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衿沒和傅安常打招呼,也沒和一屋子的客戶同事打招呼,一個人收拾好合同以後靜悄悄的從樓梯走了,在南江花園門前,相同品牌和的豪車真的是太多了,晚上風大,顧衿抓了服領口,站在路邊瑟瑟發抖張了好久也沒看到旁政的車。
正當顧衿要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對麵的馬路上忽然傳來兩聲短促鳴笛。
一輛嶄新的奧迪a7正停在路邊不遠,鋥亮的黑車在路燈下反出南江花園的霓虹燈匾,車窗半降著,出旁政的半張臉。
那是顧衿最悉的他的樣子。
可能是車裏溫度高,他就穿了一件襯衫,領的扣子被扯開了一顆,出的頭發也不像電視裏趕時髦的那些明星一樣梳著發膠背頭,或者是弄一些燙發染了,旁政永遠都是理著最幹淨的平頭,他以前曾經跟說過,這是小時候部隊大院兒裏孩子的標配,沒有別的選擇餘地,永遠分明,利索見底。這些年都習慣了。
他正漫不經心靠在座椅上煙看景兒,聽見高跟鞋的靜,旁政懶懶的把手從窗裏出來,彈了彈煙灰。
風一吹,煙灰散在空中,不沾了些在顧衿的子上。
子是顧衿為了見客戶今兒個特地換的,當初買的時候花了倆月獎金,結果呢,今天晚上合同讓人中途撬走,和傅安常的對話又算不上愉快,顧衿心裏正堵得慌,抬就往他車門上踹了一腳。
“找不痛快呢你!”
尖細尖細cl的鞋跟踢在車門上,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旁政把煙頭按滅在車裏的煙灰缸裏,淡淡皺眉。“咱倆誰找不痛快?我大晚上的好心來接你一趟,不領也就算了,拿車撒什麽火啊。”
他利索的發車子走人,上這麽說,臉上卻沒什麽變化,對於車門上凹下去的那個坑更是連看都不看。
車裏一子混合著冷空氣的煙味,顧衿心更差,出聲嗆他。“以前不知道把車借了誰差點撞報廢也不見你心疼,怎麽?現在踢了你一腳就跟我這兒甩臉子。”扭頭瞪他,大有不依不饒的架勢。“到底是旁大爺您心不好啊,還是我就惹了您煩怎麽做都來氣啊。”
人這張,尤其是顧衿這張。旁政兩邊的太的疼,他一點兒也不想跟吵,幹脆擺手認慫,不再說話了。
“得,得。”
“您顧大小姐說什麽是什麽,不就一車門兒嗎,回頭您要是高興了我給你拿桶汽油,你把它點了,但凡誰眉頭皺一下誰就是孫子。”
旁政是地道北京城下長起來的,生氣的時候甩京片子總是不自覺尾音上揚,聽在耳朵裏,總是覺帶著一半氣一半挑釁。
他越這樣,顧衿便越覺得是自己無理取鬧。
他微抿著一言不發開車的德行,活像在跟顧衿說,我就這麽靜靜看著你到底能作什麽樣兒。
車裏氣氛一下冷下來,兩個人誰也不說話,顧衿煩躁,一時心裏發悶,腳底下蹭蹭的冒著涼氣,有點不舒服,隻把頭靠在玻璃上看著窗外發呆。
眼下快冬了,深秋的天顧衿隻薄薄穿了件黑外套,裏頭是條大紅肩子,擺將將到了膝蓋,底下著一雙連子都沒穿的勻稱小。
旁政開車間隙斜眼打量一眼,也沉著臉。
許是大門大戶養出來的男孩多都有些大男子主義,旁政特別不能理解像顧衿這樣為了風度不要溫度的人,大冷的天兒穿這樣在外頭晃,且不說自己不得住,是在大庭廣眾可就夠引人注目的。再說了,滿大街都是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的姑娘,他也沒覺著難看到哪兒去。
兩個人一路無言,旁政把車在地庫停好熄了火,見顧衿依然沒什麽靜,以為還在鬧脾氣。
他拔了車鑰匙,打開門。“下車。”
顧衿坐在那兒還是沒,旁政扶著門框探進頭,一時沒好氣兒又跟重複了一遍。
“下車回家。”
顧衿好像這才回過神兒,冷冷看了旁政一眼,頭也不回的甩上門走了,高跟鞋在地下車場發出一連串空曠清晰的哢嗒聲,顧衿把腰板兒的筆直,走的那一個顧盼生姿。
以往兩個人很有一起回家的時候,就是偶有那麽一次兩次,也都是各忙各的。
旁政的習慣是不管回來多晚,向來都是先衝個澡,在書房待一會兒就回去睡了。但是顧衿不一樣,每天晚上不管這屋裏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總要固定看那幾個無聊乏味的綜藝頻道,擺上一茶幾的零食,有時候興致來了還會鋪上一塊毯子跟著電腦做瑜伽跑跑步,總之,從進門的那一刻,房間沒有一刻是安靜的。
旁政著頭發上的水,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今天這屋裏,靜的嚇人。沒有一點聲音。
按照以往的規律顧衿就算不在客廳,也該捧著手機刷電視劇在屋裏傻樂,可是,今天客廳旁邊的臥室門閉。
旁政頭發的作漸漸慢下來,試探了一聲。“顧衿?”
依然沒人應答。
旁政這下徹底覺出不對了,他拿起幹淨清爽的居家服套上,走到顧衿門前,輕輕敲了敲。確定屋裏沒人說話之後,旁政擰開把手走進去。
一顆心瞬間落了回來。
屋裏拉著厚厚的遮窗簾,床頭開了盞昏黃的小燈。顧衿背對著他,披著剛剛吹幹的頭發,好像已經睡著了。
這是旁政第一次見到顧衿安靜的樣子,裹著厚厚的被子穿著絨絨的睡,呼吸輕淺,這樣的顧衿,沒有了白天的伶牙俐齒盛氣淩人,倒還是覺得更讓人喜歡一點。
兩人結婚有幾個月了,按照顧衿的說法,一直都是分開睡的。提出這個條件的時候,兩個人麵對麵坐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裏,旁政失笑,問,你要不要這麽矯?當時怎麽說的來著,哦對了,當時的顧衿正襟危坐一臉嚴肅鄭重,說,我做好了和你結婚的準備,但是還沒做好和你一起生活起居的準備,旁政,你不要占我便宜。當時說這話的時候,臉通紅。
現在人好好的睡在床上,旁政暗啐自己多管閑事,明明人家什麽事兒都沒有,自己這麽張幹什麽。
他轉出去,瞥到床頭上那杯喝了一半的薑水,想了想,還是走了回來。
顧衿的臉比往常要白上幾分,今天上車的時候旁政就看見了,起初他還以為是凍的,垂在側的手輕輕在上敲了敲,好像正在糾結,然後,旁政輕輕的,俯在床邊,把手覆在了顧衿潔的額頭上。
在確定沒發燒之後,他才重新掩好門走出去。
屋裏重歸一室昏暗平靜,顧衿一點一點鬆開被子下攥著的手,然後默默睜開了眼睛。
他的手總是比別人的要涼一些,那種帶著寡淡涼意的溫度覆上額頭的一瞬間,好像能一直滲到的心底去,讓顧衿罷不能。
顧衿怔怔想著傅安常晚上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在被窩裏蜷的更加嚴實了點兒。
旁政不,早就知道了。早在結婚之前,兩個人見麵的那一刻起,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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