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不太得出口,于是面也冷峻起來。
被下仆抬到桌子邊放下,仆婦要抱坐到椅子上,抬手止住,自己扶著聽荷的手起,有些不穩的和趙長輿行禮,“祖父。”
不也得。
趙長輿皺皺眉,掃了的一眼后道:“何須行此虛禮?你腳不便,保住自才是孝道,快坐下吧。”
“是。”趙含章恭敬的在他對面坐下,垂眸看著桌子上的茶壺。
趙長輿仔細打量,其實他們祖孫相的時間不多,他忙于國事,在家事上便有些疏忽。
但這不意味著他就不了解自己的兩個孫子孫,相反。
雖然他們祖孫不常見面,但他們讀什麼書,如何,連吃穿這些他都有過問和了解。
所以他知道,孫子天生愚鈍,但孫卻很聰慧堅韌,因為家中早定下要把爵位過給二房,這孩子對二房的兄弟姐妹一直多有忍讓,是個很懂事的孩子。
但這一次的應對卻和從前大不一樣,多了幾分強勢,了幾分忍。
趙含章低著頭,趙長輿看不到臉上的表,只能看著的頭頂道:“聽伯說,你失憶了?”
趙含章頓了頓才肯定的回答:“是。”
趙長輿忍不住笑了一下,“抬起頭來回答。”
趙含章就抬起頭看向對面的人,眼神清亮且堅定,并不改變自己的說辭。
趙長輿就看著的臉問,“失憶了,可還記得其他的?”
趙含章想了想后道:“還記得弟弟、母親和祖父。”
趙長輿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來,手指輕輕地敲了敲石桌面,許久后他道:“我本意是為你說一門顯赫的親事,國家混,百姓流離,有一門顯親不僅能保護你自己,也能護佑你弟弟。”
他道:“惠帝是前車之鑒,我從未想過讓你弟弟繼承伯爵府,我想著,為你說一門顯親,就算將來伯爵府不能依靠,你們姐弟倆也能安然無虞。”
趙含章道:“祖父,若是連至親如叔祖都不能信任,又怎能相信半路加進來的姻親呢?”
趙長輿沉默不語。
趙含章道:“武帝若是不立惠帝,惠帝就能過得好嗎?”
趙長輿皺眉,目凌厲起來,“你想你弟弟繼承伯爵?”
“不,”趙含章道:“當年祖父勸誡武帝不立惠帝,孫是贊您的觀點的,惠帝淳古,并不能做一國君主,武帝當年若聽您的勸誡,那大晉也不會有今日之禍。”
說惠帝淳古是趙長輿當年的原話,其實就是說惠帝太過老實愚鈍,不適合當皇帝。
趙含章醒過來后,除了驚訝于借尸還魂,就是驚詫現在所的歷史節點,還有,附的這個小姑娘竟然是晉朝大名鼎鼎的趙嶠之孫。
去年的十一月,晉惠帝于突然去世,而后皇太弟即位,定年號為永嘉。
現在是永嘉元年二月,新帝剛即位不到三個月,城外到是軍流民。
認真的和趙長輿道:“永弟愚,既不能發揚宗族榮,也不能守護家族,祖父的決定沒有錯,他的確不能繼承伯爵。”
把伯爵府給趙永,結局可能和把國家給惠帝一樣,別說趙家的榮了,恐怕宗族基都會有損。
趙長輿臉好看了些。
“但是祖父,把我們長房都給二房,二房果真值得托付嗎?”這不僅是的問題,也是原一直想要問的問題。
這個問題在的心里,一直在質疑和尋找答案,但直到追出城去救弟弟,才找到答案,只是已經來不及和的祖父說了。
現在趙含章代問出來,“只是一個還未坐實的流言,叔祖一沒有來找祖父確認,伯父也不曾問話,好似不知此事一般,二郎就出城去,差點兒命喪城外,祖父放心這樣把母親和我們姐弟托付給二房嗎?”
趙長輿握了手中的茶杯,角抿起。
他的心好似被熱油滾過一樣難,許久,他才艱的道:“獨木難支,若不依靠家族和二房,你們姐弟二人恐怕難以在這世道里生存。”
他長嘆一聲道:“新帝雖即位,卻不能自主朝政,不平,外又有匈奴為,羯胡和羌族也虎視眈眈,天下眼見大,你們若不依附于家族,如何在這世里生存?”
趙含章想起怎麼喚也喚不回來的殘魂,有些哀傷的問道:“若依靠反過來要取我們的命呢?”
趙長輿看向院子里唯一留著的伯,伯心領神會,立即進屋里拿出一張折子。
趙長輿將折子在桌子上道:“這是請立趙濟為世子的折子,這封折子一上,可安他們的心。”
這的確是一個辦法,但是……
趙含章目從折子上抬起,對上趙長輿的目,“沒有利益沖突了,叔祖和伯父自然不缺我們一口飯吃,但將來總還會有利益相關的時候,祖父也說了,世道要了,了的世道里,我們真能依靠別人嗎?”
趙長輿注視著眼中的堅定,驚訝道:“那你意何為?”
趙含章道:“力量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依靠誰,都不如自己來得可靠。”
趙長輿驚訝的看著,半晌過后,他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目晶亮,“好,好!不愧是我趙長輿的孫!”
他起來回轉了兩圈,最后一拍梧桐樹,在面前站定,目炯炯的看著道:“你長大了,我沒記錯,你明年就及笄了吧?”
太年輕了,已經二十八歲的趙含章眼含熱淚的點頭,“是。”
趙長輿就手輕的拍了拍的腦袋,溫的注視著道:“好,好,好啊,祖父很可能見不到你及笄了,我提前給你取個小字吧。”
趙含章一愣,垂下眼眸思考了一會兒后道:“祖父,我可以為自己取個小字嗎?”
還想自己原來的名字。
趙長輿笑道:“你不先聽聽我給你取的小字嗎?我覺得你一定會喜歡。”
趙含章便笑著等他說。
趙長輿溫的看著道:“當年你父親為你取名和貞,便是占卜而取,從《易經》里取的坤卦,我今日便為你取‘含章’二字為小字。”
趙含章愣愣的看著他,目中漸漸潤,忍著淚,聲音有些沙啞的喃喃,“含章可貞……”
當年爸爸也是從這個里面給取的名字。
“對,”趙長輿含著笑容看,“含章可貞,以時發也。或從王事,知大也。”
“和貞,你是個好孩子,我的孫一直有德,卻從來忍不顯耀,祖父希你將來也能如此,將來可以有一個好結果。”趙長輿說到這里有些憂傷。
他一直知道這孩子聰慧,卻往心中去,若不是這次展出來的鋒芒,他差點兒就誤了,也誤了整個趙家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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