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到七年后。

　此夜恰如彼時夜。

　但不同的是,這次解凜選擇住。

　以一個略顯陌生的、甚至不知如何稱呼的“哎”為開始。

　仍憋著一肚子的傷心，提醒自己不能回頭。

　卻還是忍不住，忽又悄然去看地上、兩人被路燈影拉長的影：一步之遙,他的手指已靠近的肩。

　將未。

　最終卻仍是遲疑著挪開。

　只轉而輕拉了下袖口。

　“不好意思。”

　他說：“打擾你一下，我想問件事。”

　很是禮貌的口吻。

　卻既不是道歉，也不是“相認”,更不是解釋。

　意料之外的展開，連遲雪本人都怔住。

　顧不上臉上淚痕仍未干,便又倏地回過頭去。

　四目相對。

　無解與失措。

　“你……”

　解凜一貫淡定。

　此時卻也甚至沒來得及遮掩表,因的狼狽面容而不一愣。

　幾乎是下意識，便又低頭，想找包紙巾出來。

　然而他這時沒穿外套,單一件風的白T恤，又哪里來的手帕紙能藏。果然找遍全都沒有,最后也只能匆匆丟下一句“你等等”。

　沒多會兒,竟還真去路邊還開著的便利店,買了包紙回來。

　最后的場面遂變：

　遲雪眼淚,他在旁邊干看。

　遲雪背過,他無言以對。

　遲雪轉過來，他臉上仍寫滿無辜。

　以及莫名從他眼神里讀出來的：“到底為什麼哭啊”。

　如此這般僵持許久。

　“你剛才說要問我一件事。”

　最終還是先調整好心。

　深呼吸,又嘗試著開口：“是問什麼事？”

　一語打破僵局。

　解凜這才被提醒著、從尷尬的氣氛中回過神來。

　沉片刻。

　卻還是先嘗試著問了一句：“你沒事了？”

　顯然對于人的眼淚到相當棘手。

　且理方式相當簡單暴。

　遲雪一時被堵得無言,亦不得不扶額嘆氣。

　最后隨便借口說我哭是因為我家里的事。跟你完全沒有關系。想問就問吧。

　他才終于罪惡稍霽。

　又開門見山問起,是不是和“周向東”很。

　“他跟你是鄰居，我想你應該會比較了解他的過去，”解凜補充，“不過，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當我沒有問過——希你也不要告訴別人。”

　“是、這倒沒問題……不過。”

　遲雪被他篤定的語氣問得一臉茫然。

　在記憶里檢索了半天也無頭緒，愣住半天，只得又頗不好意思地把問題拋回去，問：“不過，周向東是誰？”

　“兒子、黃玉阿姨的……你說麻仔？”

　“哦，那我知道了。我們一起長大都外號，很他名字的。”

　繞了半天終于繞回來。

　恍然大悟：“不過如果你說的就是麻仔的話，就今天中午，我確實是在醫院見到他了。”

　解凜問：“之前很久沒見？”

　“嗯，他年之后就一個人搬出去住了，”遲雪便又點點頭，“之前讀高中的時候也是寄宿，獨立的一小孩。后面我去外省讀大學，見的就更了，基本上一年到頭也見不到一回。”

　“他和家里人關系怎麼樣？”

　“應該，也還算不錯吧？”

　遲雪道：“聽我爸說，麻仔有段時間也會賺錢的，還給他爸換了車，但是跟黃阿姨的關系好像就只有一般。叔叔過世之后，沒見麻仔回來看過黃阿姨。一個人，年紀大了腳不好，上下樓都不方便，也過得辛苦的。”

　這些事鄰里皆知，大都不算，也沒什麼不好提起。

　只是遲雪說著說著，仍是愈發覺得奇怪，心想為什麼解凜會突然問起和他八竿子打不著的麻仔，還是暗地里找來問。

　正想旁敲側擊打探一下緣由。

　突然間，卻又想起今天餐桌上父親義憤填膺的責罵。

　關于麻仔“□□”和“殺母騙保”的種種猜測浮上腦海。

　果然。

　下一秒，便聽解凜繼續追問：“那他之前賺的錢怎麼來的——你們附近的鄰居，有人打聽到過嗎？”

　……

　但說來慚愧，遲雪對于周邊人家的了解，其實遠不如父親遲大宇來得知知底。

　頂多也都是從旁人里或多或聽到一點，加上自己與之淺薄的際。囫圇說個大概樣子罷了。倒也沒藏著，聊到最后，盡數都“代”了。

　代完，才驚覺這所謂悠閑漫步的場景，其實頗似被“審訊”了一回。

　然而這些證詞又是要留到什麼時候用？

　毫無頭緒。

　唯有抬起頭，看向解凜——解凜卻只神凝重，又兀自看向手中給他、今天麻仔作為換留下的小紙條：紙條上字跡潦草，簡單寫了麻仔眼下的住址和聯系電話。

　遲雪又莫名低落起來。

　心想別人是同床異夢，他們是故人相見不相識，同路也陌路。

　便又忍不住打破沉默、再次出聲詢問：“為什麼突然問這麼多關于麻仔的事？”

　“畢竟是租給我房子的人。”

　他卻明顯的避重就輕。

　只將紙條對折、還給，“出了這麼大事，什麼都不知道也不好。以備不時之需吧。”

　從表上看，此刻已看不出毫微妙之。

　遲雪便也不好再問什麼。

　眨眼已走回診所附近，兩人就此分別。

　一個在遲大宇的嘮叨聲中捂著耳朵上樓。

　一個則掏出簡單的單片鑰匙，擰開門鎖。

　推開門。

　摁亮壁燈，目所見是一片狼藉：玄關拖鞋飛，沒吃完的薯片撒得到都是；兩三部小型掌上電腦或合或敞，總之連上接線板上的組裝線路各各樣；甚至下午那兩桶沒吃完的方便面還放在茶幾上，早已冷。

　泡面桶下，著一張被油污浸、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的小紙條。

　上頭字跡龍飛舞，看了

　半天，也只能約能辨認出個“走”和“來”。

　合起來，稱得上一句七八糟。

　“……”

　解凜額角青筋微。

　當下出手機，向某個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撥出個電話。

　亦一如往常。

　等到嘟聲響到第三下時，電話被迅速接起。

　“難得啊，解凜，你竟然會主找我。”

　電話那頭的聲音雖頗為老態，語氣倒還算“慈祥可親”。

　自顧自寒暄了兩句。不等他回答，又頗為關心地問他回家之后一切是否還習慣、需不需要“組織支持”云云。

　“不需要支持。”

　而解凜徑直打斷對方廢話，單刀直：“但你也不要私人名義給我增加麻煩。我已經辭職了。”

　“什麼給你增加麻煩？”

　“讓我帶小孩。”

　“什麼帶小孩？！”

　老人頓時怒道：“我可是你師父，幫我帶新人不是你的分事嗎？臭小子。”

　“白撿的便宜師父不師父。”

　“你老爸都要我一聲老大呢！”

　“我老爸。”

　解凜淡淡道：“已經是一把真骨頭了。我還管他。”

　但話雖如此。

　他的語氣卻終究是略微恭順起來。

　環顧室一圈，忍耐意味十足地手、摁了摁太，算是各退一步：“總之，你至給我派個聽話點的來。一個只知道吃，一個只知道玩電腦，我養著他們干嘛？”

　“辭職了你丫問題還比天王老子多。”

　“……”

　“是不是當大哥當久了，忘了自己本職是人民公仆了？”老人豪飲一杯茶，又嘆道，“就是熊孩子才分給你，不然人正經教都拿他們沒辦法。畢竟也不是咱公/安大學的正經學生，跟你一樣，一個是特別行收的電腦天才，一個是中間半道就被退學的懶蟲，像這種人，以后都是要改頭換面換份做事的，給你最合適。”

　解凜：“……”

　沉默片刻。

　“還是那句話，”解凜蹙眉，“我辭職了。”

　“還是那句話，我是你師父！”

　老頭子牛氣哄哄：“而且你以為我是單純他們來給你訓給你管的？你不想想你現在況有多危險——多一個人也多一個保障。何況你現在也沒有個正經職位的，不可能明面上派人保護你。本來就想著越低調越好，讓他們來不正合適？兩全其，有什麼不好？”

　是嗎？

　解凜瞥了眼茶幾上沒關上的電腦：上頭還掛著至五個聊天件、在線登錄。

　查個IP就能全軍覆沒。

　更別提這些滿地飛的購小票，毫無措施的指紋和發痕跡。

　懶得再多說。

　他“嗯”了一聲，準備掛電話。

　“你等等！”

　老頭子卻又如有預般及時住他。

　“……什麼事？”

　“該我問你！臭小子，說是要回去辦事，找你爸當年那個筆記，現在找到了沒有？”

　“沒有。”

　“那你——”

　“

　還在查他當年的線人。應該很快會有消息。”

　解凜說話一貫如此。

　不是把人堵死，就是在把人堵死的路上。

　老頭子一時詞窮，也想不上來怎麼說他，只得咕咕噥噥罵他別懶、抓時間小心小命。

　而后話音一轉。

　卻又忽然沒頭沒尾的問起：“話說，那個什麼、什麼雪的。”

　“……”

　“怎麼不說話？問你呢，人找到沒有，就是那個什麼雪的。”

　老頭子年紀漸長，記憶力漸弱，一口一個“什麼什麼雪”，就是想不起來什麼名，“總之就你小子寫行軍日記里的那個——”

　什麼這個那個的。

　解凜每聽一個字，眉頭的“川”字便陷得更深。

　最后索直接打斷，就一句斬釘截鐵的：“沒找。”

　倒把老頭說愣了。

　“什麼沒找？”

　“字面意思。”

　解凜一腳踢開線板上的網線栓。

　說不清是因為煩躁還是別的緒。靜卻終究毫無障礙地傳到電話那一頭。

　老頭亦突然沉默，

　詭異的氣氛里，許久無人開口。

　“解凜。”

　直到老頭終于下定決心，試探地一問。

　“你是沒有找，”他說，“還是那次之后……到現在，已經真的，徹底認不出來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了一丟丟，還好趕上了！

　本章評論也有紅包掉落^^謝在2022-03-1519:31:41~2022-03-1600:13: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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