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在樹上鳴,沒完沒了的,在這種聒噪的聲里,好像連太都烈了兩分。
我推開爸媽的房門,探著子往里看了一眼,老媽睡在床上沒,上蓋了一層薄被。這麼熱的天,房間里沒開空調,只有一個風扇對著一邊嗡嗡的吹著,又悶又熱。
大門被打開的聲音響起,我輕輕關上房門,趿拉著拖鞋走到客廳。
老爸提著兩個西瓜走進來,一邊換上拖鞋,一邊關門。
“爸,媽還沒醒,要不要帶去看醫生啊?”
老爸抬手把西瓜放桌上,看了一眼房門,眼里有點擔憂,里卻說:“不礙事,你媽那個人你知道的,就是不喜歡吃藥去醫院,說睡一覺出出汗就好了。晚上要是還不退燒,我再帶去醫院吊水。”
“哦。”我應了一聲,跑到冰箱那里掏小布丁。
“你今天吃兩個了吧,不要再吃冰了,等會兒跟你媽一樣病倒了,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注意,你媽就是說熱空調開太低才會生病,你自己也要小心,我剛才下去買西瓜,小區診所都坐滿了人了,全都是發燒的……”
我對著冰箱門翻了個白眼,把手里的小布丁扔回去,哐的關上了冰箱門,“行行行,我不吃了行了吧。”
我拿了一個他放在桌上的西瓜敲了敲,“我吃西瓜總行了吧!”
老爸把手里的鑰匙放在桌上,從我手里拿過西瓜,“我去切,手腳待會兒切到手。”
我急忙跟在他后喊,“爸,我要切兩半的挖著吃!”
“就你事多。”老爸里這麼說,還是切了一半給我。
我從櫥柜里拿出勺子,在西瓜中間挖了個,把那塊沒有籽的鮮紅瓜瓤塞進里。挖西瓜吃的時候,這一下就是最幸福的。我抱著西瓜咬著勺子,準備去開電視,老爸又嘮叨上了。
“你作業做完沒有哦?還有半個月要上學,你明年都高三了,別總是想著玩,抓點時間學習。”
整天就是學習學習,我心里很煩,一言不發的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過一會兒,客廳里響起三國演義的聲音,中央臺放了多年了,每年暑假都放,我爸也不知道看了多遍了,一直都看不厭。
“滴”我打開空調站在風口底下吹了一會兒涼風,覺整個人都清爽了,抱著西瓜坐在電腦桌前面吃。右下角的QQ嘀嘀嘀的閃,我點開來,發現是班上的群里正在討論補習班,馬上要高三了,不人都要報補習班。
我不興趣,反正我不報,煩死了,叉掉這個對話框,又彈出來一個,這回是我的好朋友余涼涼,家和我家住一個小區,就是不在一個單元。
說:姜苓姜苓!你知不知道!咱們班班長跟二班那個林湘談了!
我一口西瓜嗆住,不敢置信的打字回:不可能吧!
余涼涼也在線,很快就回了過來,繼續說:死胖子親眼看到他們去看電影,還去吃飯了!我的天!
我想了想班長平時那做派,還是覺得有點不敢相信,回道:學校都說了不能談,高三抓到就要全校通報批評的,班長還敢這樣做啊,他就不怕被他媽罵?
余涼涼說:誰知道呢,那個林湘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好幾個男生都勾勾搭搭的,肯定是把咱們班長騙了唄。
林湘的人緣在生里面確實不太好,我也不怎麼喜歡。又聊了一陣,余涼涼那邊有事下線了,我叉掉對話框點開網頁看番。
可看了一會兒心里總想著剛才那事,這個年紀,大家對于都是好奇又不敢主,誰和誰真的走到一起去了,立刻私底下就能傳遍,大家一邊討論,覺得這事很懸,可心里同時又覺得有點羨慕,還有點躍躍試。
十六七歲,本來就是這樣一個充滿了矛盾的時間,就和這個夏天一樣,令人躁。
我躺在床上戴著耳機聽音樂睡午覺,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睡過了頭,已經是下午五點半了。耳機里的音樂還在放,我扯下耳機了耳朵。睡太久腦子里都一片漿糊,有點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時間,有那麼一剎那覺半輩子都過去了。我從床上坐起來緩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奇怪,我爸這個時間還沒來我?平時他都說午睡不能超過兩個小時的。
我打開門往外看了一眼,客廳里的三國演義還在放,正在播放片尾曲,唱到“興亡誰人定啊盛衰豈無憑。”客廳里的風扇呼呼作響,老爸不知道去哪了。
爸媽的房門還是閉著的,我心想,難道老爸也去午睡了?可他怎麼沒關電視和風扇?
我走近那扇閉的房門,想看看我媽是不是還在睡。
握著門把手將門推開,隨著熱風一齊撲過來的還有一腐爛的臭味和濃烈的腥味。
我爸倒在地上,他的老式白襯衫上全都是,鼻梁上的眼鏡砸在一邊,半張臉都沒了,模糊的。他的肩膀和胳膊,還有大半的膛都空了,一個渾是的影撲在他上撕咬,從那張半腐爛的面容上,依稀能看出老媽的影子。
保養的很好的黑發掉了一大半,上的皮開綻裂,跡一直從下延到床上。床上地板上柜門,整個房間里到都是塊塊。
我愣愣的看著這一切,手還放在門把手上沒有移開。死死盯著他們,我忽然覺自己的肩膀也疼起來。
“媽……爸……你們怎麼了……?”
“媽?”
為什麼,你好像變電影里面那種喪尸了?我是不是還在做夢?
帶著腐爛臭味的人從尸邊站起來,朝我一步步走了過來。我大口著氣往后退,然后飛快的跑回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跌坐在地的我盯著門,忍不住用力住了自己的手。
“我在做夢,這不是真的,我在做夢,趕醒過來!爸!媽!你們快醒我啊!”
我的房門發出了沉悶的撞擊聲,我一抖,又往后了一下。那不斷的咚咚咚聲讓人后背發,門底下流進來一灘黑紅的。我抱著頭哭了出來,哭的渾抖。我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我很害怕,我只希,如果這是一個噩夢,那等我醒過來,我爸還在客廳看電視,我媽已經睡醒沒事了。
“爸,媽……”
撞擊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整個世界都很安靜,連窗外的知了聲和路邊的過車聲,都消失的干干凈凈。我覺自己仿佛從里漂浮了出來,為了一個看客。
我看著坐在地板上的那個渾渾噩噩,看著忽然爬起來找手機開電腦,卻發現本沒有網絡和任何信號。然后又過了很久,站起來,走出了房門。
‘喪尸’回到房間繼續吞吃‘尸’,我看到‘我’在廚房拿了那把砍西瓜的刀。
我的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本無法止住。‘我’還在往那個房間走,可我已經知道之后會發生的一切。那是噩夢,那是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飛濺的,不再悉的面孔,我再也回不去的家。
我抗拒著即將發生的一切,我拼命的奔跑想要離開這里。我功了,我奪命般的在黑暗中狂奔,然后慢慢的變了一個小孩子。
我一低頭,看到自己上穿著一件紅子。我媽總喜歡給我買紅的服,可我不喜歡,為了這個,我都鬧了好幾次,可小孩子哪有什麼選擇的權利。
我邁著短小的往前走,漸漸的,我忘記了自己之前看到的一切,忘記了發生的所有事,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我要回去,我要去找我爸媽,我和他們走失了,他們一定也在找我。
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很多人,這些人來去匆匆,都沒有臉,我忽然害怕起來,在人群中奔跑著。
“苓苓!”
忽然間,我聽到了我媽的聲音,在我。我一轉頭看見不遠,我媽和我爸站在那朝我招手。我滿心的彷徨恐懼頓時全都消失不見,飛快的朝他們跑過去。
“爸!媽!”
可是我怎麼都無法接近他們,而這時,一個孩子穿過我的,撲向了他們懷里。那是一個和我一樣穿著紅子的小孩,長著和我一樣的臉。撲在爸媽懷里,滿臉的笑,然后他們一家三口手牽著手轉離開,把我一個人留在了原地。
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中。
我不甘心的努力朝他們消失的地方追去,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始終沒辦法追上他們。
“不要丟下我,爸,媽。”
“我害怕。”
“你們回來啊!”
“回來啊啊啊!!!”
“……求你們,別丟下我一個人……我真的……很害怕啊……”
————
“媽……”
這回,我是真的醒過來了。昏暗狹窄的房間,帶著些微氣,外面下雨了,草木的氣味格外鮮明,雨點稀里嘩啦的打在窗戶上。我茫然的看著有點發霉的屋頂,聽到自己里還在喃喃的喊著媽。
肩膀上的痛在這一刻,變得劇烈起來。我想起那被撕咬掉半個的尸,忽然整個子都痙攣著一團。
就是這時,我聽到了耳邊響起一個的聲音,那是小怪的聲音。
“媽、媽媽、媽……嗚……媽……”
我抱著手臂滿頭冷汗的看過去,小怪趴在床頭,里不斷的喊著媽媽,綠的大眼睛里滿是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掉。
我沒看過小怪哭,它從出生起就不會哭。但現在它哭了,一邊哭一邊喊媽媽。它之前也不會喊媽媽,我沒教過它。
“因為我剛才做夢一直在喊這個,所以你跟著我學嗎?”
我剛才,在夢里那麼害怕他們丟下我,所以你也是在害怕我丟下你嗎?
“媽媽。”小怪仰著腦袋看我,眼里是深深的恐懼和眷。和我夢中那個孩子的眼神,一模一樣。我仿佛變一面鏡子,照見了從前的自己。
我的眼淚忽然涌出眼眶,然后湊近他,在他腦袋上親了親。
“我不會丟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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