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獄司里,趙旿將要回府時,順勢問了一句:“聽聞近日姑姑頻頻請太醫去府上,可是有什麼不適?”
鐘慕期冷冷看了他一眼,后者失笑,道:“行,我不拐彎了,那姑娘是什麼人?”
“故人。”
趙旿含笑道:“你不告訴我沒關系,這事父皇和皇祖母也知曉,過幾日該親自問你或者姑姑了。”
鐘慕期沒有理會他,扣了下桌子道:“你還不走?”
“就走了。你看著點,別讓那人死了。”
趙旿說的是刑獄司里押著的一個刺客,正是前段時間與鐘平漣有糾纏的那個。人有多,手段就有多毒辣,手上已染了數十條人命,若不是鐘慕期及時查到線索,譽恩侯府怕是都要一起遭殃。
“孟梯看著,死不了。”鐘慕期道。
趙旿搖頭,“就是因為他我才害怕,他就是個瘋子。”
這點鐘慕期是認同的,孟梯確實不是很正常的人,是幾年前他隨軍去邊地時,在毒蟲堆里撿回來的,擅長解毒試藥和剖尸,也擅長用毒。
刑獄司里再怎麼的人,到了他手里,只要他不讓對方死,對方就絕對死不了。
“你心里有數就行。”趙旿起,見鐘慕期跟著往外走去,納悶道,“你要這是要送我?這麼客氣?”
鐘慕期頓覺無語,掃了他一眼道:“去尚書府,接我娘。”
“陳尚書府上的那個賞花宴?姑姑竟然去了?”
沒得到回答,趙旿又道:“倒是順路,正好我去與姑姑問個好。”說完,就見鐘慕期停了腳步,他奇怪,“怎麼不走了?”
鐘慕期沉默了一下,“還早,晚點再去。”
他說完就轉回了書房。
趙旿原地沉了一下,笑了,低聲道:“原來是藏著。”
他也沒追問,撣了撣袖帶上侍衛回府去了。
趙旿走后沒多久,下人就送了信過來,是鐘十二從姑蘇飛鴿傳回來的。自打李輕嬋了公主府,他便被派去姑蘇調查李輕嬋的事,如今人雖未回來,信已經到了。
鐘慕期對著桌上的燭火打開了信,越看眉頭皺得越深。
他去太醫院問過,幾個給李輕嬋看過診的太醫都說是心疾,只有最近去診治的兩個猶豫不定,說覺很奇怪,像是心疾,但脈象中似乎藏著一玄機,似有若無,讓人琢磨不。
而李輕嬋現在喝的藥,也不過是些安神補氣調養子的,只針對癥狀,想要治,還任重道遠。
鐘十二的信說李輕嬋患有心疾是姑蘇滿城皆知的事,已三年有余了,看遍城中大夫也沒有好轉,這才京求醫。——說辭與李輕嬋一致。
但還有一事,是鐘十二暗中聽到的,李輕嬋與荀翰的婚事。
讓鐘慕期皺眉的,除了李輕嬋的病,便是這樁婚事了。
在他尚年時,平公主就為他定了一門親,姑娘小他五歲,剛出生就被許給了他。
他那時對婚姻之事沒什麼想法,被平公主念叨久了,也就記住了:阿嬋是他娘子,要對好。
于是讀書習武之余也會去哄一哄他那小娘子,要抱便抱,累了就背。不順著不行,小娘子氣,一不合心意就要哭鬧,還會揮著胖手打人。
后來姑娘跟隨家人離京了,兩家再無聯系,婚事也無人提及。
鐘慕期沉默著了側臉,他臉上被李輕嬋抓出來的痕跡已經消失,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在客棧初見李輕嬋,他只是想弄清楚李輕嬋這孱弱的子是怎麼回事,以及上京的目的。
后來見竟被下人欺辱,便略施巧計將人送到了平公主面前,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昔日兇的小姑娘竟然變了這麼多,什麼都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問。
鐘慕期收了信,又去了趟地牢,便往尚書府去了。
平公主想找事,可是榮裕郡主沒敢應,認出李輕嬋后愣了一下,就一直老老實實的,一眼也沒往李輕嬋那多看,話也不說了,讓平公主頗為失。
一直不,讓想找茬都找不到發作的點。
陳夫人這個晚宴雖匆忙,卻也是下了功夫的,是花的種類就數不勝數,什麼瑤臺玉、白玉珠簾、金背大紅、胭脂點雪都有,其余的還有些珍惜茶花、中逢花等等,看得人眼花繚。
茶點也準備得很用心,有上好的一茗香,還有清甜的荷葉茶、花茶,就連糕點都是做花的樣式,惹得一眾年輕姑娘很是喜歡。
李輕嬋也覺得有趣,但還記得要端莊,不能給平公主丟面子,便寸步不離地跟著,偶爾嘗一小口跟前的糕點。
而平公主周圍盡是些貴婦人,互相說著寒暄的話,間或有些夫人帶著小輩過來給平公主請安。
李輕嬋腰背直,端坐了會兒就覺得乏力,口悶得慌,有點不過氣。可是怕給平公主丟臉,不敢。
這麼忍了會兒,呼吸無故錯了一下,子朝旁邊歪去,恰好撞在平公主肩上。
平公主偏頭,李輕嬋慌忙重新坐好,怕生氣,小聲保證道:“我坐好了,再不了。”
平公主正說話,又有人前來請安。
先前已見過了許多人,平公主態度都還算和善,這位過來時卻滿臉不耐。
穿金戴銀的婦人領著后的姑娘施了禮,笑道:“難怪公主的氣瞧著是越來越好了,原來是阿嬋小姐回來了。”
平公主沒理會,沖李輕嬋道:“去外面逛逛,要是有喜歡的花就記下,回頭讓府里也養一些。”
李輕嬋聽與自己說話格外溫,心里犯了迷糊,點頭跟侍出去了。
院中年輕郎三三兩兩說笑著,李輕嬋想氣,專門避著人走的。陌生地方,不敢走太遠,就停在了平公主視線可及,問:“方才那是誰啊?”
“是侯府三夫人,跟著的那姑娘是十一小姐。”
李輕嬋有些驚訝,“十一小姐?這麼多……”
侍輕笑,道:“除卻侯爺與公主僅有世子一子,二老爺與三老爺都妻妾眾多,兒加一起二十余人呢。”
李輕嬋詫異,“這……怎麼記得住?”
“可不是嘛,不過也沒必要記,小姐一直跟著公主,便是日后去了侯府那也是住在公主院子里的,沒人敢去擾您。”侍跟著慢悠悠走著,道,“二夫人子,在府中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三夫人正好相反,牙尖利,慣會挑撥是非,待會兒那邊肯定得鬧起來,小姐就在院子里歇著吧,先別回去了。”
李輕嬋聽說著,連連點頭,側去看一旁半開的花兒。
待了沒一會兒,便有幾位年輕小姐往這邊來,李輕嬋躲,被侍拉住了,“小姐,人家就是來找你的,躲也沒用。”
侍在耳邊低聲迅速道:“衫的那個是寧國公家的韓絮薇韓二小姐,后面兩個方才咱們都見過,年紀小的是陳菀,個子高的是榮裕郡主的兒方念。按理說陳夫人這賞花宴太過匆忙,不怎麼合理,家世高些的都會婉拒,韓二小姐怕是知道公主來了,才匆忙趕來的。”
不等李輕嬋問為什麼,侍繼續道:“韓二小姐與陳小姐子溫和,只有那方小姐說話不怎麼中聽,小姐多注意著些。”
說了幾句話,幾人就走近了,韓絮薇面帶和淺笑,率先道:“你便是阿嬋嗎?聽公主說你子不好,怎麼不在那邊坐著?”
李輕嬋聽這話似乎與平公主很是相,頷首道:“方才覺得有些悶,便出來走走氣。”
才說完,方念冷哼了一聲,嘲道:“子不好還偏要出門,萬一在別人府上出了事,那要怪誰?”
韓絮薇臉上笑意淡了幾分,陳菀則是嘟起了,不滿道:“表姐你怎麼說話呢?要是不高興就回去歇著,何必出來壞別人心。”
“本來就有病,待會兒要是在你們府上吐了,看你還幫說話不幫!”
李輕嬋莫名其妙,這還是第一回 見方念,不明白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大的敵意。
自服用那致心疾的藥后,雖時常頭暈易乏力,但還從未吐過。
又想著如今是公主府出來的,若是在這兒被人欺負,依著平公主的子又該發脾氣了。
想了一想,慢吞吞看向方念,細聲細語道:“待會兒我若是真吐了,就跟姨母說是你咒我的。”
“你!”方念沒想到看著弱弱的,能說出這種話,氣得瞪大了眼。
韓絮薇與陳菀則是笑了出聲,后者還拍著手道:“這倒是真的,我親耳聽見的呢!”
方念氣得紅了臉,推了下陳菀道:“我才是你表姐,你怎麼幫著外人!”
“還表姐呢……”陳菀嘟囔,別人不知道,可一清二楚,今日這賞花宴本是沒有的,都是榮裕郡主弄出來的,害得母親忙碌了一整日,連午膳都沒時間用。
唯有韓絮薇輕笑之余,還記得那聲“姨母”,心中思量了會兒,笑著打了圓場,道:“阿嬋可有看上的花株?方才我厚著臉皮討了株雪浪蕊,你可也得討一株回去,不然顯得我貪便宜了。”
“是呢,討的還是我最喜歡的那株。”陳菀佯裝生氣。
“你娘可說了,隨便挑,我才不管你喜歡不喜歡呢。”韓絮薇逗著笑,催李輕嬋,“快也挑一株,專門氣。”
李輕嬋聽倆一人一句說的有趣,往周圍奇花異草上掃了一眼。喜歡漂亮花兒但是沒有研究過,又怕真的挑了什麼貴重的,便隨手指向一旁未開的曇花,道:“我要……”
“我要這個!”話被人搶先。
方念見幾人看過來,高聲重復:“我看上這個了。”
李輕嬋方才已刺了一下,這會兒不想再多生是非,便轉了一下,對著另一株曇花道:“那我要這個好了。”
“那便定下了。”陳菀暗暗記下方念今日的作為,打算待會兒一字不地告訴母親,轉移話題道,“方才我讓人送了些甜酒過來,去那邊坐坐吧,我家廚娘釀的甜酒可好喝了,阿嬋你一定會喜歡的。”
李輕嬋猶豫了下要不要跟們過去,還沒下決定,就聽平公主那邊似乎有靜。
幾人看了過去,尚未看出什麼,有一侍匆匆而來,到方念跟前道:“小姐,該回府了。”
方念不肯,問:“這才幾時?做什麼要這麼早回去?”
侍眼神閃躲著朝李輕嬋瞟去,方念一愣,忽地漲紅了臉,面朝李輕嬋道:“你可真討厭!跟你娘一樣討人厭!活該得病活不長!”
“別胡說!”韓絮薇一驚,急忙阻攔,“若是府中有事就快回去,別胡說八道。”
李輕嬋覺口又開始發悶了,咬了咬,下頭異常,直視著方念,字句清晰道:“我娘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好多人喜歡,也會保佑我好好的。”
這句話不知道哪里到了方念,猛地上前,往李輕嬋肩上推了一下,口中道:“你娘是狐貍……啊!”
方念覺自己并沒有用多大力氣,可李輕嬋被推得一個趔趄,雖被侍扶住了,卻猛然間面煞白,搖晃了一下,按著口“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
周圍侍丫鬟瞬間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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