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出了包廂門，聶聲馳的手立刻松開王雅泉的腰，一瞬停留也沒有。

電梯下行按鈕在他指下亮起。

聶聲馳說：“你去哪兒？我讓司機捎你回去。”

王雅泉雙手抱臂，斜斜靠著電梯門，看向他的眼神不無挑釁。

“司機‘捎’我回去？不是你‘送’我回去？”

聶聲馳雙手抄進兜里，面前電梯門隨著叮當聲響打開，他邁步進去。

王雅泉肩膀隨著笑聲一，高跟鞋隨之踏電梯轎廂。

電梯門關上。

“王家的事我會幫忙。”

男人雙眼凝視著鏡面電梯門，言語冷漠，沒半分。

王雅泉從包里拿出手機，一面給自家的司機打電話，一面對聶聲馳說：“今天是互惠互利，不是你欠我人，急著跟我明算賬大可不必。我自己家的事我自己看著辦，用不著你費心。”

電話還沒有撥出去，手機還在指間著，大紅指甲綴著點點鉆。

“我說聶聲馳，當年被譽臻耍得團團轉，現在還要撲上去，你還真是屢敗屢戰啊？”

言語刻薄，可從王雅泉里說出來，越囂張，就越似玩笑。

聶聲馳涼涼回應，一針見：“剛剛在譽臻手里找到宋知行的電話了嗎？”

王雅泉笑容一頓。

當年王雅泉倒追宋知行，是大學校園里頭舌尖翻轉咀嚼的另一樁趣聞。

宋知行和聶聲馳同在商院，同系同班不止，搭上趙家俊，三人還是同一間宿舍。

只不過聶聲馳大學在外單獨租房，宋知行冷淡，雖然軍訓時便認識了，卻不過點頭之，遠比不上趙家俊他們親近。

一個是浪不羈，一個是高嶺之花，王雅泉先看中聶聲馳，后瞄上宋知行。

聶聲馳后來跟譽臻在一起，宋知行更是從頭到尾沒有搭理過王雅泉，大二就走項目出國留學去了。

王雅泉回神，卻更笑得璀璨：“我哪兒止宋知行這一樁敗績啊，這不是還有你嗎？”

玩笑話更得寸進尺，王雅泉腰肢一，手搭上聶聲馳的肩膀，“趙家俊說，你養的那小明星搬出去了。要不我們倆再試試？”

手一撥長發，裝腔作勢地將他取笑：“我也可以很難追的。我的異好友，一個首字母里可不止二十九個。”

電梯門打開，聶聲馳直接走出電梯，頭也沒回，高大子撞地下車庫的影之中。

王雅泉的手仍頓在半空，甩了甩收回來抱在前，看著男人背影，搖搖頭嘆了一聲：“可憐啊，一副賤骨頭。”

***

京華酒店地燕都中心，得天獨厚堪稱黃金地段，設計更是豪奢華，雙子塔西塔頂層的旋轉餐廳是京華酒店招牌，稱之為燕都一絕也不為過——

外墻雙層玻璃材質，如若燕都觀塔。臨窗用餐，夕西下，華燈初上時，可俯瞰燕都的車水馬龍升騰不夜。

沈之問到的時候，譽臻早在餐廳里坐了快一個小時。

這可遠沒有接電話時那樣的殷勤。

“真是抱歉，剛剛譽經理打電話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我有一場視頻會議，稍稍耽擱了。”

沈之問笑容謙和，朝譽臻輕輕點頭，拉開椅子便徑自坐下。

“這有什麼，沈先生的工作當然更重要。”譽臻笑容客氣，“本來這個時候跟沈先生見面，已經是不太合適，打擾了沈先生個人生活時間了，沈先生這樣一說，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譽經理的事，對我來說，再不要也是要的。晚餐已經吃了嗎？不介意再一起吃一些吧？”

沈之問并沒有給譽臻思考應答的時間，直接打了個響指喚來侍應生。

侍應生恭敬遞上菜單，他開口就先要了瓶紅酒，說完才抬眼看向譽臻，開口問道：“夜深了，也不好吃得太油膩，我們先點一份木瓜燉……”

譽臻面前放著餐碟刀叉，致玻璃杯里頭盛著檸檬水。

而那份本該出現在手里被翻閱的菜單，如今卻還在侍應生手上。

沈之問眉心了，半晌低頭冷笑一聲，忽地合上了菜單，隨手把菜單丟到桌邊一角。

那份菜單都差點被甩到地上，著桌邊險些失掉平衡，還是侍應生眼疾手快，最后一瞬把菜單扶住。

“譽經理好像沒有什麼胃口，等會兒再點單吧。”

侍應生面難掩好奇，目在兩人之間轉了一，拿著兩份菜單，打道回府。

譽臻把側的一個袋子提起來，拎著袋子起，恭恭敬敬地把袋子放到桌面上，擺在沈之問的手邊，打開里頭盒子。

馬仕最新款的限量士包，沈之問并非不認識。

“聽說沈太太的友說，沈太太最近看上了這款包，不過是一只難求。這是我們京華酒店的小小心意，不敬意。”

沈之問都沒盒中致皮革，斜眼一睨譽臻，臉稱不上好瞧。

玻璃窗外華燈已上，燕都不夜，此時是黑.幕中的生活高.，連月中都可嗅到錢與織纏繞，不斷發酵的.。

“怎麼？你用我老婆威脅我？”

譽臻坐回椅子上。

“沈先生是京華酒店的尊貴客人，對我也多有提攜，我當然是知恩圖報的人。想來想去，報恩也還是應該投沈先生所好吧。”

“我聽說沈先生和太太伉儷深，沈先生如今的就，都不開沈太太家里的支持。所以我想著，替沈先生哄好太太，應該是最好的辦法。”

“是譽臻做不對嗎？”

雙手疊在前桌邊，雙眼看著沈之問，笑意深深，挑不出一錯。

沈之問角搐，點著頭把手邊盒子蓋上，放回袋子里裝著。

“譽經理啊，我是過來人，也比你年長幾歲，教你兩句話。第一句，飛上枝頭不能忘了本。還有一句呢，要看看自己這枝頭，牢靠不牢靠。”

譽臻面上笑容未失，一雙眼垂著，是低眉順目。

“你不過就是謝正的私生，你以為謝正把燕都的京華酒店給你就是重視你了？你也不看看，你這銘牌上，姓的是什麼。”

沈之問往椅背一靠，方才那儒雅溫的面是徹底撕破。

“圈里人誰不知道，謝正得罪了人，謝家其他產業都被打近乎凋零，只剩下京華酒店這靠山。可謝正是個墻頭草隨風倒，落魄之時無人幫，你在這兒，不過就是仗著你一張漂亮臉蛋兒，為謝正一張護符。”

譽臻一直垂眼聽著，沈之問看不清臉上神，直以為是被他說中心事，一句也無力反駁。

這伏低做小的姿態，看得沈之問心膨脹。

沈之問伏過去，拉起譽臻放在桌邊的手。

他不過三十出頭，尚未見一發福跡象，西裝修，革履锃亮，可此刻，從頭到腳都出一廉價的油膩惡臭。

“譽臻啊，世界上所有事都是明碼標價的，我清楚，你也清楚。你知道你的簽碼，你也明白我給的價錢，我跟你是一樣的人，我當然會疼你。跟著我，不比你給老態龍鐘男人養老送終強嗎？”

譽臻緩緩抬頭，手仍被沈之問握在手心里。

從椅子上款款起，走到沈之問的側，一手扶在他的肩上，一手從他手中出，抵在桌邊。

伏，在沈之問耳邊。

“我見慣了那些自己沒有骨頭，把鈔票吃進去當骨頭的人，你是他們之中唯一一個，連我送你一張臉皮，你都不要的。”

聲音溫，如三月春似四月雨，綿綿融人耳中，沈之問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譽臻直起腰來，放在桌面的手抬起來，迎上在沈之問的臉頰上。

從后看過去，就是人繾綣，好不風流的一道風景。

可譽臻的手倒底沒有上沈之問的那張皮。

笑意仍舊盈盈，唯獨一雙眼目冷辣如刀：“你可真我惡心啊。”

說完往后退一大步，跟沈之問拉開距離，如楚河漢界，誰都不可越。

“你！”

沈之問猛然從溫夢里回神，抬手就想指著譽臻破口大罵。

“沈太太在來這里的路上，請沈先生不要忘了給沈太太準備燭晚餐。”

譽臻雙手疊在前，朝氣得面漲紅的沈之問微微一躬。

“京華酒店將竭誠為您服務。祝您用餐愉快。”

說完便轉離去，連背影也娉婷，消失在餐廳口。

沈之問氣得七竅生煙，著表深深呼吸幾回。

被一個私生這樣辱，可那層儒雅面還得強行裝上，連手邊的那只包也是，必須雙手奉上給那個黃臉婆。

周圍的侍應生還是那一批，等著“竭誠”為他服務。

呸，是竭誠等著看他的笑話。

沈之問握拳頭，得指間發白，才緩緩松開，又是一個響指，把侍應生了過去。

有吧臺在中間隔斷，在餐廳另一端，只能看見沈之問脊背仍舊直，呼喚侍應生時，打響指的作嫻而拙劣。

一個侍應生翻了個白眼去服務沈之問。

另一個侍應生聽見后響，轉過去，卻是大驚失。

雪白桌布上，紅酒撒了一片，侍應生匆匆走來，看見餐碟上一只斷裂的紅酒杯，杯腳從中間斷開，斷面齊整，泡在灑出的酒里頭。

“聶先生，您的手沒有傷吧？是我們服務不周，您……”

“沒事。”

聶聲馳隨手抓來餐巾，往指間一，只有紅酒酒漬，并無傷口。

侍應生長出一口氣。

餐巾被聶聲馳隨手丟在桌面，遞過去一張卡，“麻煩結賬。”

侍應生面尷尬，“聶先生，我還是跟我們經理說一聲，這……”

“不必麻煩。帳結了，酒杯和桌布丟掉，也一起結。謝謝。”

聶聲馳面不善，侍應生半個字不敢多說。

聶聲馳看著面前一片紅，閉上眼。可眼睛一閉，卻是剛才譽臻唯唯諾諾，任那狗東西宰割的樣子。

越想，火越旺。

侍應生把卡送了回來，聶聲馳起往外走，一面走一面打了個電話。

“……給我訂京華的總統套間，對，從今晚開始，一直訂……”

“……沈之問是什麼來頭，我要砍了他的手。要砍兩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