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照滿腹心事，回了絳云院便去了臨著荷花池的六角亭喂魚，這亭名疊翠亭，也是諷刺，除了新買回來的個大肚圓的魚兒，半點不見疊翠。

　玉照撒了幾下便覺得沒意思，將手里的魚食一腦全撒到湖面，瞧著底下涌上的一片魚兒，忍不住氣笑了：“搶吧搶吧，先到者先得！”

　坐著了會兒，得了吩咐去前院‘聽’的幾個侍一臉憤恨的跑進來，朝著玉照告起了狀。

　“姑娘姑娘！我幾個親眼瞧見了，二姑娘挽著魏國公太夫人的手出來的！那二姑娘，真是不害臊，沒見過這般的，同未來姐夫湊的那般近說話的，子都到了一，還未來姑爺升哥哥，我呸！沒見過那般不要臉面的大家閨秀！”

　就這還京城貴呢，比江都有名的花樓里都不如！

　另一個也忍不住：“還不止呢，那魏國公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管二姑娘嫣兒妹妹，那魏國公太夫人在旁邊笑的都合不攏！一家子一起來惡心人的不？”

　趙嬤嬤聽了簡直七竅冒煙，臉難看，呵斥幾個侍：“胡鬧！沒大沒小的，這般說未來姑爺！”

　再人生氣又能如何？

　雪柳向來最機靈，眼神轉了轉問：“魏國公太夫人今日竟然過府里來了？往常去旁人家登門，都是前一日遞帖子或是派侍小廝通過信兒的，沒人提醒我們絳云院不？今日既然是我們回來了，為何又不姑娘過去？可別說是夫人以為姑娘還在上香沒回來！”

　大戶人家，哪家當家主母連個通傳的人都沒有？沒來姑娘，可不就是不想姑娘過去麼。

　安的是什麼心，如此明了。

　墜兒聽了氣急：“姑娘自從來了這里，就日氣，還不如回江都去得了，有王爺在，誰敢欺負姑娘？嫌命長不！”

　幾人連忙呵斥：“墜兒住！”

　雖是如此，可叛離父族，退掉婚事，這等名聲，日后苦楚可有的姑娘吃。

　趙嬤嬤只能強笑著安玉照：“姑娘，今日這事兒不好告狀，只能往肚子里咽下去，明日去告訴侯爺老夫人，再將這事兒擺在明面上，看那二姑娘怎麼說。如今您萬不能順著自己脾，得罪了魏國公府。”

　雖這般說，心里仍是惴惴不安，這般全府人幫忙瞞著，可見不是二姑娘一人起的心思，只怕侯夫人也摻和在里邊。

　自家姑娘命苦，自小沒了娘，一天親娘疼寵的日子沒嘗過。如今的繼夫人同二姑娘，又是如此......

　玉照一字一句出牙：“為何我要委曲求全，我這還沒親便要忍讓？我難不是嫁不掉？那顧升是個什麼玩意兒值得我忍讓？他撒泡尿照照自己去，配得上我一腳指頭？雪雁給我磨墨，我寫封信寄回江都。”

　想通了，夢境真也罷假也罷，被玉嫣沾染上的東西，直犯惡心。顧升喜歡玉嫣也罷，不喜歡也罷，眼里容不得沙子。

　那聲升哥哥同嫣兒妹妹，是想起就犯惡心，顧升這人，自己已經看不上了。

　玉照提筆，寫下許多字來，將近來的事一五一十的寫出。

　這世間最相信的人便是舅父，一直覺得不真實的夢境，便是夢境中被顧升和玉嫣二人活活氣死，這不可能。

　不是個逆來順將自己活活氣死的子，君若無心我便休，從此山水不相逢。會和離也斷然不會那二人好過。

　誠然魏國公份尊貴，可便差了？

　亡母的嫁妝足夠揮霍一輩子，為何要委曲求全？便是隨意選一個眼中只有自己的如意郎君，哪怕他份再低微，與而言都不是問題。

　真大不了，便不嫁人罷了。

　玉照這般想著，籠罩在心頭許久沉悶的不過氣的枷鎖忽然一消而散。

　才恍然，原先枷鎖只是自己給自己封上的的，若自己放下，便沒什麼束縛負擔。

　外祖父母親若在天有靈，難不能忍心為了這樁婚事盡委屈？

　旁的不需要做，只需要惜好自己便好，不然如何對得起為了生而殞命的母親？一直是如珠似寶的舅父同外祖母？

　玉照寫完將信給旁人，道：“立刻給我寄回江都，要快。”

　顧升不過中人之姿，豈能配得上？

　玉照晚間早早躺去了床上，將錦被往上蓋住腦袋，在被窩里翻來覆去，床上圍一圈的枕都被不知踢到了哪個角落去了，只剩一個圓枕，將圓枕抱在懷里，心久久不能平息。

　告誡自己不要為著這兩人生氣，不值當，可還是越想越氣。

　準未婚夫勾三搭四，連未來妻妹都不放過，一口一個嫣兒，另一個一口一個升哥哥。

　至于玉嫣，往日看著最端莊，卻那般不知分寸。雖大齊民風開放，未婚男間沒什麼大防，可卻不是沒有倫理綱常的，玉嫣一個未出閣姑娘，便林氏教養的不知禮教為何，對同長姐有婚約的姐夫抱著那般齷齪的心思。

　罷了罷了，這婚必須要退，等兩人一別兩寬各走一邊，再無集，如今不想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

　一定要找一個比顧升好一千倍一萬倍的夫婿。

　***

　四月初，正是櫻筍年，一年牡丹時。

　京中近來熱鬧的厲害，幾個春前節日先后撞到了一，各府賞花宴詩宴不斷，初初京天子腳下風土人，玉照也算是見識了上京的豪奢。

　今日去公府賞牡丹，明日便是某位公主王妃壽宴，鶯歌婉轉，走龍飛。便是向來喜好熱鬧的玉照都生出了厭煩，只想在床上躺上個十天半個月緩緩神。

　可這遠遠還沒結束，才參加公主府的筵席回來，宮中太后旨意隨即而至，宣信安侯府眷宮覲見。

　玉照下午去老夫人院子里，正趕上林氏帶著玉嫣在，祖孫三人在親的說著話，的到來似乎有些破壞氣氛。

　玉照如今不想見到這母二人，便直接對老夫人道：“祖母，我便不去了吧，昨日心口就有些疼，明日想歇息歇息。”

　一句簡單的話，卻老夫人沉了臉。

　林氏聽了這話關切起來，余卻若有若無的放在老夫人上：“大姑娘可醫看了？宮中一舉一無數人盯著，若真是不爽快，索不去便不去了吧。”

　老夫人皺起眉頭，“太后的旨意，咱們宮那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哪有不去的道理？你若是不舒服此刻便回去歇著，等明日必須宮，不僅是你，玉嫣玉瑤，還有周氏，你們幾個一個都不能。”

　玉照見此只能應了聲便退下了，老夫人等玉照一走，難得的責備起林氏：“當我不知你抱的是什麼心？趁早收了那份心，是太后親自宣玉照的，你們都是走過場。”

　林氏臉蹭的難看起來。

　玉嫣在旁邊聽著，自然是不甘心。

　“姐姐上是有婚約的，這般出后宮，恐怕惹人非議。”

　老夫人聽了有些頭疼，淡淡道：“小時候定的娃娃親罷了，如何能算得是定親。再說，是宮見見太后娘娘，明日還有其他幾個姑娘跟去。”

　老夫人自然不敢虛瞞長孫小時候訂過親的事，只是宮中太后并不看重這個。

　玉嫣面上仍是一副端莊模樣，心里卻是翻江倒海，等出了壽安堂，玉嫣忍不住口而出：“長姐便是長姐，同我們這幫姐妹地位就是天壤之別，同魏國公的婚事還掛著呢，轉頭就又有貴人看中了，這京中眷都想得到太后召見，偏偏滿不在乎，可還就有人捧到眼前。”

　林氏見玉嫣這般話中藏針，冷冷道：“你這般便氣不過了？真是這般，你氣不過的還在后頭，大姑娘若是得了圣上看重，便是后宮隨便一席位，也比那一品夫人要強，你便是當了國公夫人進宮都需給三跪九拜，若是日后大姑娘有個一子半，咱們全府都要沾的，你日后只能仰頭看著。”

　玉嫣到底是小姑娘，不起這般冷嘲熱諷，面蒼白道：“母親你也想看我笑話不？我只不過生的不如，這容貌可不是你給的？”

　林氏罵道：“我怎麼就生了你這個蠢貨？八字都沒一撇的事，你嚷嚷個什麼勁兒？圣上后宮那般好進太后不會先想著娘家那些侄孫兒？就是真進了，大姑娘那般子，怕是也得不到好。”

　這點倒是看法跟侯一般。

　林氏閨中時便十分聰敏，太后通過給圣上后宮塞人重新足圣上后宮，瞧的清清楚楚，這送去的人首先便在圣上心里留下極差的印象，想要挽回可是不容易。

　“可生的確實好看......”

　林氏出保養得宜的手指，了玉嫣年輕姣好的臉龐，對著唯一的兒林氏自然是無比疼的，大約這世上所有的母親都是這般，恨不得將所有自己未能得到的想盡辦法替兒拿到。

　玉嫣容貌比自己年輕時好上許多，比不得侯爺先前的妻子那般艷，同侯爺做了十幾載夫妻也只能勉強做到相敬如賓，甚至侯爺對還只是面子上的分。

　林氏希玉嫣日后不要同自己這般，要同丈夫恩恩才好。

　“你急什麼？我瞧著你姐姐也沒宮的心思，日后便多擔待著點你姐姐，總歸是親姐妹，便是心里不喜歡面上也萬萬不能表現出來。”

　玉嫣被母親一番話數落了一通，只能訥訥道：“知道了，我面上何時對不好了？倒是，對著我多有不耐，對我甚至都沒隔房的幾個姐妹好，也不見你們說說。”

　林氏諷刺一笑：“那是蠢笨，緒浮于表面，你要跟學？”

　玉嫣卻不這麼覺得，這個姐姐給的覺總是不同的，這些時日見自顧自的忙著自己的事，見天兒的出去玩，魏國公兩次登門都與肩而過，雖中間有母親刻意而為，可這姐姐真是半點不見著急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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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時剛過半，侯府侍們便開始忙活起來。

　燒水熏，伺候各房夫人姑娘盥洗，準備好夫人姑娘宮需穿戴的飾，幸虧并非重要宮宴，只是私下拜見太后，不需按品級著朝服。

　玉照今日倒是早早的就起了，雪柳拿著玉梳輕輕梳著玉照的長發，后的其他丫鬟們拿著熨燙開來的展開在鏡子里，給玉照過目。

　是昨日晚間老夫人院里的大丫鬟春枝送來的，好聽的話說了一堆，說是老夫人早早為準備好的，用的都是平素都舍不得用箱底好料子。

　玉照將老夫人送來的裳規規矩矩的穿上了。

　老夫人與華太后母親乃是堂姐妹，出自然不必多說，累世簪纓名門養出來的眼，為玉照挑選的裳端莊，配繡工都是上等，半點不出差錯。

　如今才是春日，氣溫舒適宜人，不似夏日般燥熱，更不似冬日輒穿的跟頭熊一般，春日穿戴上，京城貴族小娘子們盡可能的往百花盛放，花里胡哨里穿，反正有容貌著，向來不會難看。

　玉照一水桃紅百花紋繡大袖如意，肩披芙蓉織金輕紗披帛，梳著時下小娘子酷梳的月髻，髻上別著珠翠寶石。生的本就漂亮，不需涂脂抹，一張臉便明艷的不可方，如今這般盛裝打扮，眨眼間都以為是哪個神仙妃子下凡，后的丫鬟們倒吸一口涼氣。

　趙嬤嬤見此惴惴不安，是經太妃特意□□的，比起年歲尚輕的雪柳雪雁心里彎彎道道多了，尋個機會湊近玉照道：“姑娘今日宮，可莫要走，吃得一律莫要口，邊必須不離人，若是遇到陌生人，特別是男子，一律低著頭便是。”

　玉照只是單純，并不是蠢，當下便明白了些，心里也不升起了一警惕。

　等收拾好前往壽安堂，老夫人挽著玉照的手，眼中滿滿的慈之，恨不得將供起來一般：“滿院子的姐妹，這丫頭一來，都失了。”

　說完又覺得這般不妥，又加了一句：“其他丫頭也是個頂個漂亮的。”

　眾人：“......”

　這后面那句話，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