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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天步艱難》 第十六回 納木札爾淫樂招亂 阿睦爾撒乘變逃難

弘晝王保兒一前一后從北正房向東,踅過一段黑的巷道,弘晝忽然站住了腳。王保兒不知緣故,忙也站住。暗地里弘晝沉良久,說道:“保兒,皇上要分我,你心里得有個數。”

“主子!”王保兒嚇了一跳,疑脖子覷弘晝臉,噗地一笑道,“爺說笑話了不是!怎麼會呢?皇上現今只剩了爺一個親兄弟,平常價連句重話都沒有的。奴才隨爺叨,幾次見皇上送東西,賞的比送的還多;隨爺晉見,奴才旁邊瞧著,皇上眼里那份親,比別個親王格外不同呢!”

“你想的對,也不對。我們除了兄弟,更要的是君臣。”

“……?”

“皇上已經出口風,‘就是兄弟,也要拂拭一下。’”

“拂——拭?”

“好比鏡子不亮,”弘晝一笑,“要。”他頓了一下,仰高天繁的星河云漢,長長出一口氣,“我是荒唐王爺嘛!如今天下就是個荒唐世界。拂拭一下我,下頭荒唐的就會一點。……今夜的事,我就是尋個小過錯給皇上看。史彈劾是必定的,接著就用這個——摘掉我頭上幾顆東珠、罰俸、訓斥——教我閉門思過。再接著,他再殺錢度、高恒,罷那些聲名狼藉的。他要整頓吏治,不咬牙拾掇一下自己兄弟,怎麼說別人?”

王保兒聽得發懵,想了想,說道:“王爺既這麼明白,何苦化錢費力弄這事,白填還進去給人做法——爺說奴才乃是驢托生的,驢不會想事兒,王爺怎麼也不會想事兒?”

“日你姐姐的,連老子也敢罵進去了!”弘晝笑罵道,“跟你說也說不清楚。記著這檔子事,皇上分我,我不分你,但你要在外頭收斂些兒,別他娘的一把好大的都頂到南墻兒上。好像我一點家規也沒有似的!”王保兒笑道:“誰敢說爺沒家規?我就是爺的模范奴才!爺也分我,說我在外頭胡來給爺招事兒,咱家里千把人,他們不也‘整頓’了一下?”弘晝呵呵大笑,說道:“好奴才,曉事!——走,前頭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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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加快腳步,其實這里暗角出去,離驛站正房只幾步之遙,轉出房角弘晝便道:“跑去問問完事沒有,爺惡心聽他們那些聲音。”王保兒忙應一聲,小跑著從正房北影壁繞進去,跺步兒加大足音,一進門便隔東屋門問道:“隨軍門,解乏了沒有?”聽著屋里嘰嘰哢哢斷云殘雨之聲未絕,一個子細聲細氣吃吃笑著求告:“爺……您真好神氣兒……且別起……”隨赫德答應著:“就來就來!”接著一陣裳窸窣聲音,隨赫德披扣紐出來,一頭走一頭笑著回罵:“老子在萬馬千軍中直出直,殺得尸積如山河——啊!五爺,您不是在明故宮那邊麼?怎麼這兒來了!”他一眼看見了弘晝,忙一個千兒打下去,懷中紐子尚未扣全。里頭鴇兒**們不知道,兀自浪笑著說:“憑你明故宮秦淮河,再惡的大將軍五六爺,該敗陣也得了!”不知誰悄語說了句什麼,里屋才沒了聲息。

“起來吧!”弘晝手握檀香小扇虛抬一下,笑嘻嘻道,“有七千里道兒吧,走得不容易。皇上派我和范時捷、紀昀來南京接你,他們在故宮那邊等著聽你回報南北天山的事。我說先得弟兄們子,犒勞犒勞——怎麼樣?比騎馬用些兒吧?一般的縱送,滋味一樣不一樣?”“不一樣不一樣,那當然不一樣!謝爺的賞!”隨赫德黑紅的臉膛放著,顯得神奕奕,“這會子解了乏,奴才揮戈上陣,仍舊金槍不倒!——不信,爺問屋里幾個敗軍之將!”

一句話說得屋里三個人咯兒咯兒笑不可遏。弘晝無所謂地將手一擺,徑自到院里,沖著東廂一排房喊:“弟兄們!都給我出來!”便聽各屋嘰里咕隆一陣響,軍將們忙著穿穿登靴戴帽佩劍,頃刻間便黑乎乎站一排,“啪”地一齊打下馬蹄袖行禮:“奴才們給五爺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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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起來!——錘子了沒有?”

眾人面面相覷:這王爺金枝玉葉,天子第一親,怎麼這樣兒問話?有知他荒唐秉的,子一說道:“還行!”眾人一笑,有的說“了”,有的說“了還能再”,末了一個苦著臉說,“標下的‘刀’幾年不用,他娘的銹了……才進去這麼三指,”他比了一下手指頭,“——就收兵了!”聽得眾人一陣哄笑。

“兄弟們在外出兵放馬不容易。邊陲塞外兵營枯寂,沒有人又不能帶家眷。大丈夫,嗯……這個這個,啊——槌子了無奈何!”弘晝在眾人笑聲中說得鏗鏘有力,“南京六朝金之地,是個吃喝玩樂嫖**的地府兒。但我皇上整頓吏治,不許文武員逛行院,你們沒有紀律,自個兒去,教善捕營拿住,連老隨也要臉上無!嗯……這個這個,本王爺護邊將,哎這個這個又要維護朝廷法紀,嗯這個這個……就這樣了!”他掏出懷表就窗上的燈看了看,提足神問道,“這會子累不累?”

“不累!”

“能辦差不能?”

“能!”眾人齊聲大呼,氣壯山河。

弘晝略帶孩子氣狡黠地一笑,道:“現在是戌末亥初時牌。全都坐轎,去明故宮。十個軍佐跟兵部的人回營務事兒,老隨跟我見紀中堂和范司徒說西北軍。說到子時,還回這里,該干的事就用不著我指教了!”眾人都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卻看不清形容臉來,弘晝一擺手便走,后頭的人忙腳步雜沓跟出驛站,已見一溜竹亮轎停放在門口。

明故宮驛站就在青龍門北。這里向東是一帶城墻,西邊是空曠得黑漫漫的故宮址,荒草白茅間間而矗著斷墻頹垣,被永樂皇帝燒一片白地的舊宮址上金水河上漢玉欄橋渠仍在,守闕石獅盤龍華表猶存,都在青蒿野榛之中。星下看去起伏不定,像是許多猛在暗中跳躍,甚是荒塞森。驛站就設在址東北角,臨玄武湖岸落座,卻比別個驛站不同:倒廈三楹大門懸著兩盞玻璃宮燈,周匝圍垣也是宮墻式樣,墻上每隔不遠掛一只“氣死風”燈,燈下暗影里站哨的都是九品武,一可知是善捕營的護衛。幾個太監見弘晝下轎,忙一擁而上打千兒請安,一個藍領子管事太監像是王府里侍候的頭兒,側跟從諂笑著道:“范大人紀大人都等急了。兵部幾個堂不敢放肆,在書房那邊探頭探腦,耐著子等。爺怎麼一去就兩個時辰,范大人和紀大人都罵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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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罵我什麼?”弘晝一邊聽一邊哼哈,站住了腳,笑道。

“范大人罵您是‘頭’,紀大人罵您是‘牛’!”

弘晝偏著臉聽,一眼瞧見紀昀、范時捷笑著從西月門迎出來,因笑罵道:“你們竟敢背地罵我!就是老子不計較,皇上知道饒你們?”紀范二人笑著一躬,手讓弘晝到西花廳,范時捷指著一群將校對太監道:“把他們帶議事廳那邊,兵部的人也過去——還有戶部老金,都去聽這群藥渣說糧說餉說軍需。”回頭陪著弘晝踱著走,聽紀昀笑著對弘晝解說:“爺甭想挑我的病兒,是那狗才聽轉了,我說的是‘囚牛’,不是牛……龍生九種爺聽說過沒有?頭一種就是囚牛,囚牛好音樂,現今胡琴頭上刻的就是它的像;頭也是龍種,鴟吻,平生好吞——我打量爺是聽戲去了,老范以為爺見了心兒吞吃去了,怎敢放肆就罵呢?年羹堯罵穆香阿‘狗娘養的’,穆香阿回話說,‘回大帥,我母親是和碩公主,圣祖親生,不是狗娘養的!’奴才們是守規矩懂禮法的,怎麼敢學年羹堯?”“這個玩笑開得有驚無險!”弘晝開心呵呵大笑,“方才見過一群**,老鴇兒也跟我說了個笑話兒。接過一個道臺,兩榜進士出。進士說他憑著筆做,老鴇兒說:‘咱們一樣,我也憑(筆)吃飯。你筆上有,我也一樣,你有筆筒兒,我也一樣!’那兒被對住,笑說:‘我還憑吃飯,回事說差使奉上接下,不單憑筆。’鴇兒說:‘仍舊一樣,我們也憑吃飯,不過你在上頭,我們的在下頭,你的橫著長,我們的豎著長罷咧,你上的胡子還沒我的長得好呢!’”話沒說完,范時捷已笑得彎倒了腰,紀昀正點煙,一口**噴斷了檀香火煤子。隨赫德卻是著個大肚子笑得渾。說笑著眾人一道兒進了花廳,弘晝甩了上袍子,一天青細白洋布短褂短,趿了雙撒花拖鞋,向東壁椅上一靠坐了,對滿屋丫頭仆廝擺擺扇子道:“給各位大人上茶!桌上果品點心盡夠使的了,不用再上。你們出去,我們要說正經話。”

“老隨,”眾仆隨退出去,紀昀斂了笑容,在椅上一欠說道,“準葛爾部長噶爾丹策零死了幾年,又立了那木爾扎,又了幾年。皇上因為道途遙遠,又是他們部里自家鬧家務,這頭金川又連連用兵,所以沒有料理。上次看你奏折,又換了個達瓦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隨赫德剛要答話,弘晝用手虛按按,說道:“北京那頭阿桂給皇上折,說有個阿睦撒納的,正在青海日夜兼程去北京,阿睦撒納是輝部臺吉,準葛爾部鬧家務,與他有什麼相干,也攪和進去?我不是管事王爺,既我聽,就簡略從頭說明。別要皇上問我,一腦袋糨糊葫蘆回奏。”范時捷這個戶部尚書還沒到任,也想知道首尾,也便沖隨赫德點頭。

“王爺,紀大人范大人,這事說來繁復雜,不是三言兩語的事,只能從簡扼要回話。”隨赫德略一欠,清了清嗓子道,“圣祖爺三次親征準葛爾,老葛爾丹敗死自盡。封葛爾丹策零為臺吉,這個人其實懦弱無能,只是靠了朝廷封號勉強維持準葛爾局面而已。葛爾丹策零有三個兒子,老大喇嘛達爾濟,是小婆養的,娘家不貴重,兒子自然也就份低。正出的嫡子是老二,策妄多爾濟·納木札爾——王爺別不耐煩,他們的名兒就是長,我聽了幾年還覺得拗口別扭——他娘是正宗朝廷封的福晉,因此葛爾丹策零一死,順理章就了臺吉王爺。

“這個納木札爾歲數不大,卻是甚不,從羅剎國不知弄來什麼**,一晚上能弄一百個人。部里邊略有點姿奴,甚或有的部曲臣僚妻都橫掃進去。有時弄不到一百個就疲了,再吃藥再弄,連親姨小姑親妹子也都不肯饒過。這麼著折騰,人瘦得像個骷髏,哪里有神料理部曲什麼草場牛羊糾紛?什麼儲糧備冬草料遷移牧場這些政務,一概聽之任之。不吃藥就像個暈頭鴨子,一陣風就吹跑了的紙人似的,吃了藥又像個瘋子,又狂又躁,別說人,就是男人見他那樣兒都畏懼躲避不遑。”

聽到這里,范時捷不莞爾,紀昀卻是點頭一嘆道:“禍水橫逆,這樣的君王沒個不亡國的……”弘晝笑道:“方才老范悄悄問我,說那些軍將是‘藥渣’什麼意思?說的就是這樣的人——不知哪年哪代,皇宮里的宮都得了病,面黃乏力神萎頓。太醫開了一張藥方,送二十個壯小伙子進宮。一個月后,宮們一個個容煥發態輕健。送這些年輕人出宮,老皇帝眼花,瞧著一個個晃晃骨瘦如柴的影兒,問‘那是些什麼東西呀’?宮們捂口兒悄笑,回說‘稟皇上,那是藥渣’!”范時捷登時明白,端著茶杯指著隨赫德笑得手直抖,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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