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上錦站在門口呆愣了足足十秒,恍如一道驚雷在頭皮上炸開,徹骨的寒意瞬間流竄至四肢百骸。
他沖過去,把葉晚抱在懷里,鮮淌了一地,嗅來竟不是濃腥的氣,摻著淡淡的百合香信息素的氣味,將留給世界最后的溫作為安送給陸上錦,代替葉晚的手著他的臉。
“爸、爸、爸……”陸上錦能覺到懷里輕如羽的溫度緩緩歸零,已然油盡燈枯的生命在沙里完了最后一滴,卻永遠無法翻轉重來了。
他想立刻抱著葉晚飛奔出地下室,帶他逃離這個恐怖的地獄,可他脖頸上套著特種鋼鎖,沒有陸凜的聲紋碼本打不開。他曾經嘗試過錄下陸凜的聲音,他試過無數次,無一不以失敗而終。
葉晚肚子里的孩子已經足月了,沒幾天就會分娩,說不定還有救,說不定還能挽回一延續的生命,陸上錦目眥裂,跪在泊中無可奈何。
或許葉晚只是不想讓這個孩子一落地就領教這個世界的殘忍,他替他做了決定,抱著珍的寶貝返回天堂。
從葉晚的口袋里掉出一張照片,正面朝上落在陸上錦手邊。
照片里的兩個年勾肩搭背,言逸嘟著揪著自己的小耳朵,陸上錦偏頭笑著他。
原來葉晚給他們照了照片之后自己留了一張,一直保存到現在。照片磨損得很厲害,經年累月地過想念過,薄薄一張照片背后藏著多絕的溫。
陸上錦盯著照片,久久著言逸的笑臉,心臟發疼。
他手去撿地上的照片,卻聽見走廊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房門被猛然推開,陸凜闖了進來。
“你也去死吧!”陸上錦奪過葉晚手中的槍,毫不猶豫地朝陸凜眉心開了槍。
砰地一聲炸響。
陸上錦左肩中彈,被強橫的震沖了出去,撞在墻壁上,牙里溢出一聲悶哼,捂著汩汩流的肩頭。
陸凜端著手槍,槍口還冒著一縷白煙,金框眼鏡底下的一雙眼睛充滿悲傷:
“小錦,你居然朝我開槍。”
陸上錦難以置信地看著手里的槍,痛苦地著氣,把彈匣退出來,里面竟一顆子彈都沒有了——明明他來時是裝滿的。
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葉晚,手中攥著幾顆卸下來的子彈。
“為什麼!”陸上錦發狂般朝著地上冰涼的尸怒吼,“為什麼你被他死了還要護著他!爸!為什麼!到底為什麼你還要救他!他……是個沒長心的人渣,不值得。”
他的目再次游移到照片上,看著上面可地笑著的小兔子。
“我……我也是。”他喃喃著,靠著墻緩緩坐到地上,“我也是。”
他還是長了他最痛恨的模樣,辜負所,反眼不識。
陸凜緩緩走到葉晚邊,單膝跪下,俯把葉晚抱起來,在他耳邊低聲道:“晚晚,我你。”
任何錄音設備都無法復制出這句話中的無限深。
葉晚脖頸上的聲紋鎖響了一聲,掉落在地上。
陸上錦捂著尚未止的肩膀,蒼白著一張臉,朝陸凜怨毒道:“你太惡心了,你不配和我爸說這話。”
陸凜并不在乎,讓葉晚褪去的臉頰偎靠在自己肩頭,吻了吻他的眼睛,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不知道這句碼是哪一年設的。
也不知道葉晚等了多久,才絕地發現,其實本再也等不到陸凜來打開這把鎖。
碼還在,不在了。
——
陸上錦失魂落魄地走在卵石路上,車停在距離陸宅一公里外,免得驚陸凜,此時只能捂著肩頭的彈孔往停車的地方走。
他完好的時候刀槍不,而現在,無盡的孤獨和恐懼似乎都順著流的彈孔鉆進,囂著啃食他的心臟,他像陷進沼澤的旅人,曾經愿意不惜一切拉他出地獄的小兔子不知去哪兒了。
曾經的他們互相取暖,在嚴酷的生存法則中辛苦地活著,后來他把心用帶刺的鎧甲嚴嚴實實裹了一層,把無辜的言逸隔絕在外。
小兔子每天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在他心上敲一敲,問“在嗎”,卻被他的刺扎得遍鱗傷,忍著痛委屈地說“那我明天再來問一遍。”
陸上錦捂住心口,這地方突突地痛。他一直以為心痛是種象的描述,原來確實會疼。
他坐進車里,叼著煙半晌都沒點著火,歇斯底里地把煙連著打火機扔出窗外,用力砸著方向盤。
他小時候看見葉晚的屜里放著一大盒整齊排列的锃亮的軍功章,這只A3變龍omega曾經是特種部隊的傳奇,那時候,連畢銳競都只是葉晚帶的小隊員。
曾經的戰斗英被囚在地下室當了繁機,無數人艷羨仰的游隼陸氏獨子,不過是喝著骨兄弟的長的蠱蟲,一個在陸凜眼里“還算看得過去,但隨時可以用更優秀的替代”的實驗品。
陸上錦漫無目的地在公路上一圈一圈地轉,他出手機,撥了言逸的號碼。
一連撥了十幾次,每一次都在通話中。陸上錦用力抓了抓頭發,從前任他肆意磨的那只小兔子似乎已經不再等他。
言逸在哪,為什麼定位不到。
會出危險嗎。
直到剛才他還篤定言逸會跑回來求他開門。
習慣了言逸的強大,他甚至敢毫不在意地把腺休眠的小兔子扔出家門。直到一只變龍A3在他面前僵變冷了一尸,他才知道沒有誰是所向披靡的不死之。
他沒想過讓言逸去死。
——
車停在了畢銳競家樓下。
大半夜敲開了門。
沒想到里面有人還沒睡,沒敲兩下門就開了。
畢銳競穿著一家居服,踩著可到冒泡的長頸鹿拖鞋,右手拿瓶,左手抱著說不定還沒滿月的omega男孩,在臉上試了試瓶的溫度,愣愣看著狼狽出現在門口的陸上錦,渾是。
下一瞬,畢銳競從圍口袋里掏出一把槍,把陸上錦撥進屋里,警惕地指著門外。
“銳哥,就我。”陸上錦扶著肩頭的傷,疲憊地坐進沙發角落,沙啞著嗓子道。
“噓,小夢在樓上,剛睡著。”畢銳競松了口氣,著把手輕輕掩上門,接著二樓的臥室里就傳來拖鞋蹭地的窸窣響,omega從臥室里出來,困倦地著眼睛,扶著木扶手往一樓看。
淺栗的短發在發梢乖巧地打著卷,眼睛又大又圓,年齡不大,得像朵含苞待放的櫻桃花,跟畢銳競站在一起,顯得畢總這位才過三十二的英像個老男人。
很快,二樓的omega披了睡袍下來,跟陸上錦他們打了聲招呼,他沒見過陸上錦幾次,勉強能認出來,“我給你們倒杯茶。”
畢銳競歉意地看了一眼被吵醒的omega,omega著眼睛把孩子抱走,進了餐廳。
“我爸……”陸上錦斟酌著開口,如何在畢銳競面前提起自己在眾人眼里已經去世多年的父親。
“你爸?”畢銳競順手點了煙,挑眉看著他,“陸凜?哎,你肩膀頭誰打的,去洗洗包一下,里面有彈頭沒,巾架上有醫藥箱。”
葉晚曾經是畢銳競的隊長,葉晚走了,他至也有權利知道真相。
餐廳傳來omega不滿的喊聲:“畢銳競,把煙掐了!寶寶都被你熏哭了。”
“隔那麼遠能熏哭?”畢銳競回頭反駁了一句,還是苦笑著把煙掐了,收進茶幾底下,朝陸上錦懶洋洋一笑,“皮孩子,沒大沒小的我名兒。”
笑容里多是帶著寵溺的,眼神里看得出來。
話到邊,陸上錦沒再說出口。有些痛苦自己著就好,別再給旁人找不自在了。
omega端了兩杯茶過來,給陸上錦遞了一杯,畢銳競眼地等著,omega看也不看他,把另一杯茶水擱在桌上,撤了盤子就走。
他上有馥雅馨香,是個腺細胞已覺醒的蝴蝶omega,與畢銳競這個箭毒木alpha很般配。
“唉。”畢銳競自己把茶端過來捧在手上,跟陸上錦低聲無奈道,“怪我弄丟戒指,給氣壞了,到現在都懶得搭理我,定做新的又不要,嘿,小作。”
陸上錦喝了一口茶水,熱水順著冰涼的管沖進胃里,上終于有了些暖意。
“幫我找找言逸,我這邊手查會驚陸凜。”陸上錦沉默半晌,看著自己左手的無名指,這里已經很久沒戴過戒指,連摘去戒指留下的白痕都消失了,但言逸一直不曾摘過。
可能這真的是很重要的一件東西,象征著擁有、家庭和安全。
“去把戒指找回來。”陸上錦說。
畢銳競怔然看著他。
“不然他不會原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