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一僻靜之所，公主忽然向素羅跪下道：“繒姐，緋瑜不愿作王儲，只想為武學宗師，請繒姐教我武功吧！”

　“公主！”素羅急忙拽公主起，“能夠教導公主的人有很多，未必要選我。”

　“但繒姐的法，方是緋瑜想要學的武功。”

　“你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冒險跑出來？”

　“非是冒險，從一開始，我就跟在繒姐后，若遇危險，可以立即呼救。”

　“你……”小小年紀，倒是顧慮得妥善，“若真要學我的武功，能得到的就不止法而已。”

　“果然瞞不過繒姐。”公主眼中閃過一狡黠，忽又跪下，鄭重道，“緋瑜對天發誓，絕不用所學武功損害微生一家，若違此誓，愿夭折！”

　“公主！”原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過問我與將軍的關系。

　公主自行起，素羅方要拒絕，卻聽聞四面傳來數名高手的腳步聲，急忙放出訊號，帶公主躲在暗。

　“繒姐莫怕，公主是否在此。”

　“二公子！”

　“是，你們出來吧。”微生洵與眾門客一同現。

　眾人看到公主，連忙見禮，微生洵卻將公主一把抱在懷中，忽然流淚道：“公主可知，在下十分擔心你。”

　公主見狀，也即刻哭泣道：“我知道，可是軍中太過憋悶，我若說要出來散心，你們一定都不肯的。”

　“抱歉，是我們疏忽了公主的心。”微生洵放開緋瑜，對素羅道，“訊號既已放出，我們也不便移，就在此等待與大哥匯合吧。”

　“好。”素羅看著緋瑜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心中甚是煩。

　.

　圍困親王之前，王宮已被占據，因此大軍返回時一切從簡，只對臣民稍做安，各部員回歸常態。

　此時，素羅在相府已有單獨的居所，于微生泱的院落中，只在他的居所隔壁。

　數日來，銳營的將士流回鄉省親，演練也就暫停。素羅趁著暫時的修整，白日跑去管斑的醫館，夜晚筆疾書，雖然竭力回想，仍覺對昔日所記的武典多有。

　.

　“殷繒啊，如今我不在軍中，只怕不能每日與你切磋武功了，與其終日等候，不如另尋他人。”

　忙完一日，管斑一邊整理針一邊對素羅道。

　“神醫恕罪，我只想旁觀你如何教授弟子和為人醫病。”素羅也一同幫忙。

　“你對針有興趣？”

　“不是，我在回憶武經時，愈發明白武醫同源，神醫通經絡腧，每次聆聽教誨時，我都能想通之前想不通的事。”

　“嗯，的確如此。但是我對弟子的教導與你想要的方向不同，與其跟我旁觀，不如自行查閱。”

　“查閱什麼？”

　“藏淵府中放置武典的地方，有一存放著與醫相關的武學書籍，而存放醫的地方，有一存放著與武學相關的醫方，你用自己的印信進去，就能找到剛好想要的東西，如此一來，也不會事倍功半了。”

　“多謝神醫指點，尉遲先生也提過這個地方，我竟忘記了。”

　“小窺明日也要前去，你隨他一道吧。”

　“是。”

　.

　第二日，素羅在窺天鑒的帶領下進藏淵府，只見一座書府，形似宮殿，壯觀恢弘，中珍藏典籍無數，借閱之人埋頭苦讀，如似，仿佛尋得珠玉。

　果然不愧于“藏淵”二字。

　素羅邊走邊看，見到諸多書名，腦中頗激發，想起許多曾經忘記的字句。

　仙方集注、郁氏神針……想必醫部弟子必需銘記與心。

　徐步杖藜、靈戈神戟……元樞與大哥倒是練得純。

　銅人劍陣、漆雕兵甲……漆雕兄弟曾經提到過。

　祈天祀舞、靈能法……法的話，國師和緗織都很擅長。

　窺天法、司星儀盤……窺天鑒必定常來此。

　先哲手記、辭苑雜錄……尉遲先生和萇旭都喜歡。

　黛改容、帶姿形……或許尉遲先生也……

　原來自己小的時候，讀過這麼多的書。可是素綾教導說“博而寡要，勞而功”，素羅便只挑當初認為最需要用到的武學與法來研讀，而法書籍較，所以讀過的大多是武經。近來需要借助醫，方知以前的涉獵并未白費。

　“難得你走得這麼緩慢，表兄他就從不遷就我，明知道我沒有武功，每次遇到和自己無關的地方就急步速行，讓我追得氣噓噓。”

　“大人不必客氣，這是下當為。”

　窺天鑒一邊行走，一邊講解道：“每一書閣，皆有一位大學士掌管，幾書閣合為一殿，由殿主統合，而殿主之上，就是府主，殿主、府主也都是從大學士中選拔而來。若是有尋常瑣事需要協助，只需詢問侍從與守衛就好。”

　“何種事需要求助于大學士？”

　“若是你想要借閱的書籍涉及機或是危險的東西，就必須得到大學士或殿主、府主的特許，例如毒藥的配方，必須是經驗富的藥師才能借閱，還有容易走火魔的武功，必須是被公認為心志堅定的武者才能看到。”

　“我記下了。”

　不知不覺，已走過大半圈，窺天鑒在司天閣中停下，命素羅自行前往武醫閣。素羅自行走過一圈，只覺此刻心起伏，恐怕無法專心看書，便記下武醫閣的位置，獨自回到相府。

　.

　待到微生泱的院落中，竟見微生洵也在，微生泱仍是一如既往地面無表，微生洵卻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

　“繒姐，剛好你也來了！”見素羅進，微生洵道，“王上已冊封我為師，又冊封你為傅，從此以后，我們可以時常進宮教導公主了！”

　“什麼？！”素羅聞言楞住，忽然不知所措，忙道，“但我不想進宮！”

　“只是白天進宮，晚上仍回相府居住。”微生洵誤解了素羅的意思，對著微生泱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

　“王上此舉，是明升暗貶。”微生泱話道。

　“大哥……”微生洵面驚疑。

　“教頭的職位雖是傳授武功，但將軍與都尉不在時，也可代為發號施令，而傅的職責，只在教導公主一人，如此一來，無異于削去兵權，就近監管。”

　“哪有這麼快？就算是過河拆橋，也……”

　“不必說了。”微生泱阻止微生洵道，“王命不可違，你們二人要從此謹慎。”

　“是。”

　素羅心知這必定是公主的意思，只覺無可奈何。

　.

　素羅與微生洵二人封完畢，便隨宮中侍從一同前往公主的居所。整個寢殿未毫稚氣，滿殿事皆為人所用，書房一帶，如文人墨客聚集之所，兵室旁，如軍中將士比武校場。看到這樣的地方，真讓人誤以為公主不止十二歲。

　“傅，那位漆雕小師為我做了一把好看的扇子，你認為如何？”

　微生洵拿過折扇：“嗯，扇骨纖細圓潤，薄銳之僅在尖端，雖為鋼所制，卻不至于太過沉重，扇面是錦緞，甚是，這兵秀外慧中，果然適合公主使用。”

　“傅認為如何？”公主仍等著素羅的答案。

　素羅接過錦扇，端詳一陣，將其還給公主道：“金玉其外，鋒芒斂，綿里藏針，果然是好兵。”

　公主聞言，雙頰微紅，對素羅道：“若說使用這把扇子，緋瑜必定不如傅，還傅切莫藏私。”

　“繒姐當然會傾囊相授。”微生洵不知兩人在說什麼，就替素羅對公主做出保證。

　“傅的意思呢？”

　“要看公主是否用功。”

　“公主當然心思靈巧，必定一點就通。”

　看到微生洵這副模樣，素羅開始疑他是真傻還是裝傻。昔日勸降親王部下時，多由他和尉遲忠禮出面，為何每當公主在場，他都看似比實際上年了十歲。

　“我替傅安排了宮中的居所，傅不方便來回奔波時，可以住在我這里。”公主拉著素羅的手腕，指向一房屋。

　“那我呢？”

　聽此一問，公主忽作怯，對微生洵道：“師是男子，若想留宿的話，等緋瑜再年長一些吧。”

　居然這樣說！素羅竟突然想起十二歲的自己。

　微生洵聞言，只微笑了一下，似乎習以為常，只認為理所當然。

　公主輕輕松開素羅的手腕，轉而環抱住素羅的腰際，伏在素羅的前。

　“公主……”素羅方要推拒，卻見微生洵在一旁輕輕搖頭，只好手回抱。

　“緋瑜必定勤勉。”

　“我明白了。”素羅心跳加劇，無奈公主不肯起，只得讓繼續聽下去……

　.

　次日早朝，素羅隨微生泱一同上殿，待到退朝時，微生泱要求微生洵帶公主先走，自己隨后送素羅前往公主的寢殿，兩人行至宮中一無人的假山旁，微生泱四下環顧，進了中。

　“何必這樣？若有機的事，回到相府再說，不是一樣？”以素羅此時的耳力，可以聽到十幾丈外有人走。

　“從闔閭退兵之前的那一夜，你可還記得？”微生泱的表被影遮蓋。

　“當然，為何突然提起？”素羅察覺一不對勁，卻相信微生泱不會傷害自己。

　“你可明白，外面聽到的人會怎樣想？”

　“我不在意，只要你讓我留在你邊。”

　“難得你這樣忠心，只是……”微生泱突然提高嗓音道，“你可知道小白是怎樣死的？”

　“大哥，你？！”素羅不及反應，就被微生泱封鎖全要，立在原，不能彈。

　只見微生泱在素羅頭上弄一番，將的發弄，隨后雙手一扯，撕碎數層衫，裂帛之聲尖銳刺耳，借著假山的回音，傳至十數丈外。

　“啊——”素羅悔恨失察，不想微生泱竟突然翻臉，驚怒道，“你怎能這樣？！”

　只聽微生泱又厲吼一聲：“對我已經無用的人，就只剩下這點價值！”

　“你究竟想怎樣？”

　此時素羅已被放倒在地，背上沾了不污泥與苔蘚。

　“你認為，王上可會將我治罪？”微生泱一邊喊著，一邊俯下，將素羅掩口。

　素羅聽出附近有人急忙跑遠，估計不消片刻，就會帶人趕來。只見微生泱凝氣于掌，按在素羅的口，忽然運勁。

　素羅只覺全力自口溢出，被微生泱吸掌，想要反抗，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再次讓自己失去力量，一時悲憤，雙眼流淚。

　“自從那天之后，我就再沒見你哭過。”

　那是當然，之前十五年的眼淚，都在那一夜流盡了，本以為再不會遇到值得流淚的事，沒想到……

　不多時，微生泱收回掌力，為素羅解開道，將扶起，又從朝服中掏出一件輕薄披風，為素羅披在上，系好系帶。

　十幾丈外，一群侍衛趕來，卻不敢近前。

　“你明知道，我最重視的就是這一武力。”素羅氣息虛弱，啜泣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只要你繼續對我忠心，就會得到更多。”微生泱低了聲音。

　素羅終于有所領悟，卻又難消憤恨，只對他道：“為何不問我的意愿？”

　“因為你只有在木已舟的時候才會答應。”

　微生泱丟下最后一句話，便走出山，揚長而去，不管侍衛驚恐的目。

　“你……”

　素羅一時力不支，跌倒在地，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昏了過去。

　.

　再次醒來時，素羅發覺自己在公主的寢殿，撕裂的衫和那件披風仍在上。

　“傅可要梳洗一番？”緋瑜公主竟在一旁守候。

　“是宮中侍衛送我來的？”素羅的聲音仍然虛弱。

　“是。”公主道，“微生將軍已送來傅在相府慣用的品，傅日后……”

　“還公主不棄。”素羅道，“我要更，請公主先回避吧。”

　“好。”

　.

　遐方九百一十八年，廣莫親王顓孫兵敗自盡，公主顓孫緋瑜復為王儲，丞相之子微生洵封師，銳營教頭殷繒封傅，傅奉命留宿宮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