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想不到，周六晚上十點的繞城高速會堵車。說是前方有肇事，一隊長龍走也走不得，下又下不去，只能隨著車流一點一點的往前蹭。

　姜宥坐在后座左邊，還在為剛才的不蝕把米丟臉。他明明教桃桃的是：“你要遵守男德，當牛做馬侍候小叔。”

　結果最后變了......那些玩意，好像他多想和渣渣霄如膠似漆似的！

　......啊啊啊啊啊啊！！！

　姜宥尷尬的想撞墻，可又不能怪桃桃，對孩子來說“男德”、“當牛做馬”之類的字眼的確太陌生難記了。

　他只能從背包里出一本書，假裝看的津津有味，整個人安靜到仿佛一件不占任何空間的車飾。

　不過好在裴明霄沒有繼續揶揄，他坐在右邊，側頭看著窗外那座夜幕籠罩下的怪。

　較之發達城市，濱城發展的稍顯緩慢，高速下老城區張羅了好幾年拆遷，但因各方勢力盤錯節，一直保留到了現在。

　燈規劃不如新城區好，也只有中心一小塊區域的路是新修的。

　而那一小塊區域，便是他長大的地方——裴公館。

　二十四年前......也可能是二十五年前，那時，他剛對這個世界有一點點自己的認知，最害怕的就是父母房間里傳出的吵架聲。

　或許說吵架不太合適，因為一直是宋筠一個人大喊大，父親很出聲，氣急了就拎包走人。

　那時候每次看到爸爸離開，小小的他都會問：“媽媽，爸爸去哪里了，什麼時候能回來呀？”

　“出去找人了，”宋筠說，“他不要你了。”

　小裴明霄并不懂什麼“找人”，只知道自己被拋棄，難過的抿起。

　“明霄，你長大之后別對婚姻抱有太大期待，也別把另一方掛在心上，”宋筠面無表道，“婚姻的意義是演戲，而豪門聯姻更是一場鬧劇，演員盡好自己的職責去互相扶持、互相提防就可以，千萬別戲。”

　那時候他太小了，聽不懂在說什麼。

　可時記憶褪之后，他仍清楚地記得這句話。

　所以他才非常滿意姜宥這位聯姻對象——自己玩自己的、不多、不妄圖屬于姜家或裴家的任何東西。

　最主要的是，從不像他爸那樣夜不歸宿。

　“啪嗒——”

　這時，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了，裴明霄思緒離，向聲音來源看去。

　只見那本被姜宥臨時扯來擋災的書正躺在地上，而它的主人頭靠椅背，呼吸清淺，已經睡著了。

　裝都裝不好，裴明霄輕笑一聲，俯拾起那本書。

　它不像是現在的件，紙張微微泛著黃。有一頁似是被翻開過很多次，頁角有明顯的折損痕跡。

　裴明霄將頁腳捋的平到不能再平，那頁只有一句話，他下意識讀出來：“盡管我的道路從頭到尾都長滿了雜草......”

　“......但也只有我自己是我這一生的見證人。”姜宥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語調沉，“書給我。”

　裴明霄挑挑眉，依言把書遞給他。

　姜宥接過來，將它重新裝回包里。裴明霄發現，他背包暗格有只防塵袋，是專門用來存放這本書的。

　拉好防塵袋拉鏈，姜宥長長舒了口氣，這時才發覺剛才語氣不佳，

　低聲解釋：“抱歉，我不該跟你發脾氣，但這是......我爸的。”

　肇事路段已經過去了，車又恢復到高速行駛狀態。后車一道燈照過來，恰巧晃進姜宥眸子里。

　清凌凌的，像上了一層水鍍的。

　裴明霄聲音轉低：“沒關系。”

　.

　周末一大早，姜宥便被宋南柯電話轟炸起來：“柚子，我勾搭到一個1，約好年出去面基。你快把裴總的私人飛機借我用用，我要去日本打鼻子！”

　姜宥看了眼時間，早七點。

　......老子拿出四十米大刀砍死你！

　但畢竟是兄弟的人生大事，姜宥生氣歸生氣，還是同意了。

　正巧裴明霄有架私人飛機剛保養完，他半夢半醒和宋南柯滾上去。

　再睜眼時，人已經了日本。

　宋南珂對銀座的醫院輕車路，進去后直奔院長室面診，姜宥坐外面長椅上邊打瞌睡邊等。

　隔兩分鐘，有人過來問：“小帥哥，你鼻子在哪做的？”

　再隔兩分鐘又有人問：“靚仔，你下找哪個醫生磨的？”

　姜宥不堪其擾，戴上帽子抓著包溜出醫院，決定在商場等宋南柯。

　不過自從做了打工人，他天天累的心俱疲，好久都沒逛街。現在既然已經進了商場，不如買點東西犒勞犒勞辛苦了大半個月的自己。

　賺錢就是為了花的，對？！

　于是他先去G家刷了兩件T恤一只包，折合人民幣五萬五。

　再打開短信，看看自己前幾天賬的工資。

　半個月兩千八。

　姜宥：“......”

　小半年工資，就這麼沒了。

　姜宥有點舍不得，思前想后掏出渣渣霄的副卡，轉到旁邊限量球鞋集合店，先嘗試著買了雙比賽款——

　消費功。

　上次刷了大幾十萬后，對方并沒鎖他卡。

　看來他花的還是太了。

　姜宥：“這款、這款、這款、這款、這款......每個配來一雙。”

　“這條、這條、這條、這條、這條......每條皮帶拿一。”

　“這件、這件、這件、這件、這件風長短款各一件。”

　“這......”

　姜宥買的來勁，極其后悔沒等宋南柯一起來——東西太多，他又不想郵寄，只能自己拎。

　胳膊都快勒斷了！

　終于，一個多小時后他買不了，坐在冷飲店吃冰淇淋。著著，心頭劃過一不忍。

　于是默默走到二樓，買了對偏商務的袖扣。放在柜臺上從不同角度拍了四五張照片，連帶著工資條截圖一起甩進裴明霄微信。

　【柚子茶：為了給哥哥買禮，工資全部花，我要回不去家啦QAQ】

　裴明霄正在開會，拿起手機放大圖片——這對袖扣他有，買表時送的若干贈品之一，價格大概三千塊左右。

　【柚子茶：所以我又花你卡里一丟丟小錢，給自己買了點小東西[委屈][委屈]】

　裴明霄略瞥了眼短信賬單，兩小時消費九十六七萬、不到一百萬的樣子。

　裴明霄覺得，在買禮這件事上，柚子茶同學真的非常雙標呢。

　.

　周三，在雙方有條不紊的推下，華遠與諾恩斯的簽約儀式如期到來。

　合同早擬好了，所謂儀式只是走個流程而已，許德升和魏華遠寒暄片刻，便在簽名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作為特約設計師出席，姜宥本來應該沒有姓名，結果在合同簽完之后，華遠法務又來找他補了張授權協議。

　“小宥，”魏華遠沉聲道，“這次華遠出于欣賞角度選用你的設計，一切都按照正常手續進行，這說明你有讓我們看中的優點，也同樣說明，若下次你的設計達不到我公司選用標準，將不予考慮。”

　也就是說，商場無父子，如果下次設計圖不好看，華遠會立馬讓他滾蛋。

　“我知道。師父，我現在還年輕，”姜宥笑道，“但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為你的驕傲。”

　他說話的時候下微揚，眼里滿是盛放的。

　于是魏華遠突然覺得，人到暮年最大的收獲，或許就是眼前這位小徒弟了。

　在師徒二人聊天期間，許德升也接到了姜老爺子的電話。

　“德升，簽約儀式結束了？周六小宥回家，說華遠的訂單你和許知出了不力。我記得諾恩斯財務總監的位子一直空著，讓許知去試試。”

　天知道，許德升現在最大的心病就是許知。他只有這麼一個兒，必須在退休前替鋪好路。

　在他的規劃中，許知走到總監位置是兩年后的事。畢竟他沒那麼大話語權，需要慢慢運作以防落下話柄。

　而現在，姜宥一句話便達了他的心愿。

　掛斷電話時，許德升手都是抖的。

　簽約儀式結束后，為了加深與華遠的合作，許德升張羅著要請魏華遠吃飯。這種級別的飯局姜宥不宜參與，自己先行回了諾恩斯。

　銷售部眾人早早等在四樓電梯井，見他出現激的差點撲上去。姜宥在一片恭喜聲中走到自己辦公室門口，腳步突然定在原地——

　前方堆滿了水果、零食、鍵盤鼠標等等雜，大多用漂亮的帶綁著，堵上了他進門的路。

　姜宥忍不住問：“誰放這兒的，保潔阿姨？”

　“什麼保潔阿姨！”靜香叉腰，“是你可的同事們！”

　“......你們弄這些干什麼？”

　“禮啊，”寸頭的男生抓抓后腦勺，“我們錢不多，沒買什麼好東西，這些是大家的一份心意，恭喜你功簽下大單。”

　禮......

　同事送他的禮。

　姜宥突然覺得，這些小東西比生日趴那天收到的奢侈品更珍貴。

　這時，霍文東從茶水間打完水出來，恰巧撞上這一幕，臉霎時黑如鍋底。

　不過是走運而已，有什麼資格到祝福？他冷哼一聲，昂首從姜宥面前走過，輕飄飄道：“希姜副部能一直保持傲人的業績。”

　說完便坐回自己工位，整個人鎮定自若，仿佛從沒開過口。

　寸頭男生氣的脖子發紅，胳膊挽袖子，眼見倆人要打起來了！

　靜香趕弱弱地轉移話題：“浩子，快看，群里有人發簽約儀式的照片。”

　好奇心戰勝了怒氣，浩子深吸口氣，依言打開微信，果然，參與簽約的同事把許魏二人握手照發到了諾恩斯全員工作群。

　平時安靜如的大群，此刻終于有了反應。

　【小姐姐J：許總好帥，諾恩斯賽高！】

　【Ta年底能拿不分紅[檸檬]】

　【靜香：嘿嘿，誰讓我們副部長厲害呢。】

　【財務楊晶：不止銷售部，連夜開模的研發中心、一晚上組織五次會議合同細節的市場部，以及總助辦做后勤支撐的同事都是功臣，諾恩斯能扭虧為盈離不開大家所有人的努力！剛才我接到許總通知，下個月，除了銷售部按提分配，咱們全員也能拿到一筆不錯的獎金，和工資一起發放到賬戶！】

　對于打工人來說，上班的源力就是錢。

　看到這句話，整個群全沸騰了：

　【吳克：謝謝許總恤員工！】

　【荔枝：在諾恩斯大家庭是我的幸運】

　【可可碎片星冰樂：嗚嗚嗚是姜副部給我們帶來了巨款，我要上姜副部了！】

　【文東：[微笑]】

　【佳佳吶：@文東，你發這個表是什麼意思？】

　【文東：沒什麼意思啊，替姜副部開心而已】

　【佳佳吶：哦，你表達開心的方式真特別[微笑]。那我就謝姜副部給我們帶來的巨款】

　【阿潔會有貓的：謝姜副部給我們帶來的巨款！】

　【沐沐：謝姜副部給我們帶來的巨款！！】

　【湯包：謝姜副部給我們帶來的巨款！！！】

　【......】

　大群霎時被【謝姜副部給我們帶來的巨款】刷屏了，直到五分鐘后，一條畫風與眾不同的消息打了隊形。

　【Leo：@文東，許總讓你去人力辦離職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