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近來天氣越發寒冷，臨近年關，昨夜又下了一場雪。

　翌日清晨，屋外積雪已有半尺厚，人走出去雪能沒過鞋面。

　這麼冷的天，小貓咪也不愿意出門了，蹲在福寧宮里烤火打盹。

　天冷人就容易懶，不想彈，貓也是一樣。

　阿梨趴在火爐邊，著紅彤彤的炭火發出來的暖意，半瞇著眼睛，慵懶地搖晃著小尾，攤一張乎乎的貓餅。

　楚煊就坐在旁邊，黑墨發，低垂的眉眼清俊。

　他一手端著本書翻看，另一只手了把小木梳，有一下沒一下給小貓梳。

　就在阿梨快睡著的時候，一道驚呼聲響在耳畔：“小阿梨，這是怎麼回事？”

　阿梨猛地驚醒，小子抖了一下。

　楚煊立刻探手過來了：“怎麼了？做夢嚇著了？”

　阿梨抬起小腦袋看他一眼，再看一眼懸浮在自己面前的小鏡子，翻了個換了個側躺的姿勢，又趴了下去。

　楚煊也沒再問，練地給繼續梳肚子上的。

　【鏡爺爺，你來啦~】

　小貓咪的聲音乎乎的，充滿了的味道。

　常人看不見的小鏡子漂浮在阿梨眼前，一個老人的聲音問：【小阿梨，這是哪兒？你們怎麼換地方住了？】

　【啊？不能換嗎？】小貓咪語氣懵懂。

　因緣鏡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能換。

　阿梨說：【之前那個破屋子太冷啦，阿梨不喜歡那里，還是這地方住的舒服。對了鏡爺爺，你去哪里了？】

　聽這麼問，因緣鏡一下子就把屋子這事忘記了，它咳了兩聲，驕傲地回答道：【我去學習了！現在我什麼都懂了，小阿梨你以后有什麼不懂的就問我，鏡爺爺都能給你解答。】

　它離開的這些天可不是去玩的，因緣鏡去了許多個小世界，惡補了各種人世間的知識，現在的它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知的因緣鏡了！

　阿梨聞言，也跟著激地鼓掌：【鏡爺爺，你好厲害呀！阿梨還什麼都不懂呢。】

　因緣鏡謙虛地說：【一般一般。】

　然后阿梨就開始問因緣鏡各種自己不懂的問題。

　比如最好奇的，人為什麼喜歡服打架？

　因緣鏡：【那不是打架，是人類的結合方式，只有最深厚的人才會做那種事，結合之后就能生小寶寶了。】

　阿梨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因緣鏡回答完，又關心地問：【小阿梨，你覺任務進展得怎麼樣？】

　小貓咪信心十足地說：【我覺得很好，楚煊已經完全被我迷住啦，他一定會跟阿梨走的！】

　這可不是說大話，而是阿梨仔細觀察得出來的結論。

　因緣鏡很吃驚：【真的？】

　阿梨：【當然是真的啦，鏡爺爺不信你自己看。】

　因緣鏡就看了，看了好一會兒它發現，這小貓妖還真沒說假話。

　楚煊對小貓可以說百依百順，一人一貓同餐而食、同床而寢，小貓去哪兒楚煊都要跟著，一會不見了就要四找。

　小貓的食住行，楚煊也都是一力親手包辦，事事不假他人手。

　他親自給它洗澡，給它，跟它玩耍，給它送上各種有趣的玩意兒，從不讓小貓離開自己的視線。

　因緣鏡滿意地點頭：【沒想到啊，小阿梨你還真行！】

　阿梨這會兒正被楚煊伺候著喂小魚干，高高揚起小下，瞇著眼兒得意道：【那當然啦！】

　因緣鏡高興地說：【這下好了，接下來咱們只要等他死了把他帶走就行了。】

　說這話時，因緣鏡總覺得自己好像哪里忽略了點什麼，但它左思右想怎麼都想不起來。

　既然想不起來，那應該不重要。

　因緣鏡回來之后，存在并不高。它平常并不出現，因為每次它一出來，小貓就忍不住追它撲它。

　落在常人眼里，就是小貓總莫名其妙蹦來蹦去，對著空氣撲騰。

　楚煊為此還拉著阿梨檢查了一下的，以為是生了什麼病。

　為了不讓人懷疑，因緣鏡通常會藏起來。天天守著小貓也無聊，它偶爾會外出轉轉，聽聽宮里的八卦。

　然后它就聽到有人說，皇帝病了，染了風寒。皇帝一個人在梅林里站了一夜，第二天落了滿的雪，然后就病倒了。

　還有人說，哪里是染了風寒，明明是氣急攻心。若不是貴妃，皇帝如何會這樣？

　又有人說，皇帝病得越來越重，像是就要一病不起了。

　唉，妖妃禍國啊。

　一開始因緣鏡沒當一回事，直到有一天，皇帝邊的大太監福德和幾位首輔大臣突然來到福寧宮，一進門就拜倒在楚煊面前，恭敬道：“殿下，陛下病重，還您出來主持大局。”

　福寧宮忽然涌進許多人，那些人簇擁著楚煊來到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殿。

　病重的皇帝此刻就躺在殿，原本高大的軀一下子垮下來，臉青白、面無人。

　他似乎已經神志不清，一雙眼半睜半閉，模糊地著虛空。

　宮在一旁伺候，給他喂藥，他也不知道吞咽。

　楚煊被人推到床邊，皇帝像是聽到聲音，慢慢側過臉來，木然地著他，看了許久才認出這是誰，喃喃著，口里發出低低的囈語。

　楚煊低頭靠過去，問他：“父皇，您要說什麼？”

　皇帝了脖子，用盡全力氣說：“靈兒，讓，讓來給我、給我陪葬……”

　楚煊微微笑道：“好。”

　話音落下，皇帝像是心愿已了般，安心地合上了渾濁的眼。

　過了會兒，楚煊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對后站著的眾人道：“父皇走了。”

　眾人愣了愣，隨后才反應過來，大殿響起一連串的哭泣哀嚎之聲，仿佛格外悲痛。

　之后一切發生得格外快速，皇帝壯年暴斃，又只有楚煊一個兒子，就算他雙殘疾，也只能讓他登上皇位。

　皇帝倒是有幾個兄弟，但都被他派去屬地了，天高皇帝遠的，他們就算有心一時也趕不過來。

　而且還有位太后，太后并非皇帝的親生母親，而是他的嫡母。

　母子二人并不親近，太后甚出現在后宮。

　值得一提的是，太后與皇后乃是出自同一家族的姑侄倆，皇后自縊、太子被廢、母族被流放后，太后深打擊，對皇帝心生怨懟，秋之際便去行宮居住了。

　聽聞皇帝死訊，太后迅速從行宮趕回來，力排眾議，一力支持楚煊登基。

　于是皇帝殯天的第二天，楚煊就被宮人伺候著穿上了金黃的朝服，頭上戴上十二串珠的冠冕，坐上了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龍椅，著群臣的朝拜。

　對于皇權的更迭，小貓咪阿梨并沒有太深的。

　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住的地方又換了。

　他們現在不住福寧宮了，住在一個昊天殿的地方。

　這個屋子更大、更寬敞、更明亮，地板下燒了地龍，哪怕是大雪紛飛的天氣，屋子里也溫暖如春，墊踩在地上暖烘烘。

　伺候阿梨的人也更多了，無數宮圍繞著，每天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上了一個檔次，睡的床鋪大的能在上面跑圈。

　還有就是，楚煊變得忙碌了。

　以前他每日待在屋子里，不是看書就是和阿梨玩兒，如今他常不見人影，就算回來也待不了一會就要離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阿梨早上醒來他就不見了，晚上都睡著了，楚煊才會踏著夜歸來，上籠罩著一冰雪的氣味，把輕輕抱進被窩里。

　而且楚煊邊總是圍著一大群人，和阿梨之前見過的黃服男人一模一樣。

　對于這些變化，阿梨倒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小貓咪的要求不高，有的吃有的睡有的玩就夠啦。

　至于主人的陪伴？那是什麼？

　因緣鏡反應卻很大，自從皇帝死后，它已經在阿梨耳邊喋喋不休念叨幾天了。

　【這不對呀，這不對呀，為什麼會這樣？皇帝不應該現在就死啊！還有楚煊，他怎麼能當皇帝？！】

　因緣鏡要抓狂了：【命格簿上明明寫了，當皇帝的是楚寧，皇帝五年后才死，還有兩個月楚煊就會死在冷宮，為什麼一切都變了啊啊啊！】

　阿梨把頭埋進綿綿的墊子里，兩只小爪子捂住茸茸的耳朵，無奈地說：【鏡爺爺不要吵，阿梨頭都昏了。】

　因緣鏡簡直想吐，看著眼前無知無覺的小貓妖，它無奈道：【小阿梨呀，你明不明白，現在命格變了，楚煊他兩個月后死不掉啦！】

　阿梨：【喵喵喵？】

　因緣鏡正打算好好跟說一說這件事的重要，卻聽一陣椅滾的咕嚕聲傳來。

　楚煊被宮人推著進門，他今天難得回來的早，外面天還沒黑。

　男人襟上灑落幾片晶瑩剔的雪花，臉微微著白，眉眼黑沉如墨。

　他揮退宮人，自己慢慢站起，緩緩走向小貓，彎腰將那埋著小腦袋的雪白貓兒抱進懷里。

　阿梨聞見他上有一奇怪的味道，有些腥，有些臭，不像往日里冰涼純凈的冰雪之氣。

　小貓咪的小鼻子輕輕了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好奇地嗅了嗅。

　楚煊微微一笑，羽般的眼睫垂下一個和的弧度，像是知道小貓的疑問似的，他緩聲道：“這是，前幾日差點傷了你的人，以后再也傷不了你了。”

　“喵？”阿梨知道這是，聞過，可是怎麼會粘到他手上？

　像是不想再多說，楚煊又道：“小梨兒，過幾日便是過年了，到時宮里會有宮宴，還會放煙火，帶你去看好不好？”

　煙火？

　小貓咪兩只眼睛瞬間亮晶晶。

　“喵喵喵~”阿梨要去！

　因緣鏡在邊上看著，忍不住扶額。

　罷了罷了，這沒心沒肺的小貓妖，小腦袋瓜里只記得吃和玩。

　楚煊多活一點，還能多玩一點。

　都不在意了，它有什麼好急的？當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