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里一片死寂。

早在門開前已經有所意料的譚云昶此時反應最快。

他一個箭步上前, 像是閃現到那位中年老師旁，然后把自己滿溢著諂笑容的臉擋到老師眼皮子底下——

“哎喲劉老師您聽誰說的, 湛哥今天沒來實驗室啊！”

譚云昶一邊說著，一邊哥倆好似的挽住老師的胳膊把人帶著轉，“您想問什麼？機人大賽的事是吧？沒事沒事，這個事我們實驗室還有別人知道, 不用湛哥來也能跟您說。”

老師茫然地被往外拖了幾步才反應過來, 扭著脖子想往后看, “哎？可我看駱湛不是已經就在——”

“沒有的事，您看錯了！”譚云昶慌忙截住話音, 朝門旁呆著的男生一使眼, “巧了，機人大賽那個項目就是他負責的, 老師您問他就行！”

“……啊, 對，是我負責的。”門旁男生反應過來，配合著譚云昶把那位老師拉到實驗室外面去了。

前后不過半分鐘。

看著重新在眼前關上的門, 譚云昶卻覺被掉一層皮似的。他長吁出一口氣, 手抹了把額頭的汗, 小心翼翼地轉回頭。

實驗室里的int員們安靜如。

在他們目焦點匯聚的中央, 方才輕聲重復過“駱湛”兩個字的孩仍是一未地站在原地。

那張白凈清秀初顯幾分艷麗的臉上安然恬靜, 睫像小扇子似的搭在眼瞼下，描出一點淡淡的翳。

譚云昶這一出鬧劇從開場到落幕，只那樣閉眼站著像個最沉默的觀眾, 沒說話也沒作。

——如果不是那聲“駱湛”的余音似乎還繞在耳邊，那譚云昶都要覺得小姑娘本沒聽見男老師的話了。

一時不清狀況，譚云昶只得求助地看向孩后。

卻見明明是當事人的駱湛此時看起來比誰都鎮靜，冷白清雋的禍害臉上不見多緒，只著漆黑的眼著唐染的背影。

兩個人都跟自己玩沉默——譚云昶快瘋了。

這安靜里，唐染終于有了作。

并不是沒反應，只是這一瞬息涌進腦海里的畫面和聲音太多，讓一時回不過神。

唐染慢慢握手里的盲杖，輕聲問：“剛剛那個人，是來找你的麼。”

不必直指，實驗室里聽見這句話的眾人也知道這個問題是問誰的。

駱湛眼底緒微。

在他開口之前，譚云昶尷尬笑著上前，解圍說：“哪能啊？唐妹妹你誤會了。那什麼……駱湛有時候也會來我們實驗室，老師是來找他的。”

孩默然幾秒，“嗯。”輕應一聲，緒淡淡，也聽不出來是信了還是沒信。

“而且這事兒，這事兒駱修也知道——是吧，駱修？”譚云昶一邊心虛找補，一邊拼命給駱湛使眼，暗示他趁熱打鐵再解釋幾句。

駱湛卻像沒聽見。

他沒配合，既不說話，也不作。年只像平常那樣神懶散地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垂眼著孩。

那雙漆黑的眼里緒深深淺淺，起伏不定著。

譚云昶頭都大了。

駱湛的沉默讓他的解釋變了蓋彌彰，即便是換個傻子來也該發現有貓膩。

譚云昶絕地等著被小姑娘揭穿，順便考慮了一下萬一孩被氣哭了或者鬧起來要怎麼收場。

然而在譚云昶腦袋里的第一套應對方案想出來之前，他聽見唐染開口了。

聲音是安靜平和的。

“這個機人部電機很多，續航時間是不是會影響？”

譚云昶：“……？”

沒跟上話題轉移速度，譚云昶傻眼了好一會兒，才在駱湛一聲低咳里驀地回神，“續、續航？這部分不是我研究的——林千華，你來給唐染妹妹介紹一下續航那部分。”

“啊，好的，來了。”

安靜的實驗室角落里有人應聲，快步跑到這邊，給唐染講解起來了。

趁這工夫，譚云昶連忙把駱湛拉到一旁：“什麼況？這是信了？”

駱湛懶洋洋地垂著眼，靠坐到實驗室的長桌上。疊起長，他抬眸看著孩的方向，仍舊不說話。

譚云昶急了，著聲音：“祖宗喂你今天怎麼回事？我們這可是在替你兜老底呢，你怎麼突然一點都不配合了——都快把我急死了！”

“我配合，只會更快餡。”駱湛終于應聲。

譚云昶：“那你說唐妹妹信了我的鬼話嗎？”

“……我怎麼知道。”駱湛懶聲答，“我又不會讀心。”

譚云昶：“別謙虛了你哪有不會的啊祖宗？就算以前不會，現場開發也行——讀讀試試？”

“……”

駱湛懶得理他。

譚云昶煩得揪頭發：“行吧，既然你不在意，那你這邊暴也就暴了……但是，萬一唐妹妹生我們實驗室的氣，以后再也不去int門店了怎麼辦？”

“不去怎麼了。”

“還能怎麼？”譚云昶嘆氣：“回頭孟學弟恐怕得跟我絕。”

“……”

駱湛眼底緒一晃。

幾秒后，年單手撐著桌棱直起，涼涼地回眸，“這件事和他有關系嗎。”

譚云昶一愣，“你不知道孟學禹喜歡唐妹妹？不應該啊，咱實驗室里哪有人不知道的？”

駱湛眼神微，隨即冷淡輕嗤，“他是告白了，還是功了？”

譚云昶：“這倒沒有，他一直沒敢。”

駱湛勾了勾角，眼神冰涼：“那唐染去不去門店，關他屁事。”

譚云昶被說得一懵。

思索片刻，譚云昶終于品出點什麼不尋常的東西。

他扭頭向駱湛，表一點點張起來，“不是，祖宗，您剛剛這話是幾個意思的？”

駱湛支起眼看他。

譚云昶張得都結了，“這這這這話我怎麼琢磨怎麼不對味啊，你不會是真對我們唐妹妹有興趣了吧？”

“……”

駱湛默然兩秒，角冷淡勾起，他低低地嗤笑了聲，“16歲的生日都沒過，我看起來像是會對有興趣的？”

譚云昶艱難點頭：“像。”

駱湛笑意一冷：“我變態麼？”

譚云昶：“……”

譚云昶放了心，尷尬地笑：“那就是我想多了，不過倒也不用說得這麼狠，畢竟我們小孟就喜歡唐妹妹。”

駱湛冷嗤，倚坐回桌前，“讓他做夢。”

譚云昶剛恢復的笑容再次僵住，這次他沉默的時間格外久：“你知道一般你這個反應，都只在兩類份上現。”

駱湛冷淡瞥他：“？”

譚云昶：“爸爸或者男朋友。”

駱湛：“……”

駱湛沒來得及開口，實驗室里一道影走到角落這邊，停在兩人面前。正是負責給唐染介紹機人續航部分的林千華。

他猶豫著開口：“湛哥，譚學長。”

譚云昶問：“怎麼了？”

林千華說：“那個小姑娘說看得差不多了，要回去了。”

譚云昶一愣，低頭看手表：“這才幾點，怎麼現在就走？”

他說著，目跳過林千華落到后面，就見站在玻璃立柜前的孩微低著頭，的長發將臉蛋遮了大半，緒也看不分明。

譚云昶輕了口氣，“果然還是發現了吧……”

他話聲未落，旁懶洋洋地坐在桌邊的男生已經直。

單手拎起外套勾進臂彎，駱湛走向實驗室門口，“我送回去。”

“你要不干脆讓別人送吧，路上問你再餡了怎麼辦？”譚云昶擔心地著聲音追上去。

駱湛輕瞇了下眼，沒說話。

也來不及多說，實驗室從這到那統共幾步距離，兩人很快走到唐染邊。

駱湛停下，“我送你回家。”說著，他低去收孩手里的盲杖。

在男生修長的指節即將到盲杖的前一秒，閉著眼的孩似乎有所察覺，握著盲杖的手下意識地往另一側躲了躲。

盲杖著駱湛的指腹挪到旁邊去。

駱湛影停住，幾秒后他抬眸。

小姑娘微低著頭。垂下的長發中間出個很輕的旋，看得讓人想抬手去一。

駱湛眼神下去。

唐染的手將盲杖攥得的，指尖泛白，輕聲說：“我已經記得路了，出去的時候可以不用扶，我自己走吧。”

聲音聽起來還算正常，分辨不出什麼來。

至譚云昶沒分辨出來，他怕駱湛尷尬，解圍地笑起來，“那倒是。我們唐妹妹對陌生環境的適應能力可是一流的，自己走應該也沒問——”

話沒說完，譚云昶親眼看著駱湛皺起眉，不容拒絕地抬手握住了孩的盲杖：

“給我。”

譚云昶：“……？”

“我自己可以的。”唐染第一次格外堅持，握著盲杖沒松手。說完話，孩的張得抿起來，瑩潤的嫣里泛開一點蒼白。

譚云昶尷尬地側過頭，低聲音勸駱湛，“祖宗哎，你跟小姑娘計較什麼？想自己走就讓自己——”

“唐染。”

駱湛冷冰冰地出聲。

譚云昶聽出駱湛這聲線下罕見的劇烈的緒起伏，脖子一，剩下的話也咽回去，不敢開口了。

唐染更是第一次聽這個總是懶洋洋也沒什麼正經的聲音這樣兇得近乎凌厲地和說話。

小姑娘到底是膽子小，隨著那人沉沉的能嚇跑半個實驗室員的聲音一落，指尖輕抖了下，終于慢吞吞地松開手。

只是瓣被咬得更白了。

駱湛視線瞥過，眼神微僵了下。他回過神，收起盲杖，然后俯拉起孩細白的手搭到自己小臂上。

隔著薄薄的襯衫，他都能試出指尖的涼度，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氣得。

駱湛只得緩緩下心底躥上來的躁意。

沉默幾秒，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遵循心方才就冒出來的念頭——駱湛抬起另一只手，了孩的發旋。

“對不起，我的錯。不該兇你。”

這話一出，實驗室里本來還在裝不在的所有int員同時停住作，一兩秒后，各自瞪大眼睛轉過頭。

離著兩人最近的譚云昶更是首當其沖，瞠目結舌地傻在原地。

——“駱湛”和“服”這兩個詞，有生之年他們就沒想過還能放在一起。

至于當事人，駱湛毫沒去在意自己給團隊員們帶來了多大的靈魂沖擊。看小姑娘的手終于遲疑地攥住他襯衫的袖口，駱湛眼神一松。

“走吧。”

“……”

覺得到很多目落在上，唐染安靜幾秒，還是輕應了聲。

一高一矮兩道影消失在門外。

半晌，站在原地呆若木的譚云昶才終于艱難地回過神，喃喃出聲：

“都他媽這樣了，還敢說自己不是個變態。”

來時駱湛刻意卡著上課的時間，k大校園里沒多人。但唐染提出的提前離開則讓計劃臨時生變——

兩人從實驗樓出來時，正趕上學校里第一節 大課下課的那波學生。

停在臨時停車區的那輛紅敞篷超跑在大學校園本就是極為扎眼的罕見，再加上駱湛那張在k大人人認識的禍害臉，回頭率基本百分之百。

更不必說，這位以“對所有生不冒”聞名的k大校草，竟然一路上都領著個看不見的盲人小姑娘。

他們這邊剛到車前，k大的校園論壇和吧里已經被兩人的是照片和討論帖子刷屏了。

駱湛看了實驗室那邊的消息通知，不在意地收起手機，然后低下眼。

大約是很經歷這樣的人流集程度，一路上他旁的小姑娘都十分安靜還張——細白的手從剛開始揪著他袖口料，到此時已經發展地攥著他的手腕。像是把他當了那救命的稻草。

那張清秀漂亮的小臉上，不安的緒更是幾乎寫在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