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夏侯澹旁，看了看他剛記下的人名，心滿意足道：“沒錯兒，就是他們。找到這些人才，燕黍畝產一千八，旱災通脹都不怕。”

謝永兒坐在原地，醉醺醺地嚷嚷：“狗作者？沒話說了嗎？”

夏侯澹：“但這些有抱負的讀書人肯定恨死了昏君，否則也不會那麼容易被端王挖墻腳。怎麼在科舉之前就騙他們為我所用，還得研究研究。”

謝永兒轉頭四顧：“人呢？”

“來了！”庾晚音敷衍地喊了一聲，又低聲對夏侯澹說，“我想過了，得靠你的演技。而且在取得他們信任后，你還得說服他們改名，否則這幾人一朝為，知道他們底細的謝永兒就會察覺異常。”

“狗——作——者——你把我害得好——慘——啊——”謝永兒喊著喊著帶上了哭腔。

庾晚音一陣頭大：“來了來了。”

沒有哄醉鬼的經驗，只好蹲下去拍拍肩頭：“別哭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庾晚音才是真的慘。”

謝永兒越有人哄越是悲從中來，大哭道：“端王本不信任我，我只是個工人……”

哭得太大聲了，庾晚音怕被宮人聽見，剛要去捂的，忽然聽含含混混說了兩句什麼。

一瞬間。

就在那一瞬間，庾晚音渾的都冷了。

不經意地側過頭去，瞥了瞥夏侯澹。

夏侯澹正對著剛記下的人名苦思冥想，沒有注意這邊的鬧劇。

庾晚音心跳如擂鼓，將耳朵湊近謝永兒：“你剛才說什麼？乖，再說一遍。”

謝永兒：“我說他不信任我……嗚，我明明教他給副統領下春藥，卻聽到他跟謀士說，說要毒那人的馬……”

謝永兒給端王出主意，讓他去策反軍趙副統領，是寫在《穿書之惡魔寵妃》里的節。

按照原文，端王應該采納的建議，用春藥放倒副統領，然后引他去輕薄軍統領最喜歡的小妾。最后再讓統領撞破這一幕，從此與副統領結仇。

副統領是個沒腦子的草包，為了自保，不得不與端王結盟，弄死統領，取而代之。端王通過控制他，就控制了軍的勢力。

庾晚音記得策反這件事，卻記不清過程。

如今聽謝永兒一說，才想起，原文里的端王確實是這麼做的。

——那麼，為什麼胥堯的記錄里，會是另一個計劃？

謝永兒發完酒瘋后，倒頭就睡。

庾晚音跟夏侯澹一人扛頭，一人扛腳，將搬上了龍床，還扯了床單和的服，偽造出一個事后場景。

“喝了那麼多迷魂湯，醒來后什麼都不會記得。”庾晚音說，“到時你再罵幾句，就說害怕得神錯，發了一晚上瘋什麼的，讓信了就行。”

夏侯澹：“不會信的。都發瘋了我還不埋，必有蹊蹺。”

庾晚音有點頭暈，不耐煩地揮揮手：“那你就演一下那個吧，就那個，‘人，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我，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夏侯澹：“……你認真的嗎？”

庾晚音：“你自由發揮吧……我累了，先撤了。”

庾晚音匆匆趕回了貴妃殿。

抖著手翻開胥堯的書，抱著微末的期待確認了一下，最后一希破滅了。胥堯的確是這麼記的：“邀趙副飲酒，毒其馬，使瘋馬踏破先帝儀仗。”

那儀仗是先帝在時賜給端王，嘉獎其戰功的，一直被供在端王府的中庭里。

破壞賜之的罪名，遠勝過“玩弄統領的小妾”，足以嚇破趙副統領的膽。

庾晚音合上書，茫然地著跳的燈燭。

為什麼？

為什麼端王離了原文的劇本，不再信任謝永兒，甚至修改了理應照辦的計劃？

難以置信地甩甩腦袋，試圖晃走愈演愈烈的暈眩，再度翻開書，一行一行地從頭確認。

被修改的不止這一個計劃。

改的都是一些很小的細節，比如原文里中秋之夜做的事，被延遲了一天；又比如暗殺某大臣的地點，從某別院改為了另一個別院。

如果沒有今夜之事，或許永遠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變化，即使發現了，也只當自己記錯了。

如果沒有拿到胥堯這本書，就只能依照《穿書之惡魔寵妃》的劇，指揮著夏侯澹左沖右突，試圖挫敗端王的謀，卻永遠在細節上失之臂，最終萬劫不復……

庾晚音發現自己在發抖。將手靠近燈燭去烤熱，卻抖得更厲害了。

為什麼？

以為自己料敵機先，為什麼端王能預判的預判？

難道，當以為自己在最高層時，端王卻站在更上一層，俯視著出微笑？

他知道所有這一切嗎？

自己在他眼中，也只是個紙片人嗎？

他先前故作懵懂不覺，都是在故布疑陣，迷自己嗎？

今晚發生的事，也會被他看見嗎——就像讀書那樣，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只消再度更改一個日期、一個地點，他們就又了貓爪下玩弄的耗子。

庾晚音癱坐在椅上，到自己的軀在不斷下沉，沒黑暗的泥潭……

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輕地拍了拍：“你怎麼了？”

庾晚音眼睛發直：“我完了，玩兒完了，GG了。”

“為什麼這麼說？”

庾晚音充耳不聞，只顧自言自語：“等死吧，別掙扎了。端王才是真人，我們？我們就是幾行漢字，刪除鍵一按就沒了的那種……”

夏侯澹從后繞到前，蹙著眉觀察的神。

那點兒迷魂藥終究還是發作了。

或許是因為跟避子湯的藥材發生了什麼反應，這迷魂藥來勢洶洶，庾晚音只喝了一口，此刻也如墮五里霧中，渾然不知在何。

聽見有一道聲音平靜地問：“所以，你想放棄了嗎？”

“我……”庾晚音困難地思考了一下，靈機一，“我還有一條路，可以現在就舉白旗，然后投靠端王呀！你說他會收留我嗎？”

沒有聽到回復。

庾晚音忽然想起另一節，沮喪道：“不對，他都知曉一切了，本不需要我。”

安靜持續了一段時間。

接著那道聲音說：“或許你可以讓他上你。”

庾晚音笑道：“奪回屬于我的主劇本？哈哈哈不行的啦，他有謝永兒了。”

“謝永兒不如你。”

“那確實。”庾晚音相當客觀地點頭，“你這提議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夏侯澹靜靜地著：“所以，你要試試嗎？”

“唔……”庾晚音陷沉思。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面困：“我好像不太樂意。”

“為什麼？”

“他太可怕了。”庾晚音低下頭，“肯定耍耍心機就能讓我死心塌地上他，然后為他付出所有，耗盡剩余價值，最后飛撲到他前為他擋下一刀，或者一箭，無怨無悔死在他懷里。”

揮著想象力的翅膀，把自己說得凄然淚下：“然后他掉幾滴眼淚把我厚葬了，回頭去找謝永兒……男人都是這麼大事的！”

夏侯澹：“……”

夏侯澹手替抹去淚水，極其緩慢、極其溫地問：“那夏侯澹呢？”

“他？他不會吧，他說了的。”

先前庾晚音一人得道，庾家犬升天。

庾卿在朝堂里只是個毫無作為的老明，勉強算是端王黨，但又備排。

眼見著庾晚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躥升貴妃之位，門庭冷落的庾府忽然熱鬧了起來，從前不給正眼的人們都要來探探況、說句好話。

庾卿明了這麼多年，如今到一點結，不飄了，開始暢想起加進爵的好未來。于是攀上幾個大員的關系，借賭牌之名行了點賄。

萬萬沒想到，第二天就被太后抓住小尾，直接辦了。

他一遭貶謫，庾府再度門可羅雀。

一屋子人正哀聲嘆氣，忽然聽見通傳：“端王到——”

庾卿寵若驚。

這種時候，堂堂端王怎會屈尊過來？難道自己對他還有什麼意想不到的價值？

夏侯泊還是那副謙謙君子貌，上座之后溫言道：“庾大人近來如何？”

庾卿抹了把老淚：“下倒是還好，只是擔心貴……貴妃娘娘會不會因此失了圣心，過上苦日子啊……”

夏侯泊便配合地安道：“聽聞庾貴妃聰慧嫻淑，圣寵隆眷。本王下回進宮，也會為你探問一二。”

庾卿千恩萬謝，只等他的后文。

然而沒有后文了。夏侯泊與他寒暄了一盞茶的工夫，又客客氣氣地告辭走了。從頭到尾，庾卿都沒猜出這尊大神的來意。

夏侯泊出了庾府，后便有兩道影子了上來，跟著他上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