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開始放晴,夜里常聽見掛在檐下的冰棱融化落在地上的聲音,或是屋頂上的雪水,一滴一滴敲擊水泥地面。
化雪天冷得出奇,宋菀實在不愿出門,但挨不過葉嘉樹的再三堅持,只好將自己裹一個粽子上了車。
“我現在對你有了新的認識。”葉嘉樹說。
“怎麼說。”
“以為你優雅致,事實上懶散還邋遢。”
宋菀咯咯笑,“你不知道我是演員嗎,我還演過戲的,很老的一部片子里演四號。”
“為什麼沒繼續當演員?”
“多累啊,平常演得就夠多了。”
“你在芙蓉路宅子里確實演技一流。”
“把自己活另一個人好點。”
“但要我說的話,我還是更喜歡你懶散又邋遢,”葉嘉樹頓了頓,“我說沒說過我喜歡你?”
“沒吧。”
“那就不說了,你知道就行。”
宋菀快要笑瘋,出手去將電臺廣播打開,又開了車窗。
廣播里在放一首歌:
誰知道是什麼
短暫的相遇卻念念不忘
用盡一生的時間
竟學不會忘
葉嘉樹轉頭看去,宋菀枕著雙臂趴在車窗上,風把的發吹,跟著旋律哼唱。他忍不住微笑。
被大雪困了很長時間,補充資是當務之急。這天鎮上的集市也很熱鬧,攤販一人比一人吆喝得響亮。
葉嘉樹知道宋菀不喜市場上臟的環境,讓在旁邊一家茶店里等著。他將買好的東西都塞進后備箱里,再折返回去找人。
宋菀沒在室,坐在茶店外遮傘下的藤椅上,捧著一杯熱飲,著來往人群,顯出幾分百無聊賴。即便未施黛也有一種令人無法錯目的好看,來往有小伙子要是不小心與視線對上,立馬得調轉頭去。自己反倒哈哈大笑起來。
葉嘉樹隔街見玩得不亦樂乎,欣賞片刻方走過去。
結了賬,葉嘉樹將手挽住,往停車的地方走去。宋菀同他講方才發生的事,他點了點頭,忽地停下腳步,猛然回頭——
“怎麼了?”
葉嘉樹沒說話,微擰著眉,瞧著兩個穿黑大的人正在橫穿馬路,這兩人似乎是從茶店的隔壁走出來的。兩個人手在兜里,低著頭沒有談,步伐一致,看似行匆匆。
“怎麼了?在看什麼?”
葉嘉樹搖頭,手指收,“走吧。”
因起得太早,宋菀上車沒多久就睡著了。
葉嘉樹把車開很比往日快了一些,在駛出十多公里時,他瞧見后視鏡里出現了一輛車,黑的,沒掛著牌照。
那車一直跟著他,既不靠近,也沒被落下,而在距離住的地方還有五六公里的時候,那車忽地轉彎,拐進了旁邊一條岔路上。
葉嘉樹松了口氣。
回到住,葉嘉樹把屋子稍稍打掃了一下,宋菀則是拿著新買的魚食去逗鐵桶子里的魚。
葉嘉樹說:“水過幾天得換了。”
“好。”
晚上大媽鄰居過來串門,送了一大盆的魚凍。宋菀投桃報李,讓葉嘉樹拿出白天在市場上買的干貝回贈給大媽。兩人聊了起來,意外投契,一人講自家兒不爭氣,一人講練芭蕾有苦又累,明明兩個頻道,聊得熱火朝天。末了大媽問宋菀雖然不是本地人,但想不想就在這兒定居。宋菀呵呵笑說,得聽家主的意見。
家主正在苦兮兮剝晚餐要吃的青豆。
吃晚飯的時候,葉嘉樹提起這一茬,問宋菀想不想就在這兒定居。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都行,”宋菀舀了一勺葉嘉樹辛苦半年的勞果,“我想好了,要是住下來呢,我們可以去鎮上找點事兒做……要不開工作室吧!我教舞蹈,你教吉他。”
“行啊,就是還缺啟資金。”
“那簡單啊,你從冰湖里多釣幾條魚,咱們去集市上賣;或者干脆你賣藝吧,吉他彈唱,這個來錢比較快。”宋菀說著自己都笑起來。
葉嘉樹也笑了,“那要攢到猴年馬月去。”
“不著急呀,我又沒什麼格外需要花錢的地方,吃飽穿暖就夠了。”
“那我不一樣,”葉嘉樹煞有介事,“除了吃飽穿暖,我還得時刻必須看見你。”
“葉嘉樹,你這人居然有點油舌。”
葉嘉樹笑說:“男人不都這樣?”
等吃完飯,葉嘉樹讓宋菀去外面車頂上坐著,自己則神神地又竄回了房間。
宋菀晃坐在車頂上看了會兒星星,看見葉嘉樹走出來,手里還拎著一把吉他。
“你什麼時候買的?”
“上午,看見有家樂店,順手就買了。”葉嘉樹提著吉他,躥上車頂,“給你唱首歌。”
他掃了掃弦,指尖淌出一串音符,“詞是陳斯揚寫的,我作的曲,《南城走馬》。”
他低下頭,在盤旋許久的旋律中緩聲開口。
你厭倦可有可無的生活
十樓房間的鬧鐘
驚擾宿醉的狗
你在這里沒有家
只有夢與哀愁
你的青春荒城走馬
你說你要天
你要地
要青草沃
你還要狂野的風和自由
可你只是一匹瘦馬
奔過黑夜
奔過白天
奔過收破爛的老頭兒
和姑娘的窗下
宋菀雙手撐在側,往后倒。第一次聽他唱歌,歌聲仿佛有一種奇怪的魔力,讓看見萬千星辰都向傾來,一顆一顆砸在心上。
宋菀把頭靠在葉嘉樹肩膀上,抬眼看著年輕男人側臉的廓,他垂眸彈唱的模樣的確值得年輕的孩兒為他要生要死,已不再年輕,可這樣雪如晝,星辰低垂的夜晚,值得死去一萬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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