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驢約莫是沒吃飽的緣故,細無力,馱著錦行,還不如走路更快。
中午歇息,韓延與執素負責捕魚。錦行三人沿河起了火堆圍坐,無奈地看著那匹小驢,歪頭托著下對慕八道:“小八,你看,這樣下去,也不知何時能到城里了。不如,我還是改坐你的馬吧。”
慕八卻是饒有興致、眼含笑意:“無妨,不急。”
冷宴好歹也算是嫁了人拜了堂的,可這風仍是半分不解,把弄著樹枝:“要不,我去與執素一起,你便和阿延一吧。”
慕八眉眼微挑,帶著三分戲謔:“哦?”
錦行對恨鐵不鋼,半晌,從牙中出一句話:“算了,我又想了想,騎它也好的,慢慢走,還能看看沿途風景不是。”
這樣一路走走停停,到達姑孰,已近黃昏。
錦行牽著小驢與冷宴走在后頭,耳語。
“姐姐,待會兒我們便跟著他們,他們住哪,我們就住哪。”
“為何?”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若不盯了,誰知道哪天煮的鴨子就飛了呢。”
街上并不喧嘩,他們三人離不過一丈開外,耳力又好,聽得一字不差,韓延心下微,執素默默憋笑,又瞧了眼慕八。
慕八眉眼一挑,加快了原本刻意放慢的步伐。
沿途路過數家客棧,皆是閉門謝客。
開店不做生意,真是怪了!
走至一條小巷口的時候,卻有一小廝迎了上來,眉弄眼:“各位爺,可是住店?”
正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倘若又是黑心的就不好了,錦行回得快:“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小廝正襟道:“小的敢說,這城中現下除了咱們這,沒別的客棧還敢收人了。”
執素已走進巷子瞧了瞧,深果然開著門,牌匾上寫著“悅來客棧”四字,倒是清靜,他出來對慕八微微頷首:“你這客棧,倒是藏得深。”
小廝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俗話說,酒香不怕巷子深嘛。各位爺,可是一道的?”
未等慕八開口,錦行已搶著答:“是呀,我們自然是一塊的。”
慕八有些笑意:“替我們安排五間客房吧。”
“一間客房一日半兩銀子。請各位客先付錢。”
“這麼貴?”執素道。
小廝大約是已見怪不怪了:“各位爺,小的也說了。這姑孰偌大一個城,除了咱家,沒別家了。”
這就是說,住不住了。韓延烏黑的瞳仁一斂:“坐地起價。”
只有錦行笑了,手對慕八道:“小八,錢袋。”
慕八斜眼瞧,不語。韓延上前一步,小聲問:“師姐,你的錢呢?”
錦行擺擺手,大言不慚:“啊,我現在沒錢,我方才發現,約莫是在那個客棧被了吧。”
冷宴了包裹里鼓鼓囊囊的銀票,默默翻了個白眼。
慕八眼里笑意繾綣,看著,目里帶著些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溫,許久,終于將錢袋遞到錦行手里。錦行取出一錠銀子,扔給小廝:“吶。”
小廝便歡歡喜喜地領他們進了客棧。
錦行邊走邊問小廝,“這里攤販怎的就都閉門謝客了呢?”
小廝云淡風輕地道:“司馬病重,全城戒嚴。”
執素問:“那你們又怎麼敢開門接客呢?”
那小廝一臉得意,神兮兮地說:“自然是背靠大樹好乘涼。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咱這的老板本姓司馬,乃是司馬大人的小舅子,兵也管不得這里。各位客,咱這店,不問從何來,不問去何方,不問緣由,不問做甚,只要有錢,可是什麼人都敢收啊。你看旁邊這間,也是昨日才到,不男不,出手可是闊綽得很。”
錦行輕笑出聲:“好了好了。我們就自己安置吧。你給我們備桌好酒好菜。要錢是吧,本姑娘有,小八,對吧?”
晃著手里的錢袋,慕八看一眼,不語,算是默認了。
晚飯時分,錦行早早便拉著冷宴下來了。見四下無人,冷宴終于找著機會問:“你明明有錢,為何要裝作沒有呢?”
錦行早就了,便夾了個包子囫圇啃著:“你知道比花討厭之人的錢更開心的是花什麼人的錢嗎?”
“什麼?”
“心之人。當然這個重點不在于花錢,而在于他愿意讓你花。”
冷宴半懵半懂:“其實,我始終有一事不明。那日公堂上,為何要讓我假死一回呢?還有那家表爺,當真是兇手嗎?”
見嚴肅,錦行也正經起來,抹了抹角:“你看,你已與家爺拜了堂,倘若你不死,我瞧夫人的意思,大有可能將你帶回去好好折磨,滿腔怒意總要有個發泄口不是。至于那家表爺,自然是他,我只是將原就屬于他的東西,又還給了他。宴姐姐,你不嗎?”
錦行說著,大概覺著就自己吃不太好,夾了一個包子給冷宴,接過,又放下了:“他們還沒來,我們吃,不好吧?”
錦行笑答:“都是自己人,不要的。”
執素自房出來,便見著慕八已站在連廊上,倚著闌干好一會兒了,底下錦行和冷宴正在談笑,也不知說些什麼,只見到慕八角微微揚起一弧度。
公子這是,在聽墻角嗎?執素扶額。
執素走近他:“公子,我們何時走?”
慕八合住折扇,緩緩道:“不急。”
飯桌上,錦行吃得極快,罷了,便拖著下盯著慕八,看的空氣也仿似靜止了,良久,執素輕咳一聲:“敢問姑娘,在看什麼?”
錦行臉不紅心不跳,語出驚人:“自然是,秀可餐了。”
韓延微微閉了閉眼。
事主卻是面不改,只是角不可察覺地了,放下筷子:“嗯,慢慢看。”
“咳咳……”執素一時噎住了,兀自嗆了兩聲。半晌,回過神來問:“說起來,還不知姑娘一行來此是為的什麼?”
錦行正襟道:“這個嘛,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拜見東晉大司馬,桓溫。”
慕八挑眉:“哦?那什麼事才重要呢?”
錦行極認真地說:“終大事。”
慕八:“……”
執素:“……”
冷宴:“……”
韓延:“……”
竟是無言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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