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到詫異,他固然不信鬼魂喚生人姓名找替的說法,但顯然這古老的道觀里有人在議論他,說不定還是在算計他。
狄公聳了聳肩,回到走廊盡頭的樓梯口,細細辨認了路,乃發現右首走廊的遠有一排窗槅。——倉庫正就是在那條走廊的盡頭。
倉庫的門半開著,出昏暗的燭火,裏面似有人在說話狄公進去一看,十分失,兩個道士正在將放道服裝的箱籠上鎖。
狄公發現左邊牆上已掛著那頂圓形的白頭盔,原先空著的劍鞘也上了寶劍。
他問那個年長的道士:「你看見那個的優伶進來這倉庫麼?」
「沒有。老爺,我們也是才進來。說不定他來過這兒又走了。」
狄公沒有再問。那個年輕道士象一尊惡煞,面目可憎。他用一種疑慮重重、懷有敵意的眼著狄公。狄公只得退出倉庫,循原路回自己的房間。
房間里夫人們正在玩骨牌,牌局三缺一。三夫人拍手道:「來得正好,來得正好。」
狄公道:「觀里的住持真智真人已備下了齋供邀我過去聚聚,這裏還居住著當年先皇寵幸的上清國師孫一鳴,我也不能不去禮節拜訪。」
狄夫人道:「那我還得陪同去拜訪孫夫人?」
狄公笑道:「孫天師乃全真道人,並無妻室。不比那等火居道人,出了家還養著老婆。你快將我的新禮服取來讓我換過。」
狄夫人站起打開箱,找到了那件水青錦緞長袍遞給狄公。狄公換罷。正待出門,忽然想到什麼,又回頭吩咐道:「我見這觀里並不安寧,多有蹊蹺之事。我走後你們便上了門閂,並將走廊那頭的大門也閂上。倘有不認識的人來敲門;千萬別答應,更不要開門。」
狄公來到陶甘房間,陶甘已在房中等候。狄公低聲問道:「到關賴子房中去了沒有?」
陶甘答言:「沒有。你前腳剛走,歐小姐後腳跟到。卸了戲裝,仍是那麼清秀文靜,皮細膩,但我見不像白玫瑰。我相信我們頭裏在走廊上遇見的真是白玫瑰,你不是聽說話悅耳麼?而歐小姐則聲音沙啞。再說歐小姐也比白玫瑰瘦削得多,缺乏一種嫵之態。」
「但我們遇到的那子委實不見左臂彈,自己也說是被熊咬傷過,這不是與戲臺上歐小姐跳舞時的景一樣麼?噢,說了些什麼?」
「沉默寡言,我問宗黎在大廳里可曾與說話,只是淺淺一笑,說宗公子是個令人討厭的人。我責怪不應在與人談話未終時不辭而別,也是笑笑,不作正面回答。」
「有人在愚弄我們!陶甘,他們後來談起了沒有?」
「他們說長得十分醜陋,行止又古怪,不好與人接,很討人生嫌。又說他好象看上了丁香小姐,但丁香小姐只當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他做事沒有長,就說這戲班,他忽而加,忽而退出,加時總演妖魔鬼怪、臣賊盜,退出時便萍蹤無定,莫知所之。」
狄公道:「看來是個十分危險的人。我們在走廊上遇見的那子會不會是剛從的手中逃出來,故顯得那麼慌慌張張。我思量來東樓窗戶看見的那個怪現象必與有關,但那子又是誰呢?歐小姐與白玫瑰都沒有殘了左臂啊!陶甘,你可知道尚有別的子淹留在這觀里麼?」
「老爺,除了我們見到的這些子:歐小姐、丁香小姐、白玫瑰以及包太太、關太太之外,並無其他子在觀里居留。」
狄公憤憤地說:「別忘了我們只看到朝雲觀的很小一部分。天曉得那些關閉的神殿、樓閣、聖堂、寮房裏發生著什麼事呢?宗黎還提到過聖堂下的地宮,陶甘,我們竟連一份朝雲觀的簡圖都沒有啊!我這就去拜訪孫天師,你還是去混跡於關賴子他們一幫優伶之間,探聽新的況。一旦發現形跡,便死死盯住他,休讓他了。」
青道站在走廊里等候狄公。過窗戶,觀外漆黑一片,雨還在下,風穿過窗戶的隙向里鑽,狄公只到一陣陣寒意。
有誰知道他臨死前的最後一秒鐘,心裡想的是什麼呢?是金錢嗎?是親人嗎?還是那個奪走他生命的人的名字呢?他右手的手指深深地嵌入到了雨後松軟的泥土中,當然,這其中並不只是他垂死的掙紮,還有他臨終的遺言,或者說,是他的“死亡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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