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打了臉,并不乘勝追擊:“今日過年,若是鬧一個不愉快,想來接下來一整年都不痛快,依我看,太尉既然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氣也消了,不如就隨我歸家吧。”
太爺也笑道:“可惜夫人竟不是男兒,否則這太尉頭銜我竟是要相讓才行了。”
其余人等俱都松一口氣,也有笑著上前奉承的:“原是誤會一場,解開就好了。”
老夫人跟太爺一走,之前人滿為患的林家小院瞬間空,先前因為主家爭執而一旁的幾個丫頭才著肩膀出來,整治酒菜安排過年。
林頌鸞咬著上前重新跪倒:“父親,都是兒名利心太重,墜了父親名聲。褚翌他不做功課的事,兒真的是聽錦竹院的丫頭說起的,兒怎敢憑空造?”
林先生剛要開口教訓,一直坐在東廂的麗人出來,語道:“姐夫何必著惱,小兒家爭強好勝總比那碌碌無為要好。便是撞了南墻,再回頭繞道走就是了。”
林太太看看相公,再看看妹妹兒:“年節下頭,相公還請看在除夕將至的份上先消消氣,便是教訓孩子們,也還請過了上元再提不遲。”
林先生只得道了一句:“罷了。”
老夫人跟太爺到了前院,老夫人臉上無笑,褚府子孫也俱都知道林家小院的事,兼直到現在都未看見褚翌,不人便竊竊私語起來。
大夫人上前稟報說年夜飯已經齊備。
德榮郡主便上前過來扶老夫人去更。
老夫人拍了拍的手,嘆了口氣道:“你跟老七吃了飯還回去那邊,明日一早過來給父親拜年即可。”
德榮郡主忙道:“來時爹爹吩咐了,要要跟相公都留在府里……”
老夫人搖了搖頭:“你聽我的,你跟老七好好的,我也就別無所求了,他心腸花,隨了他老子,你日常里頭多管束了他,別他鬧出事來。”
德榮郡主很維護褚鈺,聽了婆婆的話乖巧的回道:“相公一向待兒媳好,兒媳也尊敬相公,娘您放心。”
“嗯,好了,我這里也用不著你伺候,去外面跟你的嫂子們一起坐坐說說話,一家人難得聚得這麼齊。”
德榮郡主想問一句怎麼不見褚翌影,卻知這時不好開口,只好應“是”,起走了出去。
老夫人則沉著一張臉轉進了室。
碧紗櫥里頭的太師椅上,褚翌被人堵了的綁縛在椅子上,不得彈。
老夫人到來之前,他掙扎的厲害,白的里上已經浸出了印來。
里頭徐媽媽正一臉焦急的勸著他。
“他若是連這點事都想不通想不明白,趁早也別仕,也別從軍,免得我白發人送黑發人死不瞑目!”
徐媽媽聽見老夫人的聲音側開,出褚翌脹得通紅的臉。
看見母親,他的臉頰了,大大的眼眸似在問:“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你父親就是這麼個脾氣,暴躁,蠻不講理……”
褚翌搖著頭,這不是他印象中的父親,他當時被母親的人手押在墻外,親耳聽到父親的話,只覺得心如刀割,他不是父親最疼的小兒子麼,怎麼父親連這點信任都不給他?
他甚至不怕人前辯駁,可竟然連一個辯駁的機會都不給他,就定了他的罪。
“為什麼?”他的心里,眼里,只想著要問個為什麼。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哪里有那麼多的為什麼呢?就算他是你爹,你也沒辦法知道他的所有想法。你看看隨安丫頭,辯駁的不好嗎?連我都要贊一句,可不照舊先挨了一頓打?尋常百姓,想要敲那登聞鼓,不管有沒有冤屈,不也要先廷杖五十?他是你爹,他自己也說了,喝多了,被人一激,以為你騙了他,就抓了你的丫頭來問。你還想怎麼著?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你作揖賠禮?你記好了,這話我只跟你說一遍,昔年太祖分封諸位王,后來卻有三王謀反,當時天下大定,他們只分的一域,有什麼能力跟朝廷作對?堂堂的皇族貴胄,不照舊被人扣上謀逆的帽子,他們連累者數以萬計,難不那些人也跟著謀反了?你若是想的通了,便點點頭,我自然放了你,咱們一家人難得團聚,好好過一個年。若是想不通,你就留在這屋里,直到你想明白為止。”說完就目視一側,眼角有淚閃過,卻被憋了回去。
褚翌的眼淚不控制的流了出來。
直到此刻,他才驚覺,原來父親的寵,母親的溺,都是那麼的不可靠。
他嗚嗚的掙扎,繩子更是往皮中勒,水慢慢的浸了衫。
徐媽媽站在門口焦急得看著褚翌跟老夫人,言又止。
老夫人平定了下心緒,而后轉聲道:“我最后再問你一遍,是跟我出去好好吃年夜飯,還是在屋里待著?”
褚翌閉了閉眼,臉上的淚痕宛然,而后點了點頭。
徐媽媽不等老夫人就沖上前給他解開繩索。
徐媽媽拿走了他口中布巾,褚翌就開口,嗓子卻有些啞了:“我想去看看隨安。”
徐媽媽便道:“九老爺別擔心,老夫人已經命人給請了大夫,也讓方婆子去照料了。若您還不放心,奴婢一會兒就去看著。”
老夫人也說:“等吃過了年夜飯,我跟你一起去。”
褚翌方才不語,任憑們兩人幫著換了里,上了藥,換上過年的新。等三個人走到吃年夜飯的正廳時,其余人等都已經到了。
幾個兒媳婦就上前扶了老夫人,六老爺八老爺都看著七老爺褚鈺,褚鈺笑著起拉了褚翌過來:“快給父親見禮。”
“父親。”褚翌行禮。
褚鈺見他臉上雖然沒有笑容,卻也還算平靜,松了口氣去看褚太爺。
褚太爺聲音和藹:“都到齊了吧?咱們先去祠堂祭祖。”
大老爺忙道:“都到齊了。”
一家人就去了祠堂祭祖,太爺主祭,大老爺陪祭,大爺獻爵,其余人等依次焚帛,捧香,展拜毯,守焚池等等。褚鈺的挨著褚翌,唯恐他在祠堂做出什麼事來。誰知褚翌竟然完全的隨著做了下來,雖然看不出多麼恭敬,卻也平平靜靜的。
眷這邊則由老夫人領著在祖宗像跟前供奉祭品,一切都悄無聲息的進行著。
祭完祖,再回到正廳,徐媽媽已經指揮著人把酒席布置好了,一家人分主次坐了,老夫人空往男客那邊的席上看了一眼,見太爺邊陪著的是大老爺跟大爺,褚翌邊則坐著褚鈺跟八老爺,這才微微放了心。
一頓飯總算是熱熱鬧鬧的吃完,老夫人便打發德榮郡主回去:“你父親那邊替我們問個好兒。”
德榮郡主看了一眼褚鈺,有些猶豫的低聲道:“母親,讓相公陪著您多坐會兒吧。”
老夫人搖頭,了褚鈺跟褚翌過來,吩咐了褚鈺:“別耽誤了,大過年的,路上也小心些。”又跟褚翌說:“你去送送你七哥七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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