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回到衙舍,陶甘、喬泰、馬榮已在那裡等候著他。
馬榮鬱鬱不樂地說道:「朱達元同我們一起尋訪了藍大哥的所有徒弟,誰都說不出什麼線索。平時他們都十分敬重藍師父,藍大哥當然也對他們十分寬和。藍大哥的宅子也搜尋了,也並未發現有什麼值得可疑的東西。不過,藍大哥的一個名喚梅的徒弟卻說了一件值得引起注意的事。」
「他說了什麼?」狄公忙問。
馬榮道:「一天夜裡他去大哥家,意外發現藍大哥正與一個子在悄悄說話。」
狄公一驚:「那子是誰?」
「梅沒看清那子的臉。他當時到十分驚奇,因為藍大哥從不與子往來。他本沒聽到藍大哥與說了什麼,只到好像那子在發脾氣。梅這後生志誠老實,他不想聽別人說話,故匆匆就離開了。」
陶甘道:「藍大魁與這子必有來往。——不管是不是正當的,總之,外人都被瞞過了。」
狄公正待再問,衙廳響起了升堂的鑼聲。接著擊鼓三通,鼓聲傳到后廳衙舍特別清晰。狄公皺了皺眉頭,說道:「晚衙公堂上我要問棉布莊陳寡婦幾句話。的丈夫死得很是可疑,自己的行跡也有許多不檢之。退堂后,我還要將潘提供的一些新況與你們講講。」狄公步正衙大堂,升上高座,兩眼四下一轉,見廊廡下著不的看審者。
他慢慢捋了捋鬍鬚,首先宣布:「毒死角抵大師藍大魁一案,本衙已初步有了線索,兇手不日便可拿到。」
堂下看審的人聽了頓時頭接耳,猜測紛紛。
狄公突然用驚堂木在案桌上狠狠一拍,喝道:「將陸陳氏帶上堂來!」
兩名街卒應聲將陳寶珍押上廠公堂。陳寶珍後跟定著牢典獄郭夫人。
看審人群一片驚愕,不住面面相覷。
陳寶珍雖跪伏在堂下的水青石板上,子卻不住地扭。今天特別地濃妝塗抹了一番,放出一段妖艷的態,口中大喊冤枉,兩眼出不可掩飾的兇。
狄公慢慢說道:「陸陳氏,你先不忙口喊冤枉,本堂只有幾句話問你,回答清楚了便可回家。只因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請不你,只得將你拘捕來衙門。——此刻你先將你丈夫陸明是如何死去的,簡略地說明一番。」
陸陳氏咧冷冷一笑,答道:「我夫君死時老爺恐怕還未來這北州衙門上任哩!前任刺史老爺早已為夫君之死備案結。小婦人不明白老爺怎的想起提及這事來,莫非對我夫君之死起了疑心?算來也是衙門公堂空閑得慌,胡尋點是非來消遣我寡婦孤。」
狄公被一頓搶白,好生惱怒。心想這婦人果然厲害十分,肚不僅很有些心計,就是言語也尖辣刻毒。
「州衙的仵作曾要求檢驗你丈夫的,被你夥同那姓康的江湖士一時欺瞞,矇混了過去。」
陳寶珍突然站了起來,大聲指罵郭掌柜,口喊天大冤枉。
狄公狠狠地敲著驚堂木,喝道:「不許你咆哮公堂,辱罵本衙職吏!」
「好一個公堂!好一座堂堂正正的州府衙門!我的刺史大人——我問你,你昨天深夜因何鬼鬼祟祟闖我的家中?我的夫君死了,你難道不知?你竟要毀壞一個可憐的寡婦的名節,弄出話柄來,吃眾人恥笑。」
狄公倒了一口冷氣,頓時怒從心起,臉鐵青。
「大膽刁民潑婦人竟敢侮辱本,來人!與我狠狠五十鞭子!」
兩邊衙卒一聲吆喝,上前將陳寶珍按倒了,一個衙卒掄起鞭子,狠狠地朝背脊去。
陳寶珍吃了幾鞭,忍痛咬牙,破口失聲大罵:「殺千刀的狗!只拿了俺寡婦人家逞你娘的威風。我陳寶珍到底犯了什麼王法?你一條一條羅列出來!」說著又一聲聲「狗」、「昏」罵不絕。狄公怒氣未消,心中益發覺這子決非尋常,不易對付。了二十五鞭,陳寶珍背脊被得鮮淋漓,模糊,終於支持不住,倒在堂前,哀哀。
廊廡下看審的人一陣陣咨嗟,多有為陳寶珍抱不平的。
狄公示意衙卒住手,冷冷說道:「陸陳氏,你大膽咆哮公堂,辱罵本,理應活活打死在堂上。今日姑且將剩餘二十五鞭寄上,明日再審,倘若不思反悔,一味冒犯頂撞,兩罪俱發,定打得你皮開綻,魂飛魄散。」
兩名街卒拈來幾炷香在陳寶珍鼻下揮,見緩緩醒來,忙將枷、手枷套了,押下大牢監不提。
狄公長長吁了一口氣,拭了拭額上的汗,宣布退堂。他站起來,慢慢踱步回衙舍,陶甘、馬榮、喬泰後面跟定。
狄公道:「我與多刁潑橫蠻的犯打過道,卻萬萬沒想到今日倒被這陸陳氏辱一場。我好意將迷了路的兒送回了家,竟借題發揮,反誣於我,恣意誹謗,百般毀罵,實在令人髮指,怒火難消。」
馬榮問道:「老爺堂上又為何不作一句辯解?」
狄公嘆了一口氣,說道:「昨夜我實是去了家,瓜田李下,有口難辯,叵耐這婦人好眼力,當場便識破了我分,又上不說,今日在眾目睽暌之下,顛倒圖賴,用心端的險惡。」
陶甘道:「其實並無多心,這樣囂誣衊,反倒越發令我們信了丈夫死的可疑。」
狄公點頭,說:「似乎對此毫不介意。但我見非常害怕衙門對丈夫之死重新調查,看來陸明之死必有蹊蹺。有必要時,我想開棺驗!」
突然,巡氣吁吁奔進衙舍。
「老爺,適才一個街頭鞋匠送來洪參軍的急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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