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羅斯當然不是平白無故與安斯艾爾為敵。

　在那面異鳶尾花旗幟飄揚在蘇伯比安城上空之前，塞羅斯只是端坐于自己的霜結王座之上，平靜注視東域連年不休的戰火。

　【再等三十年，陛下。】

　忠心耿耿的宰相納貝里士向他欠，卻難掩語氣中的激。

　【再等三十年，無論是資還是民心，東域將會被耗盡，到那時就是我們的機會！】

　機會？沒錯，這是阿斯蒙斯家族一直在等待的機會。

　天鵝家徽在王座之后閃耀，從冰原上飛起的黑天鵝，赤眼瞳中燃燒著冰原火一般的野心。魔神隕落后，祂的冠冕一分為三墜落于魔界大地，于是魔界由三魔王執政，形穩定的三角結構，可是也許每一位魔王都想過一件事——

　集齊冠冕，登臨神座！

　只是，阿斯蒙斯家族作為魔王世家，亦有祖訓——

　除非另外兩位王全面衰弱，否則，家族當以魔界穩定為最優先。

　那時的東域戰火不休，那時的南域領主們剛剛扶持曾是惡魔領主的利維上位。墨藍眼瞳的魔王坐在王座上數秒，他后是靜止的命運齒，是歷代出阿斯蒙斯家族的魔王的幻影。

　很快了……很快了……

　阿斯蒙斯家族的宏愿……

　然而。

　“咔噠。”

　他似乎聽到了一聲齒的輕響，龐大而寂寥的世界開始轉。一眼得見盡頭的魔王之路上，突然飄揚起一面異旗幟，那旗幟上鳶尾盛放，那旗幟屬于安斯艾爾。

　赤鳶尾花旗之下，白發的魔王對他發出挑釁的邀請。

　【你和我，一對一。】

　【敢嗎？】

　* * *

　就是那一次比試。

　安斯艾爾抓了他的角，并擺出了死不認賬的態度。

　塞羅斯蔽地將視線投向安斯艾爾的方向，發現對方只是一味專注于文件，對他的視線渾然不覺。

　二百五十年了，建設蘇伯比安城就算再忙，這件事也該排上日程了吧？

　但安斯艾爾完全沒有，甚至現在也沒有，仍然在，專心地，理，文件。

　塞羅斯：“……”

　安斯艾爾對這一切渾然不覺，他這天沒回去，留在大帳篷里上工。

　已經不是第一天來時，需要安頓休整，安斯艾爾此時已經完全投進第七深淵陣線的工作里。他在大帳篷里閱讀一封一封的戰報，不時有等級高低不同的將領或士兵被召見，在魔王前陳述他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戰況。

　不過安斯艾爾心還算可以，因為有人還在跟他一起工作。那個人當然不是利維，貪圖樂的利維早跑了，現在可能正枕在某個多惡魔的上，顯擺他魔王的威風。

　安斯艾爾想看一封戰報，那封戰報卻被某個人的手肘著，他于是手去拽——

　理所當然的沒拽。

　安斯艾爾做了一個深呼吸，他的余瞥著某個人郁郁不樂的臉，仿佛做出用手肘著文件不給他看這種稚舉的不是塞羅斯本尊。

　他又用力的，往外拽了拽，羊皮紙出現了褶皺。

　還是沒拽。

　當然，他當然可以直接開口，說想看這份文件，大局當前，塞羅斯估計只會小小的怪氣刁難他一下，就給他看，但是……安斯艾爾怎麼會讓這混球如愿呢？

　他愈發大力地往外拽，那手肘愈發用力地往回拽。雙方發力到一定程度，安斯艾爾著想要上揚的角，“嗖”地松開手。

　塞羅斯猝不及防，手肘下的羊皮紙在另一張上，發出輕微的噪音。聲音在幾乎無聲的大帳篷里，顯得異常失禮。

　啊哈！

　安斯艾爾開心了。

　可能是開心的緒沖擊了大腦，安斯艾爾覺有些疲憊。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連續工作很久了，效率正在下降，最好能稍微休息一下，所以他站起。

　“……腦袋已經快轉不了，我要去喝一杯。”

　第七深淵的陣線已經持續了半年之久，相應的配套設施也逐漸完備，除了用于軍事的機構和臨時建筑外，這里也逐漸有了一些商店和酒吧，供士兵們放松。當然，若想在酒吧買酒，需要證明自己第二天沒有工作才行。

　塞羅斯還沒有從剛才的事里緩和過來，但他的語氣居然還行，只是嘲諷依舊不了。

　“你這就不行了嗎？”

　對他的嘲諷，安斯艾爾不置可否。

　“連續工作也不是好事，你當魔王都一千年了，應該比我更明白這個。”他稍稍抬眼，隨口邀請，“你也要來嗎？”

　不來也無所謂，自己在這里熬著吧。

　雖然聽起來沒什麼誠意，至也是個邀請，還是安斯艾爾發出的邀請。塞羅斯墨藍的豎瞳有一瞬停滯，他似乎有點難以相信，確認一般觀察安斯艾爾的神。安斯艾爾原本還心平氣和，等了三秒鐘，他翻臉了。

　“不來算了。”

　他扭頭就走，沒過一會兒，就聽到后傳來了輕微的跟上來的靜。

　不知為何，安斯艾爾覺得自己的心好了一點。他們從大帳篷里出來，外面的大鍋還在燉煮雨水，守衛惡魔立刻恭敬行禮，安斯艾爾隨意地抬手起。

　大鍋里不停傳出慘，新的雨水一被倒，就會激起一片慘烈的悲鳴。可安斯艾爾心中并無憐憫，只要一想到這些雨水中若是不被發現，就會在陣線后方羽化敵人，安斯艾爾就克制不住心中冷意。

　塞羅斯在他邊站定，也看著這口鍋，半晌，忽而開口。

　“你有沒有覺得……”

　安斯艾爾心中微凜，以為他要說什麼重要的事。

　“什麼？”

　“……有點香。”

　“……”

　還別說，真的越煮越香了。安斯艾爾先前在帳篷里就聞到了這香味，還以為是食堂要開飯，原來是這口鍋里傳出來的。

　香得讓他想起早晨的那個蛋糕。

　“你要吃嗎？”安斯艾爾眨眼，“我給你盛一碗？”

　墨藍眼瞳的魔王陛下頓時用看病人的眼神看他。

　正當此時，一名年輕惡魔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他手里還捧著勺子和碗。

　“安、安斯艾爾陛下！我剛才聽您說需要碗？我給您找來了！”

　縱使是魔王利維的部下，可是面對像安斯艾爾這樣容姿麗的魔王，年輕惡魔依舊忍不住格外殷勤。他在旁邊聽了一耳朵，就急忙要去完魔王陛下的要求。

　安斯艾爾愣了幾秒鐘，沒忍住，笑出聲來。

　塞羅斯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又用有些冷淡的眼神，看向那名過分殷勤的年輕惡魔。年輕惡魔哪里能抵抗魔王的威，嚇得手腳發麻，還是安斯艾爾解了圍。

　“不要為難年輕人。”

　他對年輕惡魔揮了揮手，年輕惡魔如蒙大赦，一躬趕退下。塞羅斯從鼻腔里哼了一聲，倒是沒有阻止，他當然也不會跌價到跟普通惡魔計較這種小事。

　只是……

　兩人繼續往酒館的方向走，他看到安斯艾爾的白發折著暗淡的天。

　安斯艾爾似乎很容易就會被人殷勤對待。

　……不知道為什麼，他開始有一點點不高興。

　更殷勤的待遇還在后面，塞羅斯面無表地坐在酒館吧臺后，看著打扮時的影魔調酒師為安斯艾爾心雕琢一枚冰球。冰球落空杯里，大小剛剛好，一邊滴溜溜打轉，一邊折華彩。

　魔王出巡，這間小小的酒館臨時清場一小時。

　“好手藝。”安斯艾爾笑著贊了一句，不過在調酒師想要為他專門調一款以魔王陛下名字命名的酒時，他阻止了對方的舉。

　“紅石榴就好，還有工作沒有理完。”

　塞羅斯也是同樣的選擇，兩位魔王陛下顯然都很有責任心，不打算在戰線上樂。

　也許是休息的時令人放松，也許是石榴酸甜可口，此時的安斯艾爾對待塞羅斯的態度，簡直稱得上和悅。

　“看！”他把杯子和里面的冰球展示給塞羅斯看，“圓不圓？”

　墨藍眼瞳的魔王眼神中出嫌棄。

　區區一個球，瞧把他高興的。

　吧臺后的影魔調酒師一臉的春爛漫，被容姿如此麗的魔王陛下夸贊，實在是他職業生涯中不折不扣的巔峰。

　“您能喜歡就太好了！”他燦爛地笑著，又想起旁邊還有一位魔王，可不能冷落，于是也殷切地詢問道。

　“塞羅斯陛下，我也給您雕刻一個冰球吧？”

　塞羅斯：呵。

　誰要你的破球。

　“也給他一個，怪可憐的……”安斯艾爾一邊笑一邊喝石榴，旁的椅子輕微一響，他發覺塞羅斯站了起來，于是投以疑問的眼神。

　“你干什麼？”

　塞羅斯直接抬起吧臺的擋板走進吧臺里，影魔調酒師被他嚇得連忙后退，讓出空位。他慢慢洗凈手，戴上特制的手套，然后一手拿起冰塊，另一手則是雕刻刀。

　伴隨著“嚓嚓”的細響，冰屑飛濺，最后他向安斯艾爾攤開手，手上赫然是一朵晶瑩剔的怒放玫瑰。

　這不比球強多了？

　安斯艾爾意外。

　“沒想到你還會這一手。”

　“我統治的冰結深淵，有許多冰雪。”

　論起冰雕雪刻的技藝，塞羅斯有著相當的自信。

　他甚至像一名真正的調酒師一樣，把冰玫瑰擱進空杯，然后倒上紅艷的石榴，最后推給安斯艾爾。至于放著冰球的那個杯子，就不必要了。

　了魔王調酒的豪華待遇，安斯艾爾從善如流，捧起了那個盛著冰玫瑰的杯子。

　兩人和平地又喝完一杯石榴，中間沒有再說話，氛圍反而不錯。無意打擾陣線上普通的惡魔士兵太久，短暫的休憩之后，兩位魔王如來時一樣聯袂離開。

　影魔調酒師目送兩位尊貴的陛下離去，有些憾沒有跟那擁有麗白發的魔王陛下多說幾句話，不過也該知足了。他開始清理吧臺，結果發現了一只杯子。

　裝著冰玫瑰的杯子已經被安斯艾爾直接捧走了。

　“……就這麼喜歡？”

　塞羅斯問道，他的心又好了，甚至有點輕飄飄，覺得這真是個不錯的紀念日。他比安斯艾爾要高一些，現在也放慢了自己的步調，以便兩人能同步。

　“我所管轄的兩個深淵，很會下雪，當然會覺得很新鮮。”

　安斯艾爾答道，冰玫瑰隨著走，在他手中杯子里滴溜溜地轉，邊緣還滾著石榴的艷紅。

　塞羅斯側眸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不過他覺得，如果他跟安斯艾爾在戰線上一直保持這種程度的融洽，安斯艾爾再改改他在各個方面的傲慢，也許他最后會發出邀請，請安斯艾爾將來到冰結深淵來，一起看看那些在雪中雕刻出的繁花。

　——如果安斯艾爾愿意改改他的傲慢，特別是在新政策上的。

　沉許久，他緩緩開口。

　“關于你之前提出的新貿易政策……”

　※※※※※※※※※※※※※※※※※※※※

　安斯：你和我，一對一，敢嗎？

　364：你和我，1v1，我可太敢了！

　看到評論區有人用364稱呼塞羅斯，用2422稱呼安斯艾爾，我反復讀了兩遍，大震撼。

　諧音梗好切！不愧是你們！神一樣的造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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