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1月25日,改。
等再回到車上,宋菀似乎緒好多了,沒再為難他,報了個芙蓉路的地址,而后住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給人發著消息。
車開進市里,這時候葉嘉樹手機里進來一個電話。他看了一眼,沒有接,直接掐斷了。那手機又響,后面宋菀說:“接吧,又不扣你工資。”
葉嘉樹一頓,手指照著屏幕上的綠鍵點下去。是樓里收廢品的大爺打來的,問他在不在家,好把他那些不要了家拖下去。大爺找了好幾回,每回他都不在,讓人空跑,葉嘉樹多覺得過意不去。
“過一個小時您再過來行嗎?我現在不在家……”葉嘉樹道了幾聲歉,掛斷電話。
宋菀從手機屏幕上抬起目,掃他一眼,“你住哪兒?”
“清水街。”
宋菀一頓,“你住在清水街?”
葉嘉樹斟酌著這話里是不是藏著什麼深意,是覺得他不該住清水街,還是跟這地兒有什麼道不明的糾葛?
沉默之間,宋菀把下一句話說了:“清水街離這兒就兩公里吧,你先把你的事辦了再送我。”
“可能得耽誤會兒。”
宋菀看他一眼,“我說了耽誤?”
葉嘉樹無話可說了,出手機來給大爺回了個話,讓他稍等,五分鐘就到。
清水街這地,是個時移世易的最好憑證,過往是南城最好的一塊地,隨著城市規劃的變遷,一夕之間沒落,如今住這兒的,要麼如葉嘉樹居無定所,要麼是日長吁短嘆的酸腐詩人,要麼是進城打工有飲水飽的小夫妻……
一條老街,沿路讓自行車得滿滿當當,葉嘉樹開的這臺保時捷進不去,在街口街得下車。
葉嘉樹讓宋菀在車上等一會兒,宋菀應了一聲,他把車鑰匙留在車上,下了車,朝住飛奔。
大爺就等在樓底下,坐在一擔紙板上煙。葉嘉樹打聲招呼,大爺摟起扁擔跟著上了樓。
兩人協力,來回三趟,屋里那些舊家都清完了。
大爺從上口袋里出一卷紙幣,往食指上沾了點兒唾沫數點,“……你這些東西太破了,我收回去也買不了幾個錢哩!一起給你五十,你看行吧。”
“東西擱我那兒費事,您能來收是幫了我大忙,挑回去費勁,錢我就不要了。”
“哎,那不是占你便宜。”
“沒事兒,您收著吧。”葉嘉樹把大爺的手往回一推。
大爺喜形于,“那行,以后去我老婆子攤子上吃蛋餅,不收你錢。”
葉嘉樹笑說:“。”
葉嘉樹幫大爺把家抬上三車,在后面推了一把,前拐個彎,往巷子深開去。
葉嘉樹拍一拍上的灰,轉過去,登時停住腳步——宋菀不知道什麼下了車,走進了巷子里。
“宋小姐回車上吧,這地方。”
宋菀視線從他肩頭越過去,笑了笑說:“你這人還五講四。”
葉嘉樹當然聽出來這話是在揶揄,沒應。
宋菀目一頓,定在街深一幢三層的老建筑上,揚了揚下,示意葉嘉樹看過去,“……那兒現在住誰?”
“住了很多戶,我沒打過道,不大認識……”葉嘉樹看一眼,“宋小姐有認識的人住這兒?”
宋菀搖搖頭,目隔了層夜,有種讓人疑心是錯覺的溫。
許久,收回目,兩手進薄外套的口袋里,略了脖子,轉過去,“走吧。”
葉嘉樹不不慢地跟在后。
在宋菀跟前開車有一段時間了,平常生活就那些事兒,掰著指頭就能數過來:做頭發、保養皮、看服上新、跟朋友喝茶、待屋里打牌,或是去陪唐蹇謙。不管去哪兒,都一副慵懶頹靡,拿腔拿調的模樣,跟民國戲里那些千百的姨太太沒什麼兩樣。
可此時此刻,把背得筆直,邁出去的步子,連腳尖都繃著一勁兒,好像有什麼樣的信念在敲打著。
像是只孔雀,被人了,也也要著冠子昂首闊步,絕不認輸——葉嘉樹說不清楚那究竟是種什麼信念,但約覺得與此類似。
回到車邊,葉嘉樹了口袋。
“這兒。”宋菀說,揚手,把車鑰匙給他扔過去。
葉嘉樹接過,宋菀忽地“哎”了一聲,葉嘉樹看過去,說:“我來過清水街的事兒,你別跟唐蹇謙說。”
葉嘉樹說好。
·
他們這圈子,說小好像不小,說大卻也不大。但總有一些人,專盯著別人的私,從蛛馬跡之中去分析那些錯綜復雜的人事變化——不得不說,有時候雖不中,但亦不遠。
自在城郊別墅爭吵以后,唐蹇謙兩個月沒給宋菀打一個電話。好多重要私人場合的聚會,以往他慣例都是要帶宋菀去的,現在卻換了別人。那是個藝學院的大學生,混,法籍華裔,年輕貌,高中時還當過平面模特。這姑娘頻繁跟從唐蹇謙,久而久之,大家嗅到了一些耐人尋味的信號:那號稱地位絕不搖的“宋老板”,今次恐怕……
周末聚會的時候,聽見風聲的傅小瑩問宋菀,“你們這是怎麼了?以前也沒見你跟唐總吵架這麼頻繁啊……”頓了頓,轉念又說,“其實也好,你還年輕,現在未必不是一個機會。”
宋菀笑一笑,不答,只問傅小瑩,“你的那些人,失去興趣了,你會怎麼理?”
“還能怎麼理?大路朝天各走兩邊唄。”
“這就是唐蹇謙和你不同的地方。”
話說到這兒,也就說了,懂的人自然懂。
宋菀始終記得,前些年,唐蹇謙迷上了古董收藏,花大價錢費時費力淘到了一只明宣德年間的斗彩小碗,日把玩。后來有一日,突然不見了那小碗的蹤跡。再過了半年,宋菀去地下室找漁的時候,看見那碗被隨隨便便地扔在柜子里,落了一指厚的灰。
喜歡不喜歡,打上他唐蹇謙的名字,那就是他的東西。
時間已到五月,悶的天氣,春夏不著。
宋菀清閑日子沒過多久,宋芥就給找了個大麻煩。
這天正在芙蓉路的宅子里看書,接到宋芥助理打來的電話,說宋芥在酒吧跟一個富爭寵,為了一個小模打起來。宋芥跟那富都沒多大問題,富的司機為主擋災,挨了幾下,被砸重傷送醫院了。
富怎會善罷甘休,喊了一幫人把宋芥開在南城藝創意園的工作室給圍了,要給自己人討個說法。
助理憤憤不平,“也是虎落平,擱在以前……”
“行了!”宋菀不悅地打斷他,“報警了嗎?”
“這怎麼能報警?宋小姐,你現在趕過來調停調停吧,宋總……”
“他算哪門子的總。”
撂了電話,宋菀氣得肺疼。
宋芥的藝工作室,也是借唐蹇謙的名開起來的。他就掛個虛名,工作室聘了專門的經理人打理。
宋菀不清楚工作室與唐蹇謙之間有沒有利益輸送,也不想去了解。
葉嘉樹開車,把宋菀送到了藝園區。
車還沒走近紅墻黑瓦的工作室,就看見門口十余人眾,個個魁梧兇悍,把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葉嘉樹找空位把車停下,宋菀正要拉門下去,葉嘉樹喊住。
宋菀轉過去,“怎麼了?”
“……我跟你一起去。”
宋菀笑說:“……這時候還不忘職責呢?”
葉嘉樹掃一眼,“……人多,怕出事。”
“你一個司機,去了能派多大用場?”
葉嘉樹拔下鑰匙,打開了中控臺下的儲格,從里面出柄匕首,往袖里一藏,而后拉開車門,彎腰往外一鉆,沉聲說:“不一定。”
他作迅速,宋菀差一點沒看清楚那翻腕藏刀的作。等回過神時,葉嘉樹已經下了車,人立在底下,背影拔。
宋菀愣了一下,方跟上前去。
宋芥坐在通往二樓的鐵樓梯上悶頭煙,見宋菀面,立即站起,把煙頭一扔,抬腳踩滅了,遙遙喊道:“姐!姐!”
眾人齊刷刷轉過頭去,宋菀目不斜視,徑直走到樓梯底下,抬頭冷聲道:“下來。”
宋芥踩得鐵架樓梯搖搖晃晃,幾下就蹦到了宋菀跟前。
宋菀提眉冷視,“打人的時候不能的嗎?現在慫什麼慫。”
“誰說我慫了,我只是……”
宋菀冷聲道:“唐總過兩天就要來工作室視察,你擺這麼一個爛攤子,是誠心想讓他生氣?”
富聽此時宋菀抬出了唐蹇謙,當下便有些猶豫了。若宋菀只是一時失勢,他與宋家結了仇,也是跟自己過不去。
但面子功夫卻還是要做的,便說道:“宋老板,趙叔給我爸開了十幾年的車,如今他在令弟這兒了委屈,我總得給他個說法。”
宋菀淡淡說道:“我會責令宋芥親自去醫院向趙先生賠禮道歉,所有醫療費用和補償,也由我們承擔。”
“還有……”
宋菀知道富要提及那小模的事,“不過一個人,君子有人之。”
不管那失勢的傳言真實與否,現在留一線終歸是明智之舉。富接了調停,領著那浩浩的一幫子人走了。
宋芥卻不高興了,“姐,你還說我慫,我看你……”
宋菀懶得理他,徑直往外走。
宋芥追上去,“哎哎!你說唐叔叔過幾天要來,是不是真的?你倆和好了。”
宋菀腳步飛快,一點不想搭他的話。他猛往前沖兩步,一把攫住了宋菀手臂,“姐,我問你呢,你跟唐叔叔和好沒有,沒有的話,你去哄哄他……”
“唐蹇謙是你爹?這麼離不開他,你怎麼不自己去哄?!”
宋芥訕訕一笑,耷拉著肩膀,頃刻間便偃旗息鼓了,“姐……我不是這個意思……唐蹇謙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你清楚個屁!”宋菀抄起手里提包往宋芥上砸去。
宋芥一時未防,結結實實了一下,第二下又過來,他急忙往后一躲,“姐!!你別手啊!”
這下砸了空,又用力過度,包頓時了手,落在地上,零狗碎的東西灑出來一地。
宋芥要過去幫忙撿,被宋菀瞪視一眼,又灰溜溜退回去了。
“以后別給我再外面惹是生非,滾遠點!”
“姐……”
宋菀往后一指,“滾!”
“好好,我滾,我滾……”宋芥腳底抹油,一溜煙地奔回了屋里。
宋菀被一種不真實的荒誕之擊中,自嘲一笑,蹲下去。
一道影先一步蹲了下去,拾起落在地上的包,拍去沾在上面的塵土。
宋菀猶豫了一下,說了聲謝謝,垂著頭不吭聲,跟葉嘉樹一道,把那些零狗碎的東西,一樣一樣撿起來放回包里。
宋菀說:“……今天的事,你也別告訴唐蹇謙。”
他倆同時出手,去撿落在地上的最后一支口紅。
手指上了。
葉嘉樹立馬回了手,手指在側合攏,又緩緩松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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