱子:“哪有這麽奇怪的節日?你是覺得桑落城裏的人腦子不好嗎?”
“那你怎麽解釋這個現象?”白東君指著對門。
那賣的屠夫手起刀落,仿佛有切不完的,砍不斷的骨頭。
那繡鞋的老太針上開花,花鞋上的鳥兒仿佛下一刻就要飛起來了。
“大概是你命不好。”槍客抬起頭,不耐煩地回道。
“對啊,我命不好。”白東君怒道,“命不好才會淪落到和你這個不洗澡的浪客坐在這裏一起曬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