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楚錚將準備好的盤纏打一個小包,把一封信放在被窩裏,地溜出了府。
楚錚趕到街口時,那年已經在等他了。初春的清晨還是有些寒意的,年的穿得不多,凍得不時抖著。
見楚錚來了,那年如釋重負,忙迎上前來:「爺,您來了。」
楚錚將包袱擱在馬車上,問道:「你什麼名字。」
「小的劉阿。」
「好的,以後我你阿吧。阿,來幫個忙。」
楚錚指揮著阿將他昨日帶來的柴火重新堆放了一下,將裏面騰出一個可容納一個人的空間,楚錚鑽了進去,劉阿用柴將他蓋起來。
劉阿不明所以:「爺,您這是做什麼?」
楚錚笑了笑道:「你不必多問了,對了,這先給你。」說罷,將一貫錢遞給阿。
劉阿有些不安,看了看手中那貫錢,終究還是未能抵制,用柴火將楚錚蓋了起來。
出城很順利,城門的守衛仍是睡意朦朧,見一個窮小子趕著一輛破車過來,問都沒問一句就讓出城了。
走了近五里,楚錚推開上的柴火,興地大,這麼多年了,除了一次跟楚夫人去道觀燒香,他還真沒怎麼出過城。看看這路兩旁鬱郁的樹林,青青的小草,漫山遍地的野花,絕對是前世見不到的景象。楚錚乾脆下車跟著馬車一路小跑,著春天的氣息。
劉阿笑呵呵的看著楚錚。到底富人家的孩子,在他眼裏,那些燦爛的野花遠不如幾粒野果來的人。
很快到了晌午,楚錚滿頭大汗,問道:「我們走了多路了?」
劉阿想了想道:「大概有四十多里了吧。」
楚錚只覺得口乾舌燥,問道:「這附近能找到水喝嗎?」
劉阿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道:「爺,這路邊不象是山裏,山裏還能尋到些水,林子裏很有水源的。我到城裏賣柴,來回都是自己帶水的」
楚錚無奈道:「那好,你的水給我喝點。」
劉阿應了一聲,從車旁拿出一個皮囊,黝黑黝黑的,不知道用什麼江西做的,上面滿是污穢。
楚錚看了看,不由覺得有幾分噁心。他向來錦玉食,連喝的水都是從城中一個活眼泉水那拉來,何曾見過如此骯髒的東西。
忽然,遠傳來一陣陣馬蹄聲,數目看來還不,連地面都在微微震。楚錚飛快地鑽進柴堆中,用木柴將自己蓋住,道:「阿,快把馬車調頭,往向平原城的方向走。」
劉阿不明所以:「爺,你不是要去江邊嗎。」
楚錚急道:「別問那麼多,按爺我的話做。有人問你,就說是去城裏賣柴的,還有千萬別說見過我。」
劉阿無暇細想,連忙按楚錚說的調轉馬頭。
不一會兒,後的追兵就到了。楚錚從隙中看去,驚的目瞪口呆,竟有五六百人之多,為首那副將旁還有一位老者,正是府里的高老總管。
原來楚夫人起後,到楚錚屋裏見他不在,府中找了一圈也沒有,不免有些著急,派下人到城裏找也沒有,楚夫人真慌了,這時丫環從楚錚被中找到他留下的信,楚夫人打開一看,方知楚錚去軍營找父親去了。
楚夫人氣急加,這平原城到江邊大營有幾百里路,楚錚一個孩子,在路上出什麼事怎麼辦,連忙讓人去把平原城守到府里,命他派人和高老總管一同出城尋找。
楚錚口中喃喃道:「這簡直是職,濫用職權!找我一個,至於用這麼多人嗎。」
楚錚這麼想,城守大人可不敢有這種想法,他深知五公子是楚大人最寵的兒子,況且城外也是自己轄區,萬一這位小爺出了什麼事這城守肯定是當到頭了,一得知此事不敢有毫大意,將平原城所有騎兵全部派出,在往江邊大營的路上一路尋來。
劉阿嚇呆了,坐在車上一也不。忽聽有人道:「那邊的小子,幹什麼的?」
劉阿嚇得一哆嗦,只見一軍策馬而來,如兇神惡煞一般盯著他,不由聲道:「小的……小的是進城賣柴的。」
「有沒有見到一個穿白的年富家公子往南去?」
劉阿有些猶豫,那軍不耐,一鞭子過來:「快說。」
劉阿痛得跳了起來,道;「沒有,小的是從小青山過來,這一路沒有見到什麼公子。」
領兵副將聽了那軍稟報,與高老總管商議道:「高總管,楚家小爺就是天不亮時出的城,也不可能跑得再遠了。我們這一路快馬趕到此地,難免有疏忽,咱們再往回找找吧。」
高老總管看了劉阿一眼,也未起疑心,想了想道:「也好。」
這幾年楚錚隨吳安然習武他暗中都看在眼裏,對小爺的武功進境之快簡直瞠目結舌。百思不解之下,某一日高老總把楚錚騙到自己屋裏,以下犯上把他點暈了,一番細察發現果然是傳說中的天生任督二脈相通,不由悔得捶頓足。楚夫人不止一次曾想讓他傳授幾個兒子武功,可高老總管總覺得幾位公子畢竟姓楚,而高家歷代都是是王家的家將,考慮再三還是拒絕了。早知這樣管他什麼楚王兩家百年恩怨,現在倒好,反便宜了吳安然。
正因如此高老總管對此次出城本來就沒抱太大希,以小爺的武功,這荒山野地隨意往什麼地方一鑽,不要說五百人,就算五千人也未必能找得到。不過他心裏不怎麼擔心,這小主人靈古怪,連他師父都被他耍得團團轉,尋常江湖人絕對奈何不了他。
那副將喝道:「眾人聽令,一字排開,往來時的路尋找,樹林、草從都不能放過,找到楚家爺,楚府重重有賞。」
眾軍士轟的應了聲:「是。」
待眾人去遠了,楚錚從柴堆中出來,看了看劉阿。那軍鞭子來時,劉阿用胳膊擋了一下,但還是在臉上留下深深一道傷痕。
楚錚有些不忍,指了指道:「痛嗎?」
劉阿憨憨地笑了笑說道:「沒事,習慣了。那些軍爺平時也很兇的,避開他們就是了。」
楚錚看著劉阿憨厚樸實的臉,有幾分慨。他以前過的都是來手,飯來張口的生活,除了家人,所有他認識的人無不對他曲意奉承,討他歡喜。他從未曾見過象劉阿這樣生活在最底層的人,也許這才是這世界大多數人的生活吧。
可他又能為這些人做什麼呢?
帶著他們造反,爭取自由民主的權利?開玩笑,對劉阿這些人高喊自由平等博他們會懂嗎?何況造反也要講天時、地利、人和的,這個社會真正的基石是那些士大夫,任何形式的變革都必須得到他們的支持,而劉阿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人除非是實在無法生活下去、絕了,否則他們是不會起來抗爭的。例如在平原城你想造反推翻楚名棠,是不會有多人響應你,甚至可能直接把你綁送府,就是因為他們在楚名棠的治理下生活的不錯,還能活下去。
而且從歷史上來看,第一個起來帶頭造反的一般會死得很早,陳勝、吳廣起義到最後便宜了劉邦,張角黃巾起義造就了三國,將來的黃巢、朱元璋、李自也都是接過了別人的槍。世出英雄,但活到最後的才是帝王,而且都是上哥哥、背後捅刀子的人。楚錚自我覺得自己離這樣的標準相差遠了。
想這些幹什麼,楚錚突然笑了笑,自己將來恐怕仍然和前世一樣,投場。楚錚對楚氏家族的況也有一些了解,也知道父親得到楚王兩家支持。如果父親能夠執掌朝政,那楚錚努力的話以後也會有很大機會掌握整個趙國的生殺大權,那就等於擁有了改變劉阿這類人命運的權利。
到那時再說吧,事總要一步步來。
劉阿突然問道:「爺,剛剛那些人是在找你嗎?」
楚錚懶洋洋地說道:「是啊。」
「爺是從家裏跑出來的?」
「是,不然他們追我幹嘛。」
「你一個小孩子在外,又穿得那麼華麗,你父母當然不放心。」
楚錚懶得理他,從包袱里拿出一些吃的,分出來些遞給劉阿:「給你。」
「這是什麼?」
「我從家裏帶的一些點心,好吃嗎?」
劉阿鼓著腮幫子連連點頭,他什麼時候見過這些東西,這一生吃過的東西最好的也只是白面饃饃。
楚錚從包袱里取出一貫錢:「這先給你吧,免得到了江邊大營給忘了。」
劉阿直勾勾地看著那包袱道:「爺你出來帶了多錢啊?」
楚錚苦惱地說道:「帶了幾十貫。早知道就不帶了,荒山野外的,用也用不著。放在上還沉的,算了,再多給你一貫吧。」
平原城的騎兵沒再趕上來。
劉阿那匹馬瘦骨嶙峋,但跑起來倒還平穩。兩人一路坐在馬車上,不知不覺天快黑了。
楚錚站在馬車上,四張,卻看不到一戶人家,問道:「阿啊,你以前在路上天黑了怎麼辦。」
劉阿目閃爍,含糊答道:「小人就在馬車湊合過一夜。」
楚錚嘆氣道:「那看來也只能這樣了,今天就到這吧。我們去那樹林邊,生堆火湊合一夜吧。這車柴火可真能派到用場了。」
到了樹林邊,楚錚跳了下來,從車上抱了一些柴火找了一片空地放下:「阿,就在這吧。你不要和我說你沒帶火石,那可就……」
楚錚突然到一勁風,下意識地一閃,一把柴刀從他鼻尖呼嘯而過。
楚錚怒道:「阿,你幹什麼?」
暮下劉阿的臉異常猙獰:「小爺,你帶這麼多錢,難道不怕人眼紅嗎?把錢全出來。」
楚錚愣住了,方才他還想著如何幫助這些人,沒想到轉眼劉阿就要殺他。
「我不是多給了你一貫了嗎。」
「那能要幾十貫不是更好嗎。」
楚錚道:「那你要錢就是了,為什麼還要殺我?」
劉阿道:「你已經曉得我什麼,還知道我住在小青山下,不殺你我怎麼辦,我家裏還有老母親和兩個弟弟妹妹呢。」
楚錚看著劉阿,握的拳頭漸漸鬆開,有些疲倦地說道:「你走吧,我只當這事沒發生過。」
劉阿一呆,大笑道:「我的小爺,你在說什麼呢。」說完又一刀劈下。
楚錚都懶得去躲閃,直接上步一拳,把劉阿打得飛了出去。還沒等他落地楚錚又來到了他前,一把揪住他襟,啪啪兩個耳,隨手一揮,把劉阿扔得老遠,喝道:「給我滾。」
劉阿給打蒙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小孩不是他能惹得起的,連滾帶爬地往遠跑去。
楚錚突然又道:「回來。」
劉阿立刻停下來,子簌簌發抖。
楚錚輕聲說道:「把你馬車也帶走吧,我又不會駕車。你也不用怕,我以後不會來找你,不然我今天也就不會放過你。」
劉阿呆了一會,駕著馬車飛快走了。
劉阿走後,楚錚突然發現自己陷一個麻煩的境地。
路不認識,天又黑了,樹林里不時傳來狼嚎聲。楚錚有些後悔了,該把劉阿留下來的,說說話也好啊,教育教育他,也許他會沖自己痛哭流涕,可能今生就效忠自己了……呸呸呸,想到哪去了,這種人哪能要,貪心不足蛇吞象,還要殺人滅口,還好自己有點功夫,換別人早就死翹翹了。
又一聲狼嚎,比上次近了好多,楚錚打了個寒,手足並用爬上一棵大樹,找了寬一點的樹枝躺下,心裏直發愁明天該怎麼辦。回去自然不甘心,實在不行明天還是只管往南走吧,走到江邊就行,那裏駐紮著十幾萬大軍,總能找得到父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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