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九點，人力資源部的通知準時下發到各部門郵箱。

　撤職不等于開除，《通知》中明確表示撤去陳震職位，并由姜宥接替部長一職。

　也就是說，從今以后，姜宥是銷售部的部長，陳部長了他手下一名普通員工。

　而公司的決定挑不出病：第一，陳部長任職期間諾恩斯曾連續兩年虧損，作為營銷部門主要負責人，他難辭其咎。

　其二，昨晚衛生間的事大家均有耳聞。能手打下屬的領導太沒水平了，留著干嘛。

　況且他每次開會都罵人罵的很難聽，同時不忘夸獎霍文東，簡直是拉踩行家，職場滿級PUA大師。

　反觀柚子就不一樣了，長得好看，人格超級棒，欺負了還一直說自己沒事。

　誰不想要這樣惹人疼的領導？

　柚子賽高！司草賽高！！！

　其實姜宥本人也沒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坦白講，曾經的領導變屬下，他略微有那麼一點尷尬。

　直到陳部長——哦不對，現在應該陳震了，收拾完辦公室，用那種狠毒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就再也想不起尷尬。平時該怎麼分配工作怎麼分配工作，時不時喊道：“陳哥，來給我匯報一下項目進展。”

　一個字，爽！

　新接手一項工作總是不順手的，姜宥沒做過管理崗，忙忙碌碌十幾天才適應過來，圣誕節也在這期間悄悄臨近了。

　他對過節不興趣，奈何他兄弟喜歡。于是圣誕節當天剛下班，姜宥便被宋南柯接到了日料店。

　點完餐，姜宥覺得不太對勁：“南柯，今晚只吃飯嗎？”

　宋南柯邊玩手機邊道：“那不然呢？”

　姜宥抿了口燒酒：“以前每年你都找人開各種主題變裝趴，今年怎麼不開了，如實招來。”

　“哎呀，沒什麼，”宋南柯終于放下手機，“我老公不讓我和別的男人玩。”

　“噗——”

　姜宥差點一口燒酒噴出來：“你老公？”

　“我記得告訴過你，前段時間我在游戲里勾搭到個夢中1。”

　哦......姜宥想起來了，為了年夜和夢中1奔現，這人還特意拽他去日本打鼻子，害的他花了好多工資。

　“對了，”宋南柯討好地湊過來，“柚子，正好我有件事想求你。”

　“嗯？”

　“年那天你陪我去唄，第一次奔現，我自己有點怕怕的。”

　別看宋南柯滿腦子黃丨廢料，實際上仍是一只雛基，沒談過，更別提網奔現什麼的了。

　姜宥也不放心他自己去，萬一到壞人怎麼辦，無奈答應：“行，我可以陪你去，但凌晨前必須回家。”

　“明白明白，我肯定不耽誤你和裴總！來來來，他家的海膽超新鮮......”

　和宋南柯約定好時間，兩人安下心來吃飯。

　結果沒吃兩口，宋南柯用手肘捅捅他：“柚子，你家微發博了耶。”

　“我家微？”

　“嗯，諾恩斯，”宋南柯把手機遞到姜宥眼前，“圣誕限量款，還好看的......咦，這只手環貌似......”

　心頭涌上幾分不祥的預，姜宥接過手機。

　“轟”地一聲，腦子徹底炸了。

　.

　給許德升和設計部部長趙磊打電話的時候，姜宥手都是抖的。

　幸好今天發新品，他倆都留在公司沒走，姜宥扔下宋南柯，回家取了點東西直奔諾恩斯。

　他沒去四樓，闖進總經理辦公室，開口便道：“許叔，快通知運營部刪掉剛才發的微博，下架網店圣誕新品！”

　趙磊正在旁邊候著，許德升愣了下：“發生什麼了？”

　“我懷疑圣誕新品中的手環涉嫌抄襲Undo，”姜宥沉著臉看了趙磊一眼，“至于有問題的設計圖為什麼會被采用、發現抄襲后為什麼不理，您可以問趙部長。現在先刪博下架，留的時間越長越不好理。”

　“......抄襲？”許德升倒吸一口冷氣，“抄了多，嚴不嚴重？”

　“非常嚴重，嚴重到只要看過正品的人，一定能發現這款產品有問題。”

　總經理沒走，頂層其他部門的員工也不敢走，聽到爭執聲都抻著脖子往這邊瞄。

　副經理老張也沒走，發現事與姜三有關，立馬拿出手機給裴明霄發微信：【裴總，姜先生好像和許總吵起來了】

　接著，把攝像頭對準他們，晦地開始錄視頻。

　大晚上留在公司加班，趙磊本來就不怎麼高興。聽到姜宥把矛頭對準他，更是火冒三丈。

　強詞奪理道：“許總，您應該知道，現在市場上山寨產品比自研產品多得多。朋友圈、淘寶隨可見賣高仿皮、高仿球鞋的，借著正品的名氣銷量都很高，沒見誰跳出來說不行啊？”

　的確，國版權意識薄弱，尤其隨著近些年電商逐漸發展壯大，衍生出一大批專門靠賣山寨盈利的公司。

　許德升沉片刻，如果只是山寨的話，完全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

　“而且，”趙磊繼續道，“姜部長只是懷疑設計圖涉嫌抄襲，并沒拿出證據，空口無憑要求下架產品，如果看錯了或者記錯了，造損失怎麼辦？產品已經量產了，難道全堆在倉庫里嗎？”

　許德升不自覺地點了點頭，諾恩斯好不容易扭虧為盈，廢一批貨真的得不償失。

　而姜宥正等這句話呢，拉開背包，拿出盒子往趙磊面前一摔：“要證據是，好，我給你。寂靜玫瑰手環我正好有一只，□□、份卡都在，你品鑒品鑒？”

　全球限量三十只，他怎麼可能有？趙磊霎時頓在原地。

　......對，也有可能是假的，先拆開再說，他狐疑地打開包裝盒。

　看到手環上玫瑰圖案那一刻，作明顯慢了下來，而等看到賀卡上Undo產品總監親自寫的“To dear JiangYou”，他額頭立馬滲出一層冷汗。

　——人家不僅有全球限量三十只的手環，還是品牌方主送的。

　是他剛愎自用，孤陋寡聞。

　時間急，姜宥沒時間跟趙磊計較，轉向許德升：“許叔，你也看到了，不管有沒有人認出來，只要繼續賣這個產品，諾恩斯就會跟山寨、抄襲畫上等號，永遠永遠洗不掉。”

　“當初祖父出于信任把諾恩斯到您手上，看重的就是您無可替代的統籌和決策能力。或許現在市場真的很，魚龍混雜，但我們可以選擇不進泥沼，保持自己清清白白，對不對？”

　說話的時候，青年直直著許德升，語氣真摯，仿佛他真是青年口中那有“強大統籌和決策能力”的關鍵人。

　許德升再無遲疑，撥通了運營部的電話。

　.

　產品突然下架容易引起消費者不滿，最后運營部決定把網店庫存改零，裝出一副已經賣的假象。

　姜宥非常清楚這不是結束，只是一個開端，畢竟曾發出去的微博和曾賣出去的產品都是證據，不可能憑空消失。

　而且無論諾恩斯決策層是否知，他們都對Undo方造了傷害，理應向對方道歉，進行補償。

　不過他也知道，今天能爭取到刪博和下架的結果已經很功了，再提道歉的事，許德升怕是不會同意。

　姜宥心煩意，一邊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一邊開車慢慢往家走。

　開著開著，不曉得怎麼回事，竟開到了銀星國際的門口！

　他回家取手環的時候沒見到裴明霄，估計也在公司加班呢。馬上快到年底，正是最最忙碌的時候。

　果然，銀星大廈從上到下燈全亮著。最奇葩的是——門口相同位置，老馬那一大家子瓷的居然又來了！

　圣誕節都他媽不休息！

　諾恩斯鬧出這檔子事，姜宥心差的要命，回想起之前老馬對銀星的步步、對裴明霄的污蔑，更是煩躁到了極點。

　他從煙盒里叼出一支煙，點燃后給裴明霄打電話：“忙完了麼？”

　裴明霄剛看見老張發的視頻，沒等打開就被沖斷了：“差一份文件沒看完。”

　“OK，看完下樓，我開的灰科尼塞克。”

　裴明霄一向不喜歡追究底，應了聲便掛斷電話。

　二十分鐘后，姜宥吸完一支煙、扇干凈上煙味，裴明霄正好走出旋轉門。

　男人散漫地抓著大，只穿了件深藍西裝外套。估計剛看完文件，眼鏡沒來得及摘，金鏡框襯得愈發冷、氣質愈發疏離。

　和周圍格格不。

　“裴明霄，你竟然有臉出來！”

　這時見目標出現，老馬和他兒子立刻撲上去，開始了輕車路的謾罵與指責。

　車子停的不遠，姜宥約能聽到類似于“不是人”、“沒長心”、“沒”之類的字眼。

　裴明霄天生就該高高在上的，不能和這些心思骯臟的人扯上關系——姜宥心里突然這麼想。

　他擰鑰匙，被改裝過的科尼塞克猶如鋼鐵猛，發出劇烈而低沉的嘶吼。

　老馬和他兒子自然聽到了，沒等反應過來什麼聲音，就見一道灰閃電直直朝他們沖了過來！

　閃電的速度太快，他們毫不懷疑今晚會命喪此地，一個個嚇的面如土，老馬兒子的□□都了！

　而就在閃電馬上撞來之時——

　科尼塞克一個甩尾，橫進他們與裴明霄之間。車窗搖下，出一張驚慌失措、楚楚可憐的小臉：“抱歉抱歉，我不太會開這輛車，還好及時剎住沒撞到你們！不過你們本是來尋死的，應該不會怪我？”

　老馬：“......”

　看著他們啞口無言的樣子，姜宥真摯地又道一遍歉，才搖上車窗，打開副駕車門。

　裴明霄角噙笑：“你怎麼來了。”

　“別啰嗦，上車，”姜宥說，“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