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靈蕓和蕭晗到月夕院的時候,蕭老爺已經怒氣沖沖地離開了,只是看見徐靈蕓,腳步一頓,似是皺了下眉頭,邦邦地道:“去看看你娘親!”
“是,”徐靈蕓聽得一頭霧水,蕭老爺似是生氣,可是又不像是惱了華月喜,到底兩人吵架為的什麼?
夏草站在門口手足無措,里面兩個小丫鬟正收拾著一地的陶瓷碎片,一片狼藉。
徐靈蕓嚇了一跳,看來蕭老爺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娘親……”
見華月喜坐在床邊,一手支著下,上見客的裳首飾還沒除下來,臉上略施脂,比平日看著更要端莊賢淑,麗不可方。
“蕓兒來了?”華月喜的臉看著還好,角居然還噙著一微笑,對蕭老爺剛才的大發雷霆似是完全沒放在心上:“蕭大也來了?”
夏草趕讓小丫鬟收拾好,奉上茶點。
蕭晗識趣地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留下兩人單獨聊聊。
徐靈蕓迫不及待地問了:“娘親,究竟怎麼了?”
“沒事,你別放在心上,老爺不是跟我生氣,不過是心里不痛快罷了。”華月喜擺擺手,不想多說,讓夏草伺候著拆掉發髻上的朱釵。
“真的沒事?是不是蕭老爺想跟聶公子締結婚約,娘親你不同意,所以……”徐靈蕓吞吞吐吐地問著,有些忐忑不安。
“傻丫頭想些什麼,蕭老爺還不至于想要結一個小小的舉人老爺。而且聶公子雖然中舉,連帽還沒沾上了,哪里就真的能幫上蕭家?”華月喜沒想到徐靈蕓胡思想,有些好笑:“你下午不是要上課,趕回去吧。這里的事,我心里有數,你就別心了。”
華月喜越是不說,徐靈蕓越是不安,倒是不好繼續追問,悶悶不樂地回院子去了。
春英跟夏草在后面嘀咕了好一陣,也是皺著眉頭回來:“姑娘,夏草也沒聽清楚,不過蕭老爺確實沒生二太太的氣,姑娘盡管放心。”
好歹沒連累上華月喜,徐靈蕓大大松了口氣:“收拾好東西,準備去韓先生那里上課了。”
春英答應著,又問:“姑娘要送給韓先生的禮也要帶上嗎?”
徐靈蕓看著桌上裁好的幾張書筏,想到蕭晗也要送,這一點本不夠。要是待會帶上,給了韓先生沒給大爺,總是不好:“先放著,過幾天再送吧。”
一連兩天,蕭老爺都沒到月夕院,徐靈蕓有些坐不住了。
這可是破天荒的事,難不華月喜要失寵了?
只是蕭老爺沒宿在月夕院,卻也沒去阮姨娘和大太太那里,天天不是在書房就出外,時常不見蹤影。
徐靈蕓納悶,莫不是聶睿羽說了什麼話惹得蕭老爺不高興?
想來想去,只剩下這一點了。
“徐姑娘,”韓先生走過書桌,見正在發呆,指頭敲了敲桌面:“今天的課不好聽?怎麼老是走神?”
“不,不是,我只是有些想不通的事……對不住,韓先生。”徐靈蕓乖乖認錯,知道自己不過是旁聽的,但是不專心聽課,確實是對老師不尊重。
蕭晗今天跟著蕭老爺出外沒來,課堂上只有蕭昭。
只見蕭昭放下筆,不悅地道:“要是不好好聽課,來這里是搗的?”
原本他對徐靈蕓的印象不好不壞,不過老聽阮姨娘嘮叨,上回贏了書畫比賽,又見韓先生對徐靈蕓另眼相看,就有些不是很痛快了。
昨天的事,蕭昭也聽說過的,不由道:“難道準備做舉人老爺的夫人,就不想繼續呆在商戶之家了?”
“二爺,這是子烏須有的事!”徐靈蕓漲紅著臉,立刻反駁他。
對來說,蕭家不管是家還是商家,對自己夠好的了,要是嫌棄,那不是了忘恩負義之人?
蕭昭還要再開口,被韓先生淡淡打斷了:“好了,到此為止。二爺,捕風捉影的事何必多言?聽說蕭老爺和二太太都拒絕了這門婚事,以后就別要再提了,兒家的閨譽可是很重要的。”
聞言,蕭昭不再吭聲,徐靈蕓激地看了韓先生一眼,卻見后者微微一笑,興趣地道:“不過聽說蕭老爺生氣了?那位聶公子還真厲害,蕭老爺大發雷霆的樣可不多見呢!”
“韓先生知道?”徐靈蕓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問。
韓先生看著笑了:“蕭家的事我不好多說,你要好奇,就去問大爺吧。”
徐靈蕓苦著臉,主找蕭晗問,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對了,韓先生如何認識家父?”
這個疑問,一直藏在心里,忍不住開口。
韓先生下:“很喜歡那幅畫?也是,這麼多年,你當時年紀小,該忘記生父的樣了。他擅長丹青,我們偶然相識,可惜他早早去世了……”
徐靈蕓聽得認真,又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是個很有趣的人,”韓先生的回答很奇怪,倒是出懷念的神:“要不然,他怎會不顧家里的反對,誓要迎娶二太太?”
也是,華月喜長得太漂亮了,當妾侍倒是需要麗可人,正房太太還是端莊賢淑為好,所以甚是不為長輩所喜。
沒想到生父排除萬難,迎娶華月喜為妻。也難怪當初生父去世,徐家只道華月喜是狐子勾走了生魂,是個克夫的,把們母趕了出去,不相來往。
要不然,伯娘哪里有膽子,要把華月喜賣到院去?
說到底,伯娘就是明白華月喜孤家寡人,徐家絕不會出手幫忙,只管往泥里踩就是了。
徐靈蕓點了點頭,對生父充滿了好奇。華月喜很提起他,自己也不敢問惹得華月喜傷心。如今有個人,認識生父,和生父是朋友,知曉他其他的方方面面,是最好不過的詢問對象了。
“韓先生,待會下課后,請到涼亭一聚,能夠多給我說說生父的事嗎?”
韓先生笑笑,只道:“要是有酒,哪里都行。”
徐靈蕓連忙道:“我那里還有去年的桂花釀,是自己親手釀的,還請韓先生不要嫌棄。”
“徐姑娘親手釀的佳肴,我求之不得,哪里會嫌棄?”韓先生一口應允,便繼續上課,只余下蕭昭在一旁微微蹙眉。
等徐靈蕓準備好桂花釀,又請凌大娘做了一個可口的下酒小菜去到涼亭,就發現涼亭里除了韓先生,二爺蕭昭居然不請自來。
有點納悶,但是來者是客,自己還是招呼了:“二爺也來了,嘗嘗我的桂花釀?”
蕭昭嫌棄地瞥了一眼,拾起筷子夾著小菜,有點興趣缺缺。
倒是韓先生比較了解他,對徐靈蕓笑道:“二爺最的甜點,怎麼不上兩盤?”
被破口味,蕭昭尷尬地咳嗽兩聲,倒是讓徐靈蕓笑了,趕去張羅了幾碟甜點。
“不裝了?”韓錦抿了口桂花釀,雖然味道淡了點,勝在夠醇,還能口。
蕭昭在外一副深浪子的樣,惹得多二八紅了臉,小鹿撞。剛見著徐靈蕓的時候,也不由自主地擺出在外人跟前的樣子,如今倒是越發顯出本來。
“裝什麼,在家也得裝,那要多累?”
蕭昭打小就是庶出,為這事小時候沒被別人嘲笑,都被自己打回去了。
等慢慢長大了,發現不能讓人住口,還不如讓所有姑娘都喜歡自己,那些同齡的男子,為了不讓那些姑娘討厭自己,只得對他假惺惺地示好。
如此拐彎抹角的,倒是讓蕭昭在外念書的生活好了不知多。
“我跟大哥不一樣,對從商沒興趣。以后也就娶個家子,搬出去住,再生幾個孩子,外放謀個不大不小的位,也就足夠了。”蕭昭的理想很簡單,自小看著阮姨娘長大,對生母爭搶,對生母的傷心,對生母不是正室曾經耿耿于懷。所以他雖然讓所有姑娘都有好,倒沒去占過們便宜,也沒輕易許下承諾。
有些承諾,那就是一輩子的事,蕭昭不想也不愿意讓家里多一個妻子以外的子,省得心煩,又讓一個子走上他生母的舊路。
“以后的事,誰知道呢?”韓錦拍了拍蕭昭的肩膀,兩人相久了,說是師徒,更像是友人。
蕭昭很聰明,也有自知之明,這樣的聰明人才能活得更好更長。
“說起來,我讓小廝打聽了。”蕭昭話音一轉,忽然笑了:“那位聶公子還真是語出驚人,也難怪爹爹會不痛快。”
“哦?”韓錦雖然好奇,還沒真的去打聽。如今蕭昭找人問了,他也不介意聽上一聽:“說什麼了?”
蕭昭板著臉,學著聶睿羽的語氣正道:“我打算謀一個位,雖然剛開始位置可能不大不小,但足以謀生,便能給蕓兒更好的生活。蕓兒打小跟二太太生活在一起,自是不愿分開。要是過幾年蕭老爺厭倦了二太太,盡管讓二太太跟著蕓兒到在下府上,一塊生活便好。”
韓錦一愣,笑得十分開懷:“我已經能想象到蕭老爺聽到這些話,恨不得把那狂妄的小子打出去。虧得蕭老爺修養好,是我還不把人刮一頓?”
聶睿羽也說得出口,華月喜怎麼也是蕭老爺的貴妾,就算以后厭倦了,蕭家不至于還養不起。多一雙碗筷而已,若是讓華月喜出府跟著聶睿羽生活,那簡直是生生給蕭家難看,蕭老爺臉面無,以后還怎麼出去行商?
估計滿城的人都要笑話,蕭老爺連一個妾都養不起,愣是打包送出去給別的年輕男人養著了!
韓錦笑得眼淚都要下來了,拍著桌子道:“這小子夠大膽,當著蕭老爺的面說出這番話來,也不知道是太自負了,要解救二太太于水火之中,還是個沒腦子的?”
一上門得罪蕭老爺,簡直是給自己的仕途鋪上荊棘,以后別想走得舒坦了。要是蕭老爺狠一點,聶睿羽別說當了,說不定沒幾天就給抓個錯著,直接丟牢獄里點苦頭,孑然一地出來,哪里有如今的風面?
蕭昭贊同道:“姓聶的念的書都吃到狗肚子里了,連我蕭家都沒放在眼,活該他倒霉?”
“莫不是蕭老爺做了些什麼?”韓錦越發來了興趣,有些人自尋死路,真別怪別人沒給他活路。
蕭昭也跟著笑得暢快:“我爹哪里咽得下這口氣?他這幾天出外走,估計就是弄點小手腳教訓一下。”
他一頓,笑得更加幸災樂禍:“若是得罪我爹,他還不至于跟小輩太計較。但是得罪我大哥,姓聶的這輩子就別想翻了!”
“哦?那麼我就拭目以待了。”韓錦喝盡最后一杯桂花釀,眼看徐靈蕓帶人送來吃食,眉眼里全是笑意,對剛才的事只字未提,晃了晃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壺催促道:“徐姑娘,還有酒嗎?”
徐靈蕓沒想到才走了一會,韓錦就把一大壺的桂花釀喝完了,喝得雙眼發亮,更為清明,臉頰卻連一點紅暈都不見,只得吩咐春英,把剩下的一壺桂花釀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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