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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每天都病怏怏》 第2章 書信

 傍晚時分,一行人到客棧落腳。

 孫嬤嬤是荀氏安排照顧李輕嬋的,有在,荀翰不敢再如先前那般出言不遜,只是視線粘著,不時往李輕嬋上瞅。

 而李輕嬋誰也不理,出了馬車就戴了冪籬,輕紗垂至膝間,將人遮擋大半,只有飄逸的擺隨步伐款款而

 “嬤嬤,小姐乏了,我先送小姐回房歇著了。”秋云偏擋了荀翰的視線,好聲與嬤嬤道。

 孫嬤嬤早已得了荀氏的令,這一路要照顧好李輕嬋,至在抵達京城之前不能讓有事,遂點頭,讓幾個丫鬟跟著李輕嬋一起回了房間。

 等人消失了,孫嬤嬤轉朝荀翰道:“荀爺,來之前夫人可是吩咐過了,不準你再打小姐的主意。”

 荀翰雖怕荀氏,但對一個老嬤嬤是不怕的,翻著眼皮道:“明明是姑母說要把人給我的,我都等了這麼久,多看幾眼怎麼了?”

 “夫人自然有夫人的道理。”孫嬤嬤也不懂荀氏為什麼出爾反爾,怕荀翰來誤事,又勸道,“荀爺放心,這人早晚都是你的,只是不能在這途中出了岔子。老爺和夫人的臉面不能丟,荀爺可明白?”

 李佲致對這個兒雖不如兒子重視,但因為是已故前妻留下的,怕落人口實,至表面上是從不讓李輕嬋一點兒委屈的。

 “嬤嬤當我是什麼人?”荀翰強行挽回臉面,冷言道,“我倒不是多喜歡這表妹,只是怕不等出嫁就香消玉殞罷了。”

 孫嬤嬤哪能不知道荀翰是什麼德行,怕他誤了荀氏的事,繼續好言勸說,不過荀翰已經被客棧大堂里其余人的談話吸引了注意力,本沒把的話聽進去。

 那幾人說的是城中花魁的事,言辭間毫不遮掩,說得香艷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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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嬤嬤順著聽了幾句,再看荀翰一臉出神的表,皺起了眉,但終究只是搖了搖頭就回房間歇著了。

 夜里主仆兩個合同眠,秋云睡得快,李輕嬋則是輾轉反側,許久不能眠。

 了被子,后背著墻壁,視線從外側睡的秋云上越過,借著從紙窗映照進來的月打量著這間客房。

 屋昏暗又陌生,角落里照不見月,漆黑一片。

 “睡前檢查過了,房門窗子關得很。”李輕嬋把腳往被衾里,心中默默念著,“床底下沒有藏人,柜子里也沒有……什麼都沒有……”

 可還是害怕,總覺得在那漆黑的角落里躲著什麼人,等一閉了眼就會悄悄靠近,站在床頭死死盯著。——如同兩年前的那個雨夜。

 即便后來那個嬤嬤說因為那夜打了雷,是擔心李輕嬋害怕才去看的,嬤嬤也被荀氏罰了,可李輕嬋怎麼都忘不掉那張在閃電映照下,猙獰如鬼的滿是皺紋的臉。

 此時想起來還是心尖打。李輕嬋隔著前垂著的玉佩,這是唯一希了。怕玉佩弄丟了,特意戴著,洗漱睡覺也不敢離

 一夜無眠,天將明時聽到早起攤販的吆喝聲時才敢真的閉了眼,然而沒能歇一會兒就被喊醒。

 李輕嬋頭暈腦脹、渾無力,但心里記掛著事是撐著起了

 剛洗漱罷,就聽外面響起雜的腳步聲,李輕嬋倏然轉過了袖看向房門口。

 “阿嬋!”一道清亮的聲響起,李輕嬋心神猛然一松,子打了個,險些倒下去,被一旁的秋云扶住了。

 秋云滿面興,“是夢皎小姐!”

 馮夢皎推開守門的丫鬟大步進來,看見李輕嬋,雙目一亮,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來將人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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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外面的丫鬟跑去喊孫嬤嬤了,在李輕嬋耳邊輕聲道:“了,那姓荀的去不了京城了。”

 荀翰昨夜去了城里的青樓。

 去青樓或許算不得什麼,可是他在青樓里跟人爭風吃醋,被人敲破了腦袋扔在街邊。

 小廝找著的時候,他頭上的晾了一夜已經干涸,正被人圍著指指點點。

 孫嬤嬤一個頭兩個大,剛讓人把荀翰送去醫館,客棧這邊傳話說馮家小姐帶著人找來了,又慌忙往回趕。

 馮夢皎大李輕嬋半歲,是李輕嬋實打實的表姐。

 若是平常,孫嬤嬤是不把馮夢皎放在眼里的,可這會兒荀翰托送李輕嬋去京城求醫,剛出姑蘇就出了這樣的荒唐事,萬一被馮家人知曉傳開,李家夫婦倆的臉面就沒擱了。

 正匆匆往回趕,客棧里,李府的丫鬟們全都被趕了出去,有秋云守在門口,李輕嬋與馮夢皎才能說會兒心里話。

 “我爹剛升任知府,如今不能隨意離開泰州,只能讓我來這一趟。”馮夢皎低聲解釋著,“不過你也別擔心,我帶了好多人,秦升也一起來的,出不了事。荀翰的腦袋就是秦升盯著讓人砸的,頭破流,不躺兩個月好不了。”

 秦升就是馮夢皎的未婚夫婿,兩人青梅竹馬,年底就要親了。

 李輕嬋紅著眼眶“嗯”了一聲。

 馮夢皎又拿出兩封信,道:“我爹說了,到了京城你就讓人把信送去譽恩侯府。公主若是肯見你,你就去見,不必害怕,至于長輩們之間的恩怨,你本就不知道,無須多慮。若是不肯見你,也不必覺得難堪……”

 又晃著下面那封信道:“不見你的話,你就拿著這封信去城西的青魚巷找一個跛腳的金大嬸,本是家中的仆婦,早年了祖母的恩惠才能活下來的,是個知恩圖報的,會好好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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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慮著孫嬤嬤馬上要回來了,馮夢皎說得飛快,將馮意早先在京城置辦好的宅子地契一并塞給李輕嬋,銀票也塞了許多,叮囑道:“只有一件事,不管平公主肯不肯見你,你往家里寫信都得說對你極好,不必理會那孫嬤嬤,只要拖到明年三月,到時候秦升去京城求學,我也會一起去……”

 正說著,忽見一滴晶瑩的淚水啪嗒落下,砸在李輕嬋攥著的白皙手背上。

 馮夢皎心中一酸,險些也跟著落了淚。

 李輕嬋緩緩抬起了眼,雙眸霧蒙蒙的,眼睫潤粘連在一起,角卻彎了起來,含淚笑著道:“我都記住了,我就在京城等你,你可一定要去。”

 “我一定去!”馮夢皎鄭重保證著,朝房門口看了一眼,又靠近了低聲道,“去了京城,那藥就慢慢停了吧。”

 李輕嬋眼睫了幾下,沒有說話。

 本是沒病的,年時又是家中唯一的孩子,盡寵,養得很是氣。

 九歲時馮嫻去世,府中沒有主事的夫人了,生活上難免有不方便。李佲致又見日夜哭著要娘,心生不忍,就想找個續弦照顧,挑來選去,選中了荀氏。

 荀氏本是荀家一庶,年輕時錯耽誤了婚事,一直未嫁人,又與馮嫻是舊識,做個填房倒也說得過去。

 下定主意娶荀氏那日,李佲致對著馮家人保證,往后絕不會虧待李輕嬋,又將馮嫻嫁妝全部歸給,生前首飾等也盡數放進李輕嬋房

 拳拳之心,地。

 荀氏嫁過來之后,府里順當了許多,李佲致覺得輕松了,理所應當地覺得兒也是如此。

 接著不出一年,荀氏生了個兒子,李佲致就更想不起自己還有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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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李輕嬋吃穿用度看上去與之前無異,實際上卻不是這里缺,就那里,甚至丫鬟嬤嬤都不把當回事,直接闖進翻找東西。

 十余歲的李輕嬋子還很氣,了委屈就要去找爹告狀,每次荀氏都嚴厲置丫鬟下人,又把自己關起來懺悔管家不當,惹得小兒大哭大鬧,家宅不寧。

 然而下人的態度并沒有好轉,而是更加放肆,連馮嫻的都敢隨意

 沒有主人家的授意,丫鬟下人哪敢這麼做?小李輕嬋又跑去告了狀。

 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李佲致就對李輕嬋起了微詞,畢竟這兒原本就有些驕縱。

 等李輕嬋反應過來,邊已經沒有能為出頭的人了。

 人心易變,失去生母的第三年,李輕嬋的父親也名存實亡了。

 在荀氏兩面三刀的蹉跎下長到十三歲,李輕嬋的子都被住了,了個乖巧聽話的小姑娘,只有夜深人靜時才敢抱著生母的抹眼淚。

 也是那時候,馮家外祖母病逝,馮意借著這機會把外甥接回家住了幾日,見往日機靈任的姑娘變得小心翼翼,心疼不已。

 荀氏會做表面功夫,至外在上李輕嬋依然是個金貴小姐,馮意也抓不著的把柄。

 后來他給李輕嬋出了個主意,就是裝病。

 做繼室的,最懼人家說苛待先夫人的子了。李輕嬋好好的,要碾折磨,可李輕嬋若是莫名病了,就該害怕了。

 李輕嬋哪里會裝病,再說李家后宅完全在荀氏的掌控之下,大夫又怎會幫說假話?

 思來想去,最后想法子從鄉下赤腳大夫那弄來些會致腹痛的草藥,磨了藥藏著。

 說是腹痛,結果李輕嬋服用了之后才發現是心口痛,心口如撕裂般疼痛難忍,讓連呼痛都喊不出來。

 荀氏果然慌了,李佲致也心了,尋了滿城的大夫給看病。

 不管是真還是假意,李輕嬋之后的日子確實好了許多,丫鬟下人也收斂了起來。

 只是那藥服用之后太過痛苦,每每發作起來都像把人心掏出來撕扯一般,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痛也得忍著。

 這一忍就是三年,整個姑蘇城都知道知府家的小姐有心疾,弱不堪,需要心照顧。

 李輕嬋只盼著早日出嫁,嫁到一良人家,好停了這折磨人的藥,可哪知李佲致竟想將嫁到荀氏的娘家去,還是荀翰那種拈花惹草的人。

 “說話啊!”馮夢皎催著應聲。

 李輕嬋收回思緒,點頭嗡聲道:“到了京城就不吃了,就說京城大夫厲害,把我的病治好了。”

 “這才對!”

 倆說了沒一會兒,孫嬤嬤就回來了,急慌慌跑進來,見到馮夢皎忙停住,問了聲好,笑道:“馮姑娘是特意來給我家小姐送行的嗎?”

 馮夢皎此行就是為了教訓荀翰,再給李輕嬋送信的,冷著臉道:“不然我還能是做什麼的?若不是我臨時去姑蘇看阿嬋,都不知道要去京城求醫。你們府上怎麼不派人去泰州說一聲?”

 孫嬤嬤抹了把跑出來的汗水,賠笑道:“不是我家老爺夫人不去告知,實在是小姐病越來越重,拖不得……”

 “得了,你也不必說了。既然拖不得那就盡快啟程,秋重,須得趕在霜降之前抵達京城。”

 孫嬤嬤點頭,馮夢皎又忽然想起似的,問:“不是說你家夫人的侄子送阿嬋去京城嗎?怎麼我來了這麼久都沒見著他人?他就是這麼照顧阿嬋的?”

 “他……表爺他……”孫嬤嬤語塞,荀翰剛被送至醫館,人還昏迷不醒,雖沒有生命危險,但十天半月肯定是無法上路的。

 馮夢皎毫不客氣,厲聲道:“吞吞吐吐什麼,不會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孫嬤嬤心里打了個突,想起荀氏近年來好不容易積攢出來的名聲,一咬牙道:“表爺他突發急癥須得回去醫治,不能送小姐了。”

 馮夢皎嗤笑一聲,“也罷,他不去就算了,反正我爹派了人手過來。李夫人這麼關懷阿嬋,一定不會不許的吧?”

 孫嬤嬤出笑來,“當然不會,能有馮府的人護小姐周全,夫人肯定是放一百個心。”

 又寒暄幾句,孫嬤嬤找了借口離開,差人將荀翰抬回姑蘇去,又讓人給荀氏送了口信,這才重新啟程。

 人影漸遠,李輕嬋眨著酸的雙目,出神地看向前方。

 道兩旁草木蒼郁,偶有不知名的野花映眼簾,又緩緩向后移去,而前方的路遙遠不見終點,不知通向何方又何時才能停下。

 依著窗棱看了半晌,隨著馬車的顛簸慢慢昏睡了過去。

 夢里也是若飛蓬,茫茫不知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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