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興茶館生意仍舊很好，陳拐拐從前講那折《末世悲歌》，盛世裡頭大家不聽了，他就又編了一折《傾城之》，講的是滄淵上千年前玄諶大帝和扶桑公主的恨仇，很是吸引正當青春年的公子小姐。

天下酒樓茶館，「南北二福」並稱，「北福」便是上京聚福記，「南褔」正是宣城福興茶館。本來排上名號的是福興酒樓，只是同在宣城的「江南第一樓」棲梧閣實在聲名太響，福興酒樓稍遜一籌，故而評給了茶館。不過也無妨，福興茶館和酒樓本來就是一個大老闆開的，兩家隔壁挨著，何況宣城人都知道棲梧閣和福興酒樓背後的二位老闆關係匪淺，碼頭走貨也多仰仗二位老闆，平日里兩家都給面子。

在宣城混得有頭有臉的蘇大老闆正在碼頭上曬著太，喝著屬下遞過來的現榨橙，一頁一頁地查賬，面鐵青。

碼頭上管事的李二不明白，昨日明明來了筆大單，利潤可觀，天氣也不錯，果新鮮，賬冊又沒什麼問題，怎麼自家上司還是一副隨時要吃人的樣子？

他不知道的是，蘇冉心中了一團火，等著收拾某個不聽話的人。

接到寒軒急報說葉臻去了三清堂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恨不得把這倔牛拉回來狠狠打上一頓。

「你最好真是有什麼發現，要不然我弄死你！」蘇冉惡狠狠地說。

李二渾一激靈，壯著膽子問：「老……老闆，小的，哪裡做得不好？」

正在此時，一個黑人上前在蘇冉耳邊低語幾句。

蘇冉面微變，直起來，把賬冊丟給李二：「做的不錯，年底分紅加一。」

李二驚喜不已，連連道：「多謝老闆！」

蘇冉沒有看他，整了整擺，氣勢洶洶地殺出了碼頭。

李二在後面抖了抖，心想不知是哪個倒霉崽子要承老闆的****。

福興茶館，「倒霉崽子」葉臻負手站在屋子正中，坦地看著怒氣沖衝殺進來的蘇冉，笑瞇瞇地打招呼：「蘇大老闆好啊。」

「葉大小姐好啊。」蘇冉咬牙切齒，目忍不住先把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見沒什麼事兒，氣就消了一大半，語氣仍舊憤怒，「讓你別去你還去，長本事了？」

「又沒事兒。三清堂沒你想的這麼難闖。」葉臻撇了撇。

「哦？我怎麼聽說，」蘇冉湊近，挑眉道，「你――被――發――現――了――」

「咳咳。」葉臻神不自在起來，片刻理直氣也壯地說，「還不都怪那小屁孩，害得我暴了。」

「三清堂是什麼地方？安全你就該燒高香了，不跑路還跟那兒看熱鬧，看熱鬧看自己頭上去了，說出去你長臉嗎？」蘇冉罵道，想打又下不了手，最後一掌拍向了桌子。

那可憐的桌子應聲四分五裂，葉臻抖了抖，竄上去拉的袖口，把拉到一邊坐下：「好姐姐，你消消氣。太暴力了，不符合咱溫淑雅的形象。」

蘇冉隨手敲了一個栗，葉臻「哎喲」一聲，連忙轉了話頭，從懷中掏出那鐵片和彈簧來，遞到蘇冉面前，「阿冉，真有況，線索還不。」

蘇冉接過東西，一看之下，秀眉鎖。常年接貨運，對這種東西敏得很，當即說道：「是去年才開出來的響川鐵礦。響川鐵礦是寧壽宮在中州的私產。」

「依你看這是什麼東西的零件？」葉臻心頭已有猜測，沉聲問道。

蘇冉從屜里取出一把做工緻的手銃，放在桌上，沉悶的一聲響，讓兩個人心頭都是一。

半晌蘇冉才說：「這東西不好到手。軍火大多皇家管控，家製造都有月河谷的標記，如果是黑市流出來的，一般是鯉城港流，從南海諸國走私進來。」細細查看著那塊鐵片，「可惜是零件，若是有整槍，倒是好判斷些。」

「這便是陳家老到之，將整槍拆開儲存。」葉臻拉了把椅子坐下，將三清堂室里的見聞細細與蘇冉說了，「若我不是無意中踩到了那塊磚，就不會發現那個盒子，而即便打開了盒子看到的也是一堆七八糟的鐵片。若不是我又發現了彈簧，我可能真要以為那是堆廢銅爛鐵。若不是沒時間我必然要看看的，若我沒猜錯，室下面藏了手銃的各個零件。」

「而且……」葉臻理了理思緒，把三清堂的見聞按時間順序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這下線頭可多了，陳家跟活肯定不了關係，又新出了『guīqǐpíng』的『主公』，他們好像要借刀殺人，殺的是誰我也不知道，還有那奇怪的日照峰模型……」

線頭確實很多。

葉臻往椅背上一攤：「反正我已經暴了，隨便查吧。」

「別的我不知道。」蘇冉攤攤手，「媯起平你不知道嗎？寧壽宮張燁啊。」

「嗯？你怎麼知道？」葉臻一下子坐了起來。

蘇冉遞給一本《末世悲歌》，正是陳拐拐手寫的書稿，書頁已經有些泛黃了，「陳老頭以前講了那麼多遍晉王長祚的故事，你也聽了那麼多遍，沒記住？」

「哦，我說怎麼這麼耳呢。」葉臻恍然大悟，繼而又說，「我記得『那晉王長祚……』，長祚長祚地聽多了，哪還知道人家大名什麼。」自顧又念了幾遍，「起平，長祚，張燁。」片刻又問，「那陳崇緒還罵媯起平孬種？傳說三清堂和寧壽宮關係匪淺呢？」

蘇冉想了想說：「其實這關係有點曲折。」

葉臻狐疑地看向。

蘇冉說：「張燁有不人，這你知道吧。」

葉臻點頭：「知道。」

蘇冉便道：「雖說三清堂和寧壽宮關係匪淺，但這關係其實還要轉上一轉。張燁最寵的人之一陳婉寧出陳氏知本堂，所以三清堂和寧壽宮的關係是從知本堂那邊沿過來的。」頓了頓，補充道：「張燁對陳婉寧很信任，他在南方的產業很大一部分都由陳婉寧打理，我跟有過幾筆生意上的往來，是個很有手段的人。」

葉臻若有所思：「那這關係還真是複雜。」片刻又歪倒在椅背上，「可這跟葉家的事也沒什麼關係啊。」

蘇冉了太，「其實你追著陳家本來就不一定查得到葉家的事，還越查越複雜了。」知道葉臻肯定不會輕言放棄，便說，「不如你再回去查查江家那邊？」

葉臻搖了搖頭：「葉家的事，能查到最好，一時查不到……也不急。但陳家查出來的東西很危險，我不能坐視不管。」抬頭正道：「阿冉，倘若真是火，陳氏……野心不小。」

蘇冉面也凝重起來：「好，我會去查。」想了想，又問，「此事……是否告訴陛下？」

「我這就去寫信。」葉臻竄起來，又想到一事，附到蘇冉耳邊，賊兮兮地笑道，「我往盒子里倒了王水，陳崇緒要氣死了。」

王水，就是濃鹽酸和濃硝酸3：1混合，金子都能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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