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氏的典籍運至青林院后，并未即刻打開傳閱，萇旭只命人將一箱法放在素羅的房間，而將書冊送往宮中，待王后命人抄錄副本。

　等候數日，素羅未得典籍送回的消息。萇旭此時意志消沉，便素羅代自己在院中的武經閣整理青林典籍。

　凡是置于武經閣的籍，都可讓弟子自由觀閱，但是“博而寡要，勞而功”，拿到籍，也要費時修煉，若非天縱奇才，無人愿意貪多。因此整天留在武經閣閣之中的，通常只有不練拳腳的素羅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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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氏一脈既為細作，需偽裝三教九流之人，因而對三教九流之事皆需涉獵，以免出破綻，被人察覺。于是，素氏先人遍尋遐方境各雜學藏書，收集范圍之廣，書籍來源之，可謂明庶之首。然而一家之力畢竟微薄，雜學種類雖多，但各類藏書不過數本，和以百工立國、廣納三方賢士的廣莫藏淵府相比，不過是百川之一細流。

　九箱書中，有兩箱武學、兩箱法，兩箱醫，兩箱工匠，和一箱雜項。雜項之中，包含了素氏為修飾容貌，積累多年的妝容之法。潛伏之時，若是使用易容，則容易被揭破假面，遭懷疑。若非特意冒充他人，素氏之人僅憑本的容貌和些許描畫，就能讓人辨認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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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正是中元節，王上青璋與眾妃嬪沿著宮中河道飲酒玩樂，路過書庫，見院中有九只木箱各置于推車之上，并未放室，一時好奇，便向看守詢問。

　“啟稟王上，這是王后從宮外收集的各式典籍，不日就要命人抄錄。”看守恭敬道。

　“嗯，本王聽王后提到過。這幾年，想要明庶百業興旺，借以抗衡廣莫，又設法獲取法籍，借以效仿闔閭。用心勞苦，應予嘉獎。”青璋醉酒道。

　“我明庶崇尚武德，若論武力強盛，可謂遐方之首，王后在瑣事上大費心力，豈不是本末倒置？”一名嬪妃也醉酒道。

　“若是攻占了廣莫，廣莫的百業，自然都要歸屬于明庶，只要將武功練得高超，闔閭的法也不足為懼。”另一名妃嬪應聲。

　“若是修習法，尚且無可非議，只是人人都去做九流之業，恐怕令明庶損失戰力。”

　眾妃嬪開始你一言我一語，指斥雜學書籍無用，青璋不但未生厭煩，反倒頓趣味。

　“你們若說無用，本王便與你們逐一評判這些書籍的用如何？”

　“王上要大展才學，臣妾們自然洗耳恭聽。”

　“將木箱打開。”青璋對看守道。

　“這……”看守面現為難，“這些書籍是被人心整理，才封裝運來，王后娘娘特別關照過，千萬不可弄。”

　“放肆！供王上觀看，豈有擔心弄之理？”一名妃嬪厲聲責罵。

　“整理書籍這點小事，能費多工夫？再弄好不就行了？”

　“難道王后娘娘還有不能讓王上看見的藏書不？”

　見眾妃嬪咄咄人，青璋含笑點頭，并不言語。

　“好吧，小人遵命。”看守之人不敢再猶豫，索一口氣將九只木箱全部打開。然后退至一旁角落中。

　“仙方集注、郁氏神針，看來這兩箱是藥理，應下發醫院。”

　隨從持燭臺侍奉青璋低頭查看書籍，無意中，將一滴蠟油滴在書上。此時，那名看守已不見蹤影。

　青璋略一皺眉，道：“此線暗淡，若讓燭火燒毀了書籍，王后必定不悅，不如推到河邊花燈旁觀看。”

　于是旁九名侍衛將九車書籍推至河邊，又將燈燭擺放在書箱周圍，眾人借著四周亮，觀看箱中書籍。

　“徐步杖藜、靈戈神戟……”青璋心想此等武學籍應由青林院收藏，不該引人注意，便不作評論。

　“銅人劍陣、漆雕兵甲，這兩箱是工匠之法，應下發工部。”青璋道。

　幾位妃嬪未注意手上的酒壺，將些許酒水撒箱中。

　“祈天祀舞、靈能法，正所謂知己知彼，闔閭的法，的確該了解。”

　幾位妃嬪拿起觀看，又胡丟下。

　“窺天法、司星儀盤，這箱中有這等書籍，我朝并無欽天監這一職司，王后說要設立，不知是否有用。”

　“先哲手記、辭苑雜錄，竟然還有此等風花雪月之書。”青璋略一嗤笑，其余人也面嘲諷。

　“啊！妝改容、帶姿形，這一箱中竟還有些可用之書！”一名嬪妃欣喜若狂，隨手將酒壺放在旁邊一只書箱上。

　“還有什麼？”

　“給我也看看！”

　“喂，你搶什麼。”

　一時間，數名醉意盎然的嬪妃擁在那只箱旁，爭相取閱中書籍。人影擋住了旁邊照來的亮，一名嬪妃見視不清，也不請示，就從旁邊拿來一盞燈燭，照亮觀看。

　數人推搡間，旁邊箱上的酒壺不知被誰倒，上層書籍的些許字跡被酒水模糊。

　青璋不悅道：“你們當心，不可……”

　話未說完，持燈妃嬪不知被誰撞了一下，手中的燈燭飛出手，落在灑了酒水的那箱書上。

　“呼”地一聲，火勢驟起，隨著風向，將八只書箱盡數點燃。

　“快滅火！”

　“提水桶來！”

　此刻數名妃嬪竟是異常沉穩鎮定，喚人救火同時，竟不忘同心協力，將被圍觀的那一車書推離火源。

　“你們真會壞事！”青璋忽然酒醒，急令侍從將火撲滅。

　只是水還尚未提來，火勢已燒向附近亭臺與花木。眾侍衛驚惶之下，互看一眼，為首者道：“火勢甚急，這八箱書，只怕是救不得了。”

　青璋看著書箱暗忖一霎，道：“救火要。”

　侍衛聽聞此言，即刻有八人走出，默契地將書箱推河中。火焰頓時熄滅，書箱與推車浮在水上，眾多已毀或未毀的書籍卻沉水中。

　“王上！”

　眾人剛剛放心之際，忽然聽聞王后的喊。

　見萇昭匆忙趕來，眾妃嬪侍衛驚惶失措，青璋局促不安。

　“這些書！這些書……”萇昭不顧儀態，俯撈起數本，皆是字跡模糊，看著青璋，不潸然淚下。

　“王后……”青璋自知理虧，不知該說什麼。

　“王上，你怎能這樣做？！”萇昭被人扶起，悲憤加。

　這時，一名嬪妃看到書閣看守跟來，便用耳語告知青璋，青璋向看守看去，不對萇昭怒道：“你怎能命人監視朕？！”

　不等萇昭答話，那看守即叩頭道：“小人見眾娘娘對此書籍有摒棄之意，自作主張，才報告王后，當真未曾監視王上！”

　“真是忠心。”一名妃嬪小聲嘀咕，卻被眾人聽在耳，也怒了王上。

　青璋對萇昭質問道：“自從本王委重于你，這些年來，你獨掌大權，所做之事，本王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日縱然本王與眾位妃有錯，難道你就非要橫加罪責不可嗎？！”

　“王上……”萇昭聽聞此言，心頭一驚，忽覺多年辛苦，都化作委屈，哽咽在。

　眾嬪妃見此，膽子立刻大了起來。

　“王上也是多加小心了。”

　“我們也不是故意。”

　“還想對王上降罪嗎？”

　“最多只會拿我們出氣！”

　“王后理政辛苦，縱然對本王無禮，本王也無心計較，今日妃們的過失，王后也就寬恕了吧。”此言一出，若再糾纏，即是萇昭理虧。

　“這可是一門數十代的心！我如何對得起？！”萇昭仍不愿揭過。

　青璋聞言，立即明白“”說的是素綾，知曉不能在眾嬪妃面前明說，只道：“還剩下一箱。”

　眾嬪妃從箱旁散開，躲到青璋后。萇昭立即上前查看，見書箱中的書籍了些許，看向眾嬪妃，見們有的在懷中藏著一本，有的在袖中藏著兩本，不覺面殺機。

　見此形，一名妃嬪恭恭敬敬走出，將懷中書籍放回原，在萇昭面前跪下，俯首謝罪，然后退回人群中。其余妃嬪只對出鄙夷的神，仍不還書籍。

　青璋不愿理此等麻煩，即對看守道：“你將這一箱書送回王后寢宮。”又對眾妃嬪道：“你們回去反省吧。”

　眾妃嬪急忙告退，青璋見萇昭含淚不語，只丟下一句：“王后也回去休息吧。”便與侍衛離去。

　萇昭看著被書籍堆得幾乎阻塞的河面，緩緩走到附近一涼亭坐下，見石桌上有幾壺殘酒，也不顧是否被他人飲用過，就拿起逐一灌下。

　“王后娘娘……”書閣看守道。

　“照王上的話做吧。”萇昭飲酒不停，“我也只剩下這些了。”

　“是。”看守推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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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綾……”四下無人，萇昭醉中輕嘆，忽聽后傳出奚觀的聲音。

　“回宮吧。只能日后補償。”

　“但他怎能這樣做？”

　“是嬪妃之過。”奚觀坐在對面。

　“若不是他默許縱容，焉得有今日？”萇昭握手中酒壺，砸在桌上。

　奚觀默默掰開握著酒壺的手指，又起走到萇昭旁道：“我送你回宮。明日還有早朝。”

　“師兄……”萇昭的聲音忽然變得虛弱，“你有在嘲笑我嗎？”

　“我怎會這樣？”

　“我一向自視甚高，認為憑自己的能耐，足可以位極文臣之列，并不需要借助婚姻。但那時的王上……”

　“我也認為那時的王上，值得仰慕。”

　“我常聽人說，人的位置一旦改變，心也會變，但我從來不曾變過。”

　“我明白。”奚觀嘆氣道，“明庶的武力雖為遐方之首，但財力、力實為遐方之末。你初朝堂時，就著力于工匠與商賈，親后，直到總理朝政，依然如此。”

　“唯一的錯誤，就是嫁給王上。”

　“你怎能這樣說？”奚觀手想對萇昭掩口，忽覺不妥，急忙將手收回，卻被萇昭一把抓住。

　“你怪我當初負你嗎？”

　這一問，令奚觀驚懼，卻見萇昭此刻神，竟從發號施令的王后變回十幾年前那個自己照料的，一時間不忍推卻。

　“不曾，你將我視為最信任的人，我怎能怪你？”

　聽聞此言，萇昭緩緩起，凝視著奚觀道：“我到如今，也是如此。”

　奚觀一時失神，到萇昭的掌指忽然放開，自己竟想要重新握，正手時，萇昭已伏在自己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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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璋回到寢宮之后，心下不安，想著昔日因有萇昭才能登上王位，而以萇昭此時的勢力，一旦生出異心，恐怕難以收拾，于是屏退侍衛，獨自出門，恍恍惚惚走到方才出事的河畔。

　燈火殘中，除了萇昭未曾離去，竟還有奚觀與一同在亭共赴巫山！

　“你們！”青璋然大怒。

　一聲喊，驚得二人立刻分離，各自整理衫。

　青璋出隨佩劍，指在萇昭口，道：“本王對你一直信任，即使見你與朝臣親近，也不曾懷疑，想不到你竟然……”劍尖刺出了跡。

　奚觀連忙跪下道：“王上，王后只是酒后失察，是臣一時糊涂，趁人之危，才犯下大錯，請王上念在王后昔日功績，只降罪于微臣一人！”

　青璋并不理會，只見萇昭緩緩跪下道：“皇上若是降罪于臣妾，那謹兒怎麼辦？”

　“謹兒……”青璋的劍尖緩緩垂下，忽又抬起，指在萇昭頸項，厲聲道：“謹兒可是我的親生骨？”

　“王上！”萇昭一驚之下，怒然站起，“王上以為，臣妾與王上相同，終日只想做這等事嗎？”

　“放肆！”青璋氣得渾抖，忽聽后樹叢中有人的腳步聲。

　“嗯？”青璋轉正探查，只覺背后一掌襲來，震碎臟腑，于是口吐鮮，跌倒在地。

　“王上！”奚觀急忙過去將青璋扶起，運功為其療傷。

　樹叢中，有枝葉抖的聲音，但奚觀與萇昭均未注意。

　只見萇昭走到青璋前，緩緩蹲下，握著青璋的手，冷笑道：“我若說不是，你又當如何？”

　“啊——”青璋用力甩開萇昭的手，氣急攻心，瞠目而亡。

　“阿昭，你……！”奚觀驚得說不出話。

　“我們帶著謹兒一起走吧。我一離開，朝中必定斗不休，沒有太多人力來捉拿我們。”萇昭起道。

　“阿昭！”奚觀輕輕放下青璋的軀，起看著萇昭道，“你理政多年，是為了誰？”

　“是……”聽聞此言，萇昭心頭一震，一時無語。

　“萇家世代忠烈，執掌兵權，他人本以為到你這一代，因為你與阿旭皆不軍營，則必將沒落，不想你……”奚觀一時哽咽。

　“師兄……”

　“我們時，在青林院中學藝，每日看著世代流傳的歌謠，難道你忘記了？”

　“我沒忘記，業持戈戟，承志椿萱。”

　“你若令明庶朝中，又怎能對得起戰死沙場的父母？”

　“啊……”萇昭后退幾步，靠在涼亭的石柱上。

　“殺害王上的罪，我替你擔下，你不要忘記你的職責。”

　“可是……”

　不等萇昭爭辯，奚觀抱起青璋的，運使輕功，尋至守衛松懈，逃向宮外。

　“你放心吧……”萇昭逐漸恢復平靜，拿起兩只較大的酒壺，到岸邊灌滿河水，沖散跡，再將酒壺丟河中，迅速趕回寢宮。

　樹叢下，有一名著華服的孩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