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楚瑜的話,衛韞微微一愣。
那漸行漸遠的,滿打滿算,也不過比他大一歲,可是卻已經有了截然不同的氣勢。
或許如同他覺得自己要急切長大撐起這個衛府,也覺得自己作為長嫂,應該撐著他吧?
衛韞看著楚瑜的背影。
楚瑜自己沒有發現,可衛韞卻清晰看到,跡從楚瑜背后印了出來。
了傷,而卻依舊含著笑,連語調都沒有因為疼痛抖。
就像白日里,明明已經在看見自己丈夫棺木時眼里盈滿了眼淚,卻仍舊含笑扶起,給他端上一杯祝捷酒。
什麼事都埋在自己心里,云淡風輕,用最好的姿態面對他,用無聲的作同他說,無妨,一切安好。
為什麼不和他說實話呢?
衛韞了拳頭,滿腦子都是背上印出的跡,慢慢閉上眼睛。
被打到淤的骨作痛,然而心有另一種更強大的疼痛涌現上出來。
因弱小所導致的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他從未有一刻,他那麼權勢。
帶著父兄歸來的路上,他想的只是如何查明真相,如何沉冤昭雪,如何為家中頂梁柱,支撐住衛家。
然而在那子含笑說出那句“嫂子罩你”的時候,他才真真切切到自己的弱小與無力,他甚至還不如一介流,一個,雖然是他嫂子,卻只比他大一歲的小姑娘。
他要活下去。
衛韞猛地睜開眼睛。
他無清醒知道,他必須活下去,站起來,他要為能夠為別人遮風擋雨的那個人,只要他活著一日,他絕不會允許衛家再經歷今日的痛苦!
楚瑜從天牢中走出來,心里思索著衛韞給出的線索。
太子監軍,姚勇是太子的舅舅,必然是太子指示,來到了白城,然后與衛忠謀了一個計劃。
可是因為怎樣的原因,計劃失敗了,姚勇將所有的責任推到了衛家上。而皇帝……大概也是知道的。
楚瑜坐上馬車,用手指敲著大思索。
這件事,皇帝到底是知道,還是參與?
是皇帝導致了這件事的失敗,衛家為皇帝背鍋;還是太子導致了此事發生,皇帝為太子遮掩;又或是皇帝本就有鏟除衛家之心?
不,不可能。
楚瑜想到第三個答案,瞬間否定。
謝太傅會站在衛家,且他是在察覺的況下幫助衛家,足以證明皇帝并不是打算對衛家趕盡殺絕,甚至對衛家有愧疚之心。如果皇帝本就打算鏟除衛家,衛韞本回都回不來。
皇帝不會留下衛家任何苗子。
只要不是皇帝刻意打算鏟除衛家,那衛家就會安全許多。
楚瑜思索著回到鎮國侯府,蔣純還在等。楚瑜看見蔣純,笑了笑道:“你怎麼還不睡?”
“你沒回來,我記掛著。”
蔣純上前扶著下來:“今日如何?”
“有些眉目。”
楚瑜抬頭看向蔣純:“府里其他人如何了?”
“張晗和王嵐哭得厲害,被勸回去了,姚玨在房里罵曹衍罵了一會兒,如今睡下了。謝玖待在靈堂里,不知道回去沒。”
蔣純言語里有些疲憊,說了這些,加了句:“今日各家都來了人,也不知道說了什麼。”
楚瑜點點頭,同蔣純道:“你辛苦了。”
“我倒還好,”蔣純艱難笑起來:“都是蒜皮的小事,倒是你……”
蔣純嘆了口氣:“阿瑜,若不是你在這里,我怕我自己……”
話沒說下去,可楚瑜卻知道要說什麼。上輩子不在,蔣純所作出的選擇,便可窺見如今心一二。楚瑜用力握了握蔣純的手,沙啞道:“我在這兒。”
“不說了,”蔣純著要出來的眼淚:“先回去睡吧。”
“你先去吧。”楚瑜笑了笑:“你也累了一天,先去睡半夜,我去靈堂守七星燈,等下半夜你再過來。”
蔣純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陪楚瑜走了一段路,便回去睡了。
蔣純是個能做事的,楚瑜出去半天,衛府的靈堂便已全都搭建好,衛風也重新尋了棺木安置,安安穩穩放在靈堂。
楚瑜換了一服來到靈堂之中,剛進去,便看到一個人影。穿著一素,跪在地上,守著靈堂前供奉著的七星燈。
七星燈有七燭線的油燈,按照大楚的說法,人死之后,要由七星燈照亮黃泉路,七星燈需要家人看護,頭七天不能熄滅,否則那人便尋不到黃泉路,為孤魂野鬼。
衛家人如今才回來,這七星燈也就如今才點起來。
楚瑜走進靈堂,跪在那子邊,輕聲道:“你在啊。”
“嗯。”
謝玖淡淡開口,轉眼看:“去見小七了?”
“見了。”
“況如何?”
楚瑜沒說話,謝玖也沒問,謝玖知道楚瑜并不放心,也不迫楚瑜。
靜靜看著棺木,聲線平穩:“今日母親來,同我說,讓我向小七求一封放妻書。如今圣心未定,我待在衛家,怕我會跟著衛家一起葬了。萬一那七萬人真是衛家的罪,此罪可大可小,要是落一個滿門抄斬,我該怎麼辦?”
“下次去見小七,”楚瑜聲音平淡:“我幫你求。”
“你不怕嗎?”謝玖轉頭看。楚瑜沒說話。
若是以前,若只是謝玖,那自然……是怕的。
可是重活一輩子,生死一事,也就沒那麼害怕了。走過的路回頭走,便會有更多的勇氣。
更何況,清楚知道當年衛家沒有被滿門抄斬,當年便沒有,如今如此幫扶,又怎麼會有?
然而這些話不會說出口來,謝玖垂眸:“我原以為我會很怕,可是今天看他回來,我突然就不怕了。”
“我不想見他的。”謝玖輕嘆:“我怕看見他,我就不想走,就想跟著他去。阿雅生前總問我喜不喜歡他,他說他覺不到我喜歡他。其實吧……”
謝玖輕輕閉上眼睛,頭竄,哽咽片刻后,沙啞道:“我就是怕,自己太喜歡他。人一生本就艱難,庶之路更是難走,我這輩子本就是算計著過,談什麼喜歡不喜歡,我的路就太難了。”
“你看,”站起來,慢慢走到衛雅棺木邊上,將手放在衛雅棺木上,低頭看著棺木,仿佛是那人睡在那里,在看那睡。含笑看著,眼淚驟然滴落而下:“若是我不喜歡他,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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