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遲雪從小到大都很怕水。
起因是小時候被堂姐帶去游泳池玩。
不認識的陌生大叔,非要借口考驗的“憋氣能力”,一個勁把的腦袋往水里按。
人太小,本沒辦法反抗,手腳撲騰、用力掙扎也無法逃。
最后還是好心的救生員發現不對,一把將抱過來解救,這才免于一場大禍。
然而。
盡管如此,年時的溺水影卻也始終沒有離開過。
時隔多年,那種大腦一片空白,水灌鼻腔的窒息。
哪怕是在夢里,也依舊能夠讓瞬間大汗淋漓地醒來。
因此多年不曾進過泳池。
連大學時選修育課,盡管任課老師是全校有名的“給分管夠”且脾氣好。也依然堅定在所有人破腦袋選課的同時,對游泳課敬而遠之。
由此不難想見。
在被推下人工湖那一刻。
心里其實只有一個聲音,那就是:“完了。”
一切都完了。
*
幾乎同時。
住院部門口不遠。
解凜路過,聽到旁邊人工湖附近傳來刺耳的喧嘩聲,亦難得循聲去。
他前腳剛從小遠病房離開。
趁著梁伯不在,放下問的營養品,又續了三萬塊的住院費。
眼見得圍觀人群越來越多。
又想起之前進醫院時看到門口停著的幾輛車,原以為是劇組取景拍戲、或是新聞為博噱頭又鬧出什麼啼笑皆非的丑聞。
他本就不想暴在太多人視野之下。
正要與人群逆行離開。
然而不知何故,越往外走,心里莫名跳得更厲害。
他似乎有一種奇怪的預——這種預讓他想起當年接起老解的電話。
對面明明聲如常,但他的心里發,總是一種不過氣來的覺——后來果然不久便應驗。他得知老解在任務中為人擋槍而死,放下電話,除了茫然失措外,當時竟還有一種宿命應驗的錯覺。
一種。
非常讓人不愿再回想的錯覺。
于是不知不覺便加快腳步。
只是這次是掉頭往湖邊走。
附近已經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病人與病人家屬。還有一個瘦干的男人捂著腦袋跪在湖邊,一直瘋瘋癲癲、喃喃自語。
解凜幾乎是在看見他的第一秒,便從他/在外、布滿針孔的手背上,讀出了某種森的悉。
是以臉驟寒。
然而此刻問題的關鍵卻顯然不是在這個男人。
他不得不自己把目投向湖面:果然,離得雖遠、且看不清臉,仍依稀可見底下撲騰的人影。
雪上加霜的是,從作來看,那人甚至很明顯不會游泳。
手腳都是胡在掙扎,本起不到漂浮的作用,反而加劇下沉的速度。
呼救的聲音傳到這邊、也越來越微弱。
旁邊的人聚集得越來越多。
亦一刻不停,嘰嘰喳喳
在討論,卻沒有一個人愿意下去救人——畢竟湖面森寒,還未消融殆盡的殘雪烏黑地沉浮其間,樹枝樹葉更是雜布。真要下去救人,救不救得上另說,這麼高的一段垂直距離,還有可能把自己也搭進去。
他眉頭蹙,捂住右腹傷口。
之前在對面那診所里的簡易理并沒有能夠完全緩解疼痛。
這幾天他幾乎睡不著覺,傷口仍然時不時滲。他甚至考慮過要不要借“薯片仔”的份證來醫院做手。
而且眼下這個況……
解凜回頭看向醫院正門的幾輛車。
有可能正在趕來的記者才是最大的威脅。
一旦被拍到,見報或者上電視,他之前的一切努力就將白費,也將把自己和“新同伴”置于最大的危險之中。
他不能,也無法冒這個險——
“我/靠!這不是小遲嗎!小遲!!!”
然而此刻。
旁邊忽然有人開人群。
是個醫生打扮的青年。
兩手撐在欄桿上,幾乎要撲下去的姿態,一個勁往湖里張。
邊看還拽過邊病人問:“底下是不是個醫生?太遠了看不清!是不是遲醫生?!誰他/媽干的!”
語畢。
有些遲疑地下白大褂。
一副要跳不跳的樣子,他臉上堆滿快要哭出來的表。
“但是我也不太會游泳啊……遲雪……我……”
遲雪。
他哭無淚地趴在欄桿上,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跳。
手腕卻猛地被人攥住。
小劉醫生一臉茫然,看向邊突然發狠“襲擊”他的帥哥。
正要問有何貴干。
“你說什麼?”
那男人聲音卻似乎在可憐地發抖。
好像掉湖里的不是小遲而是他似的。
冷得發抖,牙關打。
小劉醫生只以為又到個比自己還嚴重的膽小鬼。
當即沒好氣地應道:“遲雪!遲雪!遲醫生!”
“哪個遲,哪個雪?”
“遲到的遲下雪的雪!”
小劉醫生更不耐煩了。
“你們這群男的……不對我們這群男的,總之,你又不去救人你問這麼多,”他隨即轉向湖面,又壯膽似的喊了一句,“遲雪,你等著,我現在馬上就——”
【撲通。】
……誒?
他后頭的喊話仍哽在口。
眼見著湖面幾乎是瞬間掀起水花。
不由愣愣看向空出一塊的旁邊,呆了好一會兒,才又看向不復平靜的湖面:
已經昏迷失去意識的遲雪,被人單手摟在懷里。
那人顯然“水面生存能力”極強,哪怕帶著個人,游泳速度也絕不算慢,周圍人驚呼聲不斷、快門聲不停,卻仍是沒有一個人敢去幫忙,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男人把溺水的醫生救起。
唯有小劉醫生眼尖。
心說這男的怎麼救了人,自己反倒一副“如喪考妣”的死人臉。
再仔細一看,湖邊的草地竟蜿蜒了一路跡,嚇得他急忙在岸
上高呼:“喂——你看看遲雪是不是在湖底下被什麼東西刮到了,流了!喂——”
那男人卻本看也不看他。
只十分練地進行心臟按,又俯去聽的呼吸和心跳。
遲雪整個人卻依然毫無反應。
黑發狼狽地黏連在臉側,臉上慘白而無人,腦袋歪倒在一邊。
小劉醫生一看便急了。
又開始遠遠遙控指揮:“喂——那個,救人英雄——人工呼吸啊!!”
“人工呼吸知不知道怎麼做!人、工、呼、吸!”
這次那男人終于回頭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無法忍他的魔音繞耳。
還是的確以傷者的安全為第一。
卻最終仍是輕輕托起遲雪下頜,住鼻子,隨即深吸一口氣——
他伏下去。
……
雙相。
一次又一次。
……
小劉醫生看在眼里,雖然明知那是再正常不過的急救方式,仍是忍不住、逐漸從閉抿,到震驚又八卦的“O”形。
末了,忍不住又“嘖”一聲,捂住了眼睛。
才剛捂上。
正從指里悄悄看。
不想下一秒,他旁邊的空位忽又有人補上。
那人甚至也和之前的男人一樣著急問他:“什麼況?”
模樣看著有點眼。
小劉看了眼底下人工呼吸的兩人。
又定睛看向面前同樣眉頭蹙、面焦急的帥哥眼鏡男。
靈一閃,忽然想起:這不就是不久前剛在醫院門口到,提著早餐來找小遲的那個“緋聞男朋友”嗎?
“這、這這……”
他一時猶豫起來。
心想說真話雖然誠實,但很有可能敗壞了人家的好姻緣。
可說假話,這眼前的場景還需要他遮掩嗎,這不都——
還好。
正糾結著,倒有人上趕著代替他說了真話。
后腳跟上的葉家保鏢,小聲和葉南生代了事經過。
他的表亦倏然變得很難看。
撥開人群,徑直找到仍跪地抱頭喃喃自語的周向東,便是一腳過去。
“他/媽的,你是不是找死!”
那一腳正中心窩。
踢得男人哀嚎不止。
附近人頓時齊齊向此來。
約間,又響起幾下快門聲。
保鏢見狀不對,連忙拉住他,提醒記者馬上要來、必須注意形象。
然而葉南生卻一反常態。
過去的好脾氣全都拋之腦后,只冷著臉、隨手將人拂開。
之后又看向湖面。
臉極為不善,了西裝扔給保鏢,也跟著“撲通”一聲——
這都第三個人了。
旁邊目睹全程的小劉醫生默默想:今天的人工湖,大概要迎來湖生的最“高時刻”。
很快。
葉南生亦淋淋的上了人工湖一側堤岸。
不遠即是他那多年未見的堂弟。
然
而他此時此刻,很顯然毫沒有任何與人敘舊的心。
只幾乎是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過去,猛地掰過人肩膀。
“解凜。”
這兩個字他說得咬牙切齒。
恨意。
嫉妒。
厭煩。
種種復雜的緒匯聚在一。
他只有一句:“該死,你為什麼每次都要給人添麻煩,要消失就消失徹底一點不好嗎?!”
“……”
而解凜面無表地回向他,“松手。”
“你……”
“不要讓我手。”
已近乎是威脅了。
解凜說:“很臟。”
但究竟是湖水臟還是人心臟,是自不必點名的冷嘲。
葉南生不想和他逞一時口舌之快,也沒時間糾纏,只得松開手。
轉而半蹲下,試了下遲雪的呼吸。這才稍微安下心來。
兩人臉卻都沒有毫緩和。
依舊橫眉冷對,劍拔弩張。
沉默片刻。
葉南生忽手指了指人工湖的反方向——那里有一道斜坡,直通岸上,平時專供清理湖水的工作人員使用,難上難下。不過恰好遠離人群。
“你還有三分鐘能走。”
他說:“記者馬上就要來了。”
“……”
“你應該不會想面對記者吧。”
他話里帶著平靜的譏諷:“畢竟當年你從葉家走得狼狽,現在再鏡,讓那些想看你熱鬧的人平白撿了個熱鬧看,想想是個不劃算的事。哥也是為你著想。”
當然。
他同樣并不掩飾自己私心,即,并不希讓老太太或者自己母親從電視鏡頭或報道里,看到這個本來應該死掉的人。
意外的麻煩已經夠多,再來一次就顯得過分多余了。
“你應該懂我什麼意思。”
而解凜沉默無言。
只冷冷看向他,背在后的左手卻不自覺攥——他心里很清楚,出現在鏡頭下是什麼后果。甚至遠比葉南生說的嚴重更多。
一旦被暴在大眾視野之下,昨天才剛解決掉一批的人便毫無意義。他現在的況,也很難再一次應付那麼多人。
他不能把危險全都留給兩個小孩。
但是——
他咬牙關。
又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模糊的臉。
只有蒼白的廓。
但是這是小老師。
是……小老師躺在這里。
“而且。”
葉南生觀察著他的表。
突然幽幽說了句:“如你所見,我和遲雪也不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不覺得自己呆在這里其實有些多余嗎?”
“……”
他一怔。
“我以為你那天在醫院應該也看到了,不用我再提醒你第二次。”
“……什麼?”
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葉南生指的是什麼。
直到親眼所見葉南生輕攥住遲雪的右手。
十指相扣。
繼而以一
種近乎挑釁的眼神看向他,“如果沒記錯的話,當年我甚至也問過你,是不是不會再糾纏了。你說的‘是’。”
“解凜,如果我是你,就絕不會出爾反爾。”
“而且,你不如想想清楚你現在的份,把人拖下水,難道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語畢。
葉南生眼神落低。
原是想要把遲雪抱起。
眼角余不經意一掃。一頓。
忽卻又看到,那一地蜿蜒跡的盡頭,原來是解凜不知何時捂右腹的手。
那傷口在往外滲。
他的眼神驀地閃爍。
有一瞬而逝的不忍。
“你……”
但也僅僅是一瞬而已。
“你沒有時間了。”
他咽下原本想說的話。
只依舊無提醒對方:“你現在走,之后我還來得及封鎖消息。但你再不走——后面會有什麼后果,恕我概不負責。”
這是最后的警告了。
解凜清楚葉家人一貫的做派,當下站起來。
做了決定,便頭也不回地走向斜坡。迅速離開現場。
而小劉醫生此時仍在在岸上。
目睹那“救人英雄”三下五除二爬上另一側的坡面,轉瞬消失無蹤,頓時一頭霧水。
想問附近人才發現,旁邊竟然不知何時,多了好幾個扛著□□短/炮的記者朋友。
閃燈。
快門聲。
活似一場英雄救的話現場。
唯有他這個全程莫名其妙參與其中的“局外人”還在撓頭。
這……
不是英雄救吧。
他想。
怎麼好像《小人魚》的歷史重演?
等小遲醒過來,這可該怎麼說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實在不是我勤,是寶們你們真的太熱了(捂臉)
看到這里請不要打我,不要寄刀片。請相信,小劉醫生他也是長了的……但是什麼時候說咧?我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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