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蒼坐在明亮的醫院里掛點滴, 看著周圍不時走過的護士，終于又恢復了之前那種生人勿進的冷冽氣場。

　但賀決云總覺得穹蒼的狀態不是很好。或者說，不像在開場的時候那樣運籌帷幄了, 似乎在惆悵著什麼他也不知道的事。

　賀決云著病歷本，腳下一蹬, 從椅子上了過去，與肩并肩地坐著。笑問道：“你知道, 我載游戲的時候, 角介紹上寫的是什麼嗎？”

　“嗯？”穹蒼很上道地問道，“什麼？”

　賀決云兩手環, 說：“這位NPC的原型是負責調查當年這起自殺案的警員之一。在王冬自殺之后, 他們對一中所有的學生進行了詳細調查, 用最基礎的排查方式, 想要找到三位自殺者之間的關系。可惜因為證據太過零散, 學生都諱莫如深, 校方又在中間攪渾水，給出了不誤導的提示, 導致他們的調查過程很曲折。甚至中間一度以為真的只是一場巧合而已。也因此，被對方占據了輿論優勢，在案偵破過程中, 出現了很多不好的聲音, 促了后兩位學生的死亡。”

　穹蒼若有所思：“嗯……”

　賀決云用力抹了把臉：“每次想到這群學生瞞著事不敢告訴別人，獨自惴惴不安, 最后無奈選擇自殺，他們就很痛心。不僅僅是無力，還有不被信任的失。”

　他神深沉，語氣很是鄭重：“他們這些人, 那麼努力地工作、提升，想要維持社會的穩定，就是為了保護更多，像田韻那樣還沒有抵抗能力的人。他們不覺得自己的理想有多麼崇高，也明白這個社會有很多的不盡如人意。但是，他們真的想告訴所有人，報警吧。只要報警，就算他們再無能，也會努力幫助們。這個社會還沒有到，需要們去承擔一切的地步。就算是游戲，他們也希，這群年輕人，能有機會活在這個世界上。”

　賀決云大手按在穹蒼的腦袋上，避開的傷口小心地了，笑說：“所以，你活著，就是我的勝利了。”

　穹蒼認真看著他，抬手將他的手拿下來，帶著思考過后的確定道：“謝謝啊，你的安雖然很拙劣，但是還走心的。”

　賀決云：“……”

　“但是，勝利就是勝利，活著不勝利，游戲狀態。你這樣的神勝利法，就很啊Q。”穹蒼道，“Q哥。”

　賀決云：“……”

　沒別的，就是聽了以后想打人。

　他深吸一口氣，認命道：“行吧。Q哥就Q哥，比中年怪叔叔要好多了。起碼還降了個輩分。”

　“好太多了。”穹蒼掏啊掏，從兜里掏出一顆糖，聲音虛虛地道，“怪帥啊。”

　賀決云哭笑不得：“我就當你是夸我了。謝謝你啊小仙。”

　穹蒼想把糖果紙拆開。因為挖了一整個晚上而被工劃傷的手指不是那麼靈活，試了幾次都沒扯開那個堅固的塑料口。

　賀決云看了會兒，實在忍不下去，接過手里的糖，撕開包裝后喂到邊。

　穹蒼定定看了他許久，看得賀決云都有點發了，才把糖吞進去。

　一帶著橙子香氣的甜味在舌尖漾開，隨后擴散到整個口腔。

　穹蒼吃糖的時候也很不安分，喜歡咬來咬去。

　賀決云別開視線，瞥向外面的天慨道：“天都亮了。這一晚上折騰的。”

　穹蒼抬起頭：“我要拔點滴了，你去拿下片子，我在門口等你。”

　賀決云：“也行。”

　等賀決云拿了東西走出醫院，就看見穹蒼手里著塊面包，蹲在路邊喂野貓。

　因為醫院的后面是一座山，這里的人流量又大，春夏的時候，很多野貓會從這里經過，尋求投喂。

　它們不大怕生，埋頭乖巧地吃著面前的食。一鼓一鼓地咀嚼，皮油亮，噸位十足，長得很有大橘為重的氣勢。

　賀決云提著服在穹蒼邊蹲下，手想擼那貓一把，卻被貓靈活地躲了過去，他收回手，笑說：“你還有閑逸致的啊。”

　“不一定呢？”穹蒼說，“我做的每一件事，說不定都有你想不到的目的。”

　賀決云好笑：“那你現在是什麼目的？”

　穹蒼思考了下：“展示我的善良？”

　賀決云點頭：“那我覺得還不錯的，你可以繼續保持。”

　穹蒼把食全部放下，拍拍手站起來說：“回去吧。”

　賀決云問：“送你回家？”

　“不行。王冬的母親并不贊同的行為，回去就是吵架。”穹蒼說，“還是回學校吧。”

　賀決云驚了下：“你現在還去學校，是不是不大合適？”

　穹蒼問：“哪里不合適？”

　賀決云遲疑道：“不大安全吧？”

　“哇……”穹蒼張開，夸張道，“我一自殺追求者還能擁有安全那麼安全的東西嗎？”

　賀決云：“……”能不能好好說話？

　穹蒼招招手，催促道：“走吧。跟大佬走，帶你過關。”

　直播間的網友聽著他二人的對話，瞬間被帶偏了重點。氛圍是輕松起來了，但是車也翻進了里。

　“為什麼畫風一到他倆這邊，就二人轉了？他們自調頻考慮過觀眾的嗎？”

　“不影響我看得快樂。【doge】”

　“這CP不敢磕啊，主要是兩人的建模都太……太不可了。我的想象力不允許。”

　“現實生活中兩人的年齡可能要反一反？我覺得大佬應該是個閱歷經驗都極其富的老專家，而小警察的眼神跟朝氣都覺還是一個年輕人。姐弟可不可？”

　“大佬現在還能帶躺贏嗎？后面的讓公安機關手比較方便吧？已經99%的自殺度了，找個安靜的地方躺著休息比較好吧？”

　“剛才項清溪那一下真的是嚇死我了，靠，三夭拍恐怖片的嗎？我到現在都沒緩過來。而且大家怎麼都不討劇了？”

　“劇現在明顯死胡同了啊，我的智商已經被過了我有自知之明，我決定跟著大佬躺贏，需要張個啥？”

　·

　賀決云也很想知道穹蒼接下去要做什麼。

　從出了醫院之后，就一直表現得很從容，看起來不像是在因為證據丟失而苦惱的樣子，也沒有提及自己下一步的計劃。倒是一直捧著手機不放下，不知道在查些什麼。

　賀決云看忙活了一路，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在看什麼啊？”

　穹蒼不停地把手機轉來轉去，空回了一句：“看表識人。”

　賀決云：“啊？”

　“手表的表。”穹蒼說，“名表啊這可是，比那幾張丑臉有辨識度多了。就差寫上自己名字了。”

　穹蒼正說著，手機震了一下。擺正位置，點出短信，看清后又說：“徐蔓燕約我去的宿舍。”

　賀決云自覺把車速放慢，皺眉道：“徐蔓燕？”

　穹蒼手指快速按，回復了過去：“我說好。”

　“想干嘛？”賀決云嚴肅道，“我懷疑田韻的死跟們兩個有關系。們不單純。”

　“想干嘛都沒關系。”穹蒼說，“這不你跟著我一起去的嗎？”

　賀決云聽到這話，竟還有點滋滋的味道，點頭道：“那是當然。”

　賀決云把車停在學校外面，陪著穹蒼一起步行過去。

　此時學校里已經上課了，路上一片安靜。徐蔓燕的老舊宿舍樓就更加冷清了，一路過去都沒看見半個人影。

　穹蒼停在徐蔓燕的房間外面，抬手敲了敲。

　里面的人似乎就在邊上等，飛快地拉著把手將門打開。

　里外四人面面相覷。

　穹蒼沒想到項清溪居然也在。徐蔓燕沒想到會帶個中年男人過來。

　徐蔓燕：“冬，你沒事吧？”

　賀決云側擋在穹蒼面前，把徐蔓燕給退了半步。

　穹蒼將他推開，問道：“我沒事，他是警察。”

　徐蔓燕看著賀決云面猶豫。

　賀決云問：“不方便嗎？”

　徐蔓燕思忖良久，然后像是下定決心，退開一步說：“沒什麼不方便，你們先進來吧。”

　門被關上，四人各自站了一個角，保持著心理上的安全距離。

　穹蒼視線轉了一圈。

　不愧是老式宿舍樓，墻面都斑駁剝落了，地上的石磚也變了。

　徐蔓燕小聲說：“我只是想讓小溪給你道個歉，是鬼迷心竅，才會打你的。我今天早上才知道，不是故意的。”

　項清溪站在旁邊，握著的雙手還在抖。目定在賀決云的上。

　徐蔓燕對著賀決云懇求道：“千萬別抓，跟沒關系！我求求你們。”

　賀決云在幾人臉上巡視了一圈，擺出一個看起來比較親和的表。

　“你們也別這麼張，我看起來很可怕嗎？”賀決云把自己的工作證拿出來，別在口，讓皮夾上的徽章對著們，說，“這樣會不會比較有安全？社會主義的輝。”

　穹蒼打了個哆嗦：“好冷……”

　徐蔓燕扯了扯角，但實在笑不出來，最后只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來。

　賀決云問正事：“照片還在嗎？”

　“還在，我沒讓刪。”徐蔓燕返從桌子里面拿出一個相機，捧在手心里。緒很不穩定，手指都因為太過用力被邊角給磕白了。

　穹蒼問：“那些人都是誰？”

　徐蔓燕渾渾噩噩地報了幾個名字，又說：“校長其實不常來，但他偶爾會參與，還會幫著選人。里面有兩個是學校的投資人。”

　穹蒼過去，按住的手，讓放松。說：“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我更想知道，你們為什麼這麼害怕？是因為照片，還是因為……怕有人去追究田韻的死因？死前肯定是去找你們的，當時，是跟著項清溪一起過去的。”

　項清溪終于開口了，聲音淡淡的：“是我。我不小心在天臺推下去的。”

　“不對，是我！”徐蔓燕大喝了一聲，跟著癱下去，眼淚洶涌地淌了下來，“是我……拿到的照片里面有我的，小溪告訴我之后，我就想找田韻談談。”

　項清溪：“燕子！”

　“你閉！”徐蔓燕喊道，“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擔不起你們的責任，我不行！”

　項清溪愕住。

　“田韻來見我，我很激，也很激。我讓不要那麼做，可是不肯，說上不了大學就完了，就算上了大學也沒有錢。我說我可以給錢，但是不聽。”

　徐蔓燕說得語無倫次，顛三倒四，語速短促又含糊。

　“我跑到邊上，說那我就跳下去，讓我別，然后也跑了過來。我去搶的手機，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掉下去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殺，可是我又很害怕，于是找了他們，問他們應該怎麼辦。”

　徐蔓燕快要換不過氣來，猛地噎了兩聲，又繼續說：“他們說，會幫我理，讓我乖乖聽話，什麼都不要說出去。結果，周南松還是知道了。我沒想死的！我還以為，事已經過去了。”

　徐蔓燕抬起頭，眼睛通紅，朝著他們兩人直直跪了下去。

　賀決云嚇了一跳，想去扶起來，徐蔓燕激地出自己的手。

　“為什麼呢？我不明白，我只是想好好讀書而已。可是那個禽，他騙我出去，給我喂藥，他拍照威脅我！”徐蔓燕哭訴道，“他不止擾我，還想去擾小溪。我沒有辦法，規則是他們定的，我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力。我只能這麼做。既然做了，我為什麼不能拿他們一點好？我只是想要大家都好過一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