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常年不見天日,腳下臺階似乎都被寒氣浸,冒著涼氣。
李輕嬋不敢看,跟著鐘慕期,視線一直黏在他腳上,他走一步,自己就跟一步。
下了數十層階梯,鐘慕期止住,李輕嬋這時才怯怯抬眼,見隨行侍衛扣響角落里不起眼的木門。
小聲問:“是到了嗎?”
“到了。”鐘慕期回答的同時,木門被從里面打開。
外面燃著許多壁燈,尚能視,木門里面卻是烏漆墨黑,什麼都看不見。
李輕嬋躲在鐘慕期后,只敢探出腦袋小心往里瞧,見那侍衛進去之后就沒了聲響,過了會兒,里面傳來微弱亮,似乎是點了蠟燭。
鐘慕期進去之前低頭看了一眼,見面怯意,道:“這大夫孟梯,本事很大。”
李輕嬋“嗯”了一聲,仰起臉,雙手扯著他袖口,綿綿地又喚了聲表哥。
喊完了也不說什麼事,仿佛只是順其自然地想喊就喊了。
鐘慕期聽這嗓音滿是依賴,心里涌上一說不出的滋味,但面上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帶進去了。
里面與其說是個房間,不如說是個地,很寬敞,目便是擺著瓶瓶罐罐的柜架,左右各兩列,上面的藥瓶擺放得格外整齊,間距都一模一樣,好似用尺子量過一般。
柜架中間擺著簡陋桌椅,桌上只有一正燃著的細長蠟燭。
燭芯被侍衛關門帶起的風扇,閃了一下,險些就此熄滅,等門合上,又重新立了起來。
“這就是——”
“唔!”李輕嬋正悄悄打量屋,尖細詭異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后響起,嚇得后背一涼,撲上前抱住了鐘慕期的胳膊。
“表哥……”
鐘慕期聽著抖的嗓音,低下頭去看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尖泛白,抓得很。
因為地牢里寒涼,李輕嬋將斗篷上的帽子戴上了,此時只出一張白凈小臉,泛著水的雙眼滿是驚嚇,一下著鐘慕期,一下往后瞟,可憐的,一副想轉頭看又不敢的模樣。
“是孟梯,他畏,所以喜歡躲在暗。”鐘慕期說著,視線從肩上越過,看向孟梯,道,“站在燈下。”
李輕嬋聽見后面的人用抱怨的語氣嘀咕了句什麼,發聲很奇怪,聽不懂。
接著眼前影一,余看見矮桌旁立了一個人。
李輕嬋依然摟著鐘慕期的胳膊,臉著他的肩,小心翼翼地偏臉往那人看去。
乍眼的是一黑袍,那人竟裹得比還嚴實,至了臉,那人卻是連臉都藏在了黑袍下面,只有燭勉強照出下,看著白得瘆人。
等鐘慕期出聲讓對方將帽子摘下,李輕嬋抓著他胳膊的手又了。
這孟梯看著年紀不大,模樣尚可,但臉上沒多,顯得顴骨很高,看著干瘦干瘦的。
李輕嬋瞄一眼孟梯,悄悄扯了下鐘慕期,等他低頭看過來,踮腳湊近他耳朵,細聲道:“他看著病得比我還重呢……”
“可我不會死,但你會。”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如沙礫碾磨般刺耳,聽得李輕嬋上的。
沒想到自己聲音這麼小了還能被聽到,臉上一燙,著脖子把臉又掩在鐘慕期肩上了,倒是沒把孟梯的話放在心上。
可鐘慕期皺起了眉,淡淡掃孟梯一眼,后者立馬改口道:“是人都會死,我也會死,大家都會……”
“他數年不見天日,所以看著不大正常。”鐘慕期想著孟梯方才那句話,與李輕嬋說話時聲音不自覺輕了許多。
他了被摟著的手臂,道:“坐下讓他給你把脈。”
李輕嬋還在愧中,沒有撒手,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含糊道:“……表哥你跟我一起……”
最后兩人并坐,李輕嬋才將手腕了出去。
孟梯人看著怪異,指尖也沒什麼溫度,剛按到脈搏上李輕嬋就被冰得打了個激靈。
先前被鐘慕期警示過,這回孟梯不敢再多言,裝作沒看見,默默給把著脈。
小屋靜悄悄的,李輕嬋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數著呼吸,覺過了許久,孟梯還是沒有結束脈診。
最后忍不住朝他看了過去,見他面凝重,雙目發死盯著自己手腕,李輕嬋有點心慌。
一慌呼吸就錯起來,越來越急,心口也悶悶的,覺接不上氣來了。
子跟著微微晃了一下,被鐘慕期察覺。
“阿嬋?”
“表哥……”李輕嬋覺得自己好麻煩,哭喪著臉道,“我沒力氣了……”
話剛說完,眼一閉,子就了下去。
鐘慕期迅疾將攬懷中,另一手接住從桌上落下的手腕,間覺手心涼涼的,移目看向了孟梯。
“就是累著了,沒事。”孟梯起在一旁的柜架上找了找,取出一個小白瓶遞過去,“吃一顆,今晚就讓睡在這里。”
他眼中閃著躍躍試的火花,道:“我倒要看看這脈象能怎麼變!”
鐘慕期取出一粒小藥丸給李輕嬋喂下,了斗篷下的另一手,也很涼,不容置疑道:“去上面,我讓人把燭火都熄了,等有了天你再回來。”
孟梯滿面不愿,但鐘慕期沒看他,已經把人橫抱起來往外走,到門口時再次沉聲警告道:“不是你,更不是關押著的犯人,不是你能隨便用藥的。”
“是……”孟梯垂頭喪氣地應了。
回了地面上正常的房間里,鐘慕期將人放到床榻上,抬手解了的斗篷,玲瓏段隨之出。
他掃了一眼,沉默了下,還是將手向了腰間帶,將外鞋全部褪下,然后掀起錦被蓋住了。
不多時,侍衛敲了門將炭盆送來,鐘慕期垂眸遮住眼中緒,道:“明日把飛鳶找來。”
侍衛領命下去,換了孟梯過來。
“要解毒總得知道是什麼毒,又是什麼時候中的,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解?”孟梯抱怨著,“不是說到了京城才發作的嗎?那應該就是前不久中的,保不準還是邊人下的,嚴刑供不就問出來了!”
他所說的,鐘慕期已在白日就讓人去查了,隨行下人皆沒問題,唯有路上住過的客棧還沒查清。
只是李輕嬋這病一日一變,實在耗不起,他才會在這麼冷的天冒雨來找孟梯。
鐘慕期未與他解釋,道:“還未查出,有沒有法子先制?”
“暫時沒有,要再看看。”
屋只用深燈罩籠著一盞燭臺,并不比地牢里亮多,但孟梯仍包得很嚴實,還戴上了面罩,只一雙眼在外面。
他眼珠子滾了滾,嘿嘿笑道:“再讓我看看,沒有正常法子解毒,那就用不正常的……”
見鐘慕期看過來,他又忙道:“不傷著!”
李輕嬋吃了那顆藥丸就睡得很沉,一夜之間被按了數十次脈搏,一次都沒醒過來。
天微見亮,孟梯最后一次給按了脈,灰溜溜地回了地牢里。
而李輕嬋如往常一樣,醒來時已近午時,屋明亮但陌生,正暈沉沉回憶著昨日的事,見屋冒出一個陌生的秀氣“男子”。
李輕嬋腦袋一陣嗡嗡,失聲道:“你——”
“小姐莫怕,屬下是奉世子之命來照顧小姐的。”飛鳶急忙道。
李輕嬋不認識,可認識李輕嬋許久了。
聽出是姑娘家嗓音,李輕嬋遲疑,擁著錦被問:“你是個姑娘?我表哥讓你來的?”
見飛鳶笑著點頭,低頭看見自己上僅著的單薄中,又問:“是你給我的服?”
“不然呢。”飛鳶打著哈哈,沒說自己來時上就已經只剩中了。
李輕嬋不放心,不肯讓靠近,道:“你去外間,我自己穿服……”
床帳落下,隔著簾帳試探著問道:“我表哥呢?”
飛鳶笑,道:“世子總不能天天守著小姐吧?”
李輕嬋臉一紅,磕道:“我、我只是隨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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