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昔言溫吞過去，慢騰騰的。

　“不用這麼麻煩。”

　窗簾被拉上，床頭的臺燈亮起。江緒沒接話，從箱子里找出一連寬松款式的冰睡袍，拿上一些別的東西，拉著葉昔言再往臺燈那兒靠近點，說:“站近些別。”

　頭頂的燈和，不如臺燈明亮。

　葉昔言挪過去半步，站在面前。

　這人上被燙到的地方不止一，被菌菇湯淋了個滿懷，前和上都黏答答的，也不知道傷沒傷到。先前在樓下江緒不好做什麼，總不能揭服看有沒有燙到，只能把人帶到房間里看看，順便找藥膏抹上。

　江緒拉了下葉昔言的角，往上卷到口的位置，作很輕。

　小腹那里微紅，不如手臂上嚇人。

　幸虧菌菇湯灑到上那會兒，葉昔言不住燙就下意識扯著服，不使其上皮，這才沒那麼嚴重。

　江緒眉頭微蹙，又瞅向葉昔言子上。葉昔言大中間也有一塊明顯的湯漬痕跡，不過還好，只有一小，應該沒傷到。

　檢查一番，江緒問:“還有哪兒疼？”

　葉昔言說:“只有手上。”

　“這兒呢？”

　小腹微紅的地方。

　“不疼。”搖頭，“沒什麼覺。”

　江緒將冰睡袍塞到葉昔言手上，讓進浴室沖個涼水澡換上。

　葉昔言不太習慣，腦子不會拐彎，直訥地說:“我回樓上洗，別把你這里弄臟了。”

　平常不會客氣，眼下倒是講規矩了，一開口都不像自己，不合本。跟朋友都不這樣，哪會這麼講究。

　江緒當做聽不見，只說:“待會兒幫你上藥。”

　翕，本是不想麻煩對方，一張口卻是相反的話，輕輕應了一聲。

　江緒叮囑:“別用力。”

　略微不自在地應下，放下冰袋，抓著睡袍進浴室。

　吊腳樓每個的房間配置和布局都差不多，浴室只有幾平米，挨進門。

　簡單的沖洗費不了多久時間，前后幾分鐘。

　江緒隔著一道墻同葉昔言講話，說是要先下去一趟。

　浴室里的葉昔言含糊出聲:“知道了。”

　再出來時，江緒還沒回來，房間門虛掩著。葉昔言找了張凳子坐下，邊冰敷邊等。

　江緒隔了一會兒才進來，手上有兩個水袋。

　葉昔言回，知道這是給自己拿的，便晃了晃還在冰敷的右手手臂，“就這一，有冰袋就行了。”

　江緒把冰袋換更為溫和的冷水袋，輕聲說:“用這個，換著敷，避免起水泡。”

　“應該不會，”葉昔言回道，自覺問題不大，“沒這麼惱火。”

　隨手搬了一張同樣高的凳子坐面前，江緒低頭睨了眼，了的左膝蓋。

　“這也不痛？”

　葉昔言以為是在問被燙到了的大，直楞地掀開睡袍給看，沒所謂地說:“都沒紅，不痛。”

　這個舉太突然，過于沒心眼。

　當然，沒將睡袍分太開，只到大中部的地方，剛好在被燙到的那里上面一點，沒大咧咧全拉開。

　白細修長的一雙冷不丁就呈現眼前，江緒別開目，淡聲說:“腳背。”

　葉昔言反應了半晌才明白在問什麼，垂眸向自己的腳。

　腳背上是紅的，跟手臂的燙傷沒差太遠，還被劃拉出一道口子，洗完澡都還在往外滲。

　許是注意力一直都在手臂上，加之江緒在場，竟然毫無覺，現下發現了，才后知后覺確實痛。

　江緒默然低，把冰袋擱腳背上。

　驟然的冰涼太刺激，葉昔言控制不住地小幅度抬了下。江緒按住的膝蓋，耐著子說:“忍一忍，坐好。”

　江教授醫者仁心，現在比往常親和多了，連說話的語氣都了三分。

　由于距離太近，對方就蹲在自己跟前，葉昔言都能聞到江緒頭發上的清淡香味。江緒好像換了種洗發水，跟上次的味道不一樣了，這次是混合香，一柚木味，夾雜著別的花香。

　葉昔言辨別不出來是什麼香，只覺得很好聞。恍神了，沒太注意聽江緒接下來的話。

　江緒起，輕拍的胳膊肘。

　遲緩地“欸”一聲。

　看出沒用心聽自己的，江緒簡短重述一遍:“領隊剛剛問你了。”

　邵云峰他們都還在樓下，被之前的陣仗嚇了一跳。江緒適才下樓，大家都比較關心，直頭發更是歉然不已，全在問怎麼樣了。

　葉昔言說:“我在群里講一下，讓他們吃著別等。”

　“不用，我跟他們說了。”江緒回道，了些藥膏在手上，“給你留了飯，晚點再吃。”

　畢竟這一頓還沒吃完，葉昔言今晚都沒幾筷子。

　葉昔言沒手機，還是托住水袋。

　手臂和腳背還得冷敷冰敷，這會兒抹藥只抹沒燙得太狠的地方。

　到底是醫生，而且該遮的部位都遮得嚴嚴實實，這時候也沒必要忸怩避諱，總不能讓葉昔言單著一只手艱難作。江緒平常心地稍拉開睡袍，一聲不吭地給葉昔言上藥，又輕又慢地涂抹開白的藥膏。

　葉昔言僵住腰，像木頭似的杵著。

　太敏，不太得住江緒的，沒抹兩下，忽然輕微了，宛若被打開了某種無形的開關一般。

　江緒抬眼看。

　咬咬后牙槽，住莫名升起的怪異，平靜地扯謊搪塞:“太了……”

　江緒又了些藥膏在手上，不大顧及的小心思，一點都不迂回地說:“也別。”

　葉昔言只覺得有熱氣在里竄，從心口到臉，再直沖頭頂。有些不好表現出來，也不太想推開對方，暫且悶住忍著，佯作完全沒覺。

　水袋，以此緩解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

　“今晚堅持冷敷，睡覺的時候用水袋捂著，晚點我再給你準備兩個水袋，明天再看看怎麼樣。”江緒頭也不抬地說，抹完小腹再抹另外一。

　葉昔言盯著江緒圓潤白皙的手，明知故問:“會留疤嗎？”

　“不會。”江緒說，在上了，化開藥膏，“但是之后可能會有微微的灼燒，過兩天會干皮。”

　這種程度的燙傷一般不會留疤，用緩水沖洗和用水袋冰袋敷能減輕一定的疼痛，避免起水泡等等。這是常識，江緒沒解釋太多。

　葉昔言頭一回經燙傷，沒當回事兒。

　“腳背上呢？”

　江緒瞄一眼，“再晚點發現就可以結痂了。”

　故意找話問，太顯而易見了，江緒哪會聽不出來。

　葉昔言將水袋翻了個面，知趣不問類似的問題。

　閑不下來，一會兒，沒頭沒尾地問:“去河邊劃船了？”

　又是今下午那些事。

　江緒不用猜都知道，“羅醫生告訴你的。”

　葉昔言直直對上的眸，“羅醫生跟我聊了兩句，說你們搞了個比賽，你沒跟一條船。”

　“不是比賽，”江緒否認，手下停了片刻，“只是何英正他們幾個在開玩笑，比誰先劃到對岸去。”

　“你跟齊三他們一起。”葉昔言篤定道。

　江緒不回答這句，上完藥了，指尖往下一，在的大側有意挨一瞬。

　葉昔言呼吸都滯住了，前一秒還煞有氣勢，立馬就跟氣的皮球一樣，腦海里一片空白，不能想事，也忘了接下來該怎麼開口。

　江緒眼皮子半掀，直撞肋。

　“你想問什麼？”

　張張，啞聲了。

　江緒站起，把藥膏放手上，去浴室洗手。

　氣氛一時沉寂，房間外面有別的聲音，卻傳不進來，猶如被屏蔽了，有一道堅固的屏障將倆籠罩在其中，使得兩人只能聽見這屋中的響。

　葉昔言聽到了嘩嘩的水流聲，一抬眼江緒已經出來了。

　不知是看穿還是沒看穿的心，江緒解釋:“我在另一條船上，跟別人一起，不是齊三。”

　葉昔言一時無言，等想到該怎麼說了，外邊響起敲門聲。

　屏障被打破，不清不楚的涌被迫歸于平息。

　門外是羅如琦和直頭發，們吃完飯了，上來看看葉昔言。

　出于愧疚，直頭發給葉昔言帶了些吃的和藥，還有給們留的飯，都一并端上來了。直頭發連聲致歉，很是過意不去，知曉葉昔言是為了躲著周圍人，不禍及旁邊的自己和江緒才會被燙得這麼厲害。

　在開門之前，葉昔言趕合上睡袍，還特意理順領口。

　沒太計較這事，不至于如此小心眼，大方表示翻篇。

　羅如琦和直頭發都沒太在意穿著江緒睡袍這一點，也沒深想有些問題。四個人堵在房間門口聊了幾分鐘，后來邵云峰上來了，又是另一番聊表關心的對話。

　葉昔言沒在二樓待太久，不多時就回自己房間。

　隊里的員都心好，有人過來看葉昔言，有人在群里問，葉昔言一面冷敷一面回消息，讓大家別擔心，真沒什麼，小小燙傷罷了。

　然而這只是當時的，到了深夜，愈發強烈的灼燒磨得葉昔言睡不著，傷口上火辣辣的覺揮之不去，躺下一閉眼更難。翻著水袋的面冷敷，到凌晨一兩點都還醒著。

　為了好些，葉昔言還是開燈坐起來，靠在床頭玩手機轉移注意力。

　這時候的德國剛夜不久，那邊的朋友們都在線上活躍，賽車隊群里的消息刷得飛快。

　葉昔言開了把游戲玩，時不時就窺屏群聊。不發言，不想跟那些人聊天，清楚深更半夜還在線肯定會被問東問西的。

　周延下午發的消息到現在都沒搭理，倆的聊天容還停留在周延的獨自對白中。

　打完游戲，葉昔言沒事干才點進去看了眼。

　周延發了一串消息過來，最后更是一段冗長乏味的話。這人說了一大堆沒用的事，譬如車隊里的誰誰誰拿了一個冠軍，下個月要去哪里比賽，以及過后的半年隊里有哪樣的安排。

　——葉昔言都在賽車隊群里看過了，不用他講都知道。

　唯二有用的點就兩條，一是葉父三個月后會回國，屆時差不多能趕上公益活結束，二是他要來中國，大概半個月之后。

　周延表示想來觀一下，沒提到要見葉昔言，只說到時候Herbert他們可能也會來。

　好歹是一同長大的朋友，葉昔言對他的不耐煩來得快去得快，得知他要過來也沒太深的，不是很在乎。Herbert等人要來也行，到那時他們肯定會捐款什麼的，不是壞事。

　葉昔言在意的是葉父要回國，頓覺可能跟自己有關，保不準是趕回國捉的，這時間點未免掐得太準了。

　葉父前些年不怎麼管葉昔言，給了極大的自由，不論是讀書還是玩賽車，全都隨的子來，只要不搞出棘手麻煩就可以，但近兩年就漸漸有所改變，似是有點擔心葉昔言隨過了頭，所以開始管了。

　老頭兒固執，有些話雖沒明確提過，但明里暗里都說到過，希葉昔言可以定下來，能對自己的人生拿出更負責的態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還在追逐一些七八糟的東西，天不著調地賽車和玩鬧。

　二十六了，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年紀，心里得有個準數。

　對于上一輩的想法，葉昔言能理解，但不贊同，非常清楚自個兒在做什麼，有另外的打算。

　思忖許久，還是回復了周延。

　「行，我知道了。」

　「謝了。」

　沒別的話，僅止不冷不熱的兩句。

　周延秒回:「還沒睡？」

　葉昔言不跟他多聊，只順著話接:「馬上就睡了。」

　聊天界面顯示對方正在輸中，可遲遲沒有消息發出來。周延在糾結，遲疑不定。

　葉昔言懶得再等，下一句就結束聊天。

　「下了，有空再說。」

　聊天界面上方變了備注，周延的英文名，Sid。

　一會兒，周延才回。

　「行。」

　「早點休息。」

　「晚安。」

　葉昔言看到了這些消息，卻當睜眼瞎，連禮貌應付都不曾。

　不傻，有的道理還是懂的，該保持的距離可不能，不能給的念想絕對不給，不管周延是否有那個意向。

　退出與周延的聊天框，葉昔言點回消息界面。

　賽車隊的群里的消息仍舊在刷屏，Herbert一行人在聊比賽。往上翻了下，覺得無趣又退出，不由自主就退出去點到與江緒的聊天框中。

　大抵是深夜發昏，葉昔言還沒想明白要干嘛就先打了一行字，刪刪改改幾次，按了發送。

　「江醫生，我的傷口有些痛。」

　猶豫片刻，又是一條:「冷敷不太管用。」

　不知道江緒睡沒睡，也沒盼著對方能半夜三更回消息，純粹沒事找事干。

　聊天界面沒靜，江緒沒回。

　守著聊天框等，心緒無端端就恍惚。

　江緒還沒睡，消息在以為得不到回應時跳出來。

　「多敷一會兒。」

　葉昔言立時回神，麻利打字。

　「敷了，一晚上都在敷。」

　「還是痛。」

　違心地胡扯:「傷口好像嚴重了。」

　江緒:「拍張照片給我。」

　葉昔言不拍，只發文字。

　「比先前更紅。」

　江緒不回。

　見好就收，趕聊別的:「你還在忙事？」

　江緒:「嗯，有工作。」

　葉昔言:「都這麼晚了，可以明天再做。」

　葉昔言:「熬夜對不好。」

　江緒回:「快做完了。」

　來勁兒，知道人家忙也不自覺結束聊天，還繼續發消息。

　江緒又不回，不知是不想搭理還是怎麼。

　葉昔言這才收斂了，自知話多，只是下一秒，門外傳來短促的扣響。

　江緒:「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