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南嘉魚會不知道自己字丑嗎？

　又不瞎，當然知道，只是不在乎而已。字丑又怎麼地？又不是賣字畫的，蒙混過關就好啦！

　筆字實在是太難寫了，更何況，修界的通用字是繁字，筆畫多又復雜，能不寫錯就已經很不錯了，要啥！

　坐在上方的裴獻看了眼的神，然后將手上的那一疊道經放在旁邊，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道：“今日再抄十份，明早給為師。”

　天真的南嘉魚以為自己蒙混過關，欣然應道：“嗯！”

　次日，也就是今天。

　就在剛剛蘇硯來之前，南嘉魚將新抄的那十遍道經拿去給裴獻，裴獻看了一眼，然后放到了旁邊書桌上。

　傷眼！

　丑的他不忍再看第二眼。

　“魚兒啊！”裴獻看著下方走神的南嘉魚，輕描淡寫道：“昨日你崔煥師兄來與為師商議今年宗門書法大賽的事，按慣例每峰都要派個人去參與。”

　南嘉魚一開始聽著的時候還哦了聲，心想干嘛和我說這個。

　“為師把你的名字報了上去。”裴獻隨口說道，就像是在說一件極小的事。

　南嘉魚：？？？？

　什麼？

　你說把誰的名字報上去了！？

　南嘉魚頓時大驚失，連忙道：“這，這不合適吧！”

　“不正合適嗎？”裴獻看著笑，“你寫的那一手字，若不臺上顯現，讓眾人開開眼，實在是太暴殄天了！”

　南嘉魚：……

　怎麼好端端罵人呢！

　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聽不出來，你是在罵我！

　“容我拒絕！”南嘉魚毫不猶豫道。

　“這不行，為師已經把你名字報上去了，不能中途逃跑。”裴獻說道，“敢跑，打斷。”

　南嘉魚：……

　就想說一句話，就算是堵住的嚨，也要大聲的吶喊，毒！太毒了！

　裴獻這個男人，好毒啊！

　歹毒如斯！

　裴獻看著如喪考妣的模樣，笑瞇瞇說道：“你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對了，上屆書法大賽的第一名是你蘇硯師侄。”

　裴獻看著說了句道。

　這才有此一幕。

　南嘉魚抱著那一疊抄寫的道經，坐在道室，唉聲嘆氣，抑郁苦悶！

　一見蘇硯進來頓時如見救星，撲上去喊救命。

　這時候蘇硯還天真，不知道南嘉魚這個人有手跟沒手沒啥區別，別人用腳寫的都比用手寫得好。

　所以他聽完了原委之后，當即道：“小師叔莫急，且讓我看看。”

　然后南嘉魚就將手上的那一疊道經遞了過去，眼神殷切看著他，“我還有救嗎？”

　這時候蘇硯還是不知道況的嚴峻，滿口說道：“有救，當然有救！”

　“不就是……”

　蘇硯的聲音戛然而止，仿佛被險惡的命運扼住了咽，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盯著那疊紙上的墨字，扭扭曲曲歪歪斜斜恍若某種爬行生……

　這，這莫非是什麼神識攻擊嗎！？

　蘇硯只覺得眼睛一陣劇痛，大腦一片空白。

　誰，是誰在攻擊我！

　“硯硯？”南嘉魚看著他的臉，殷切問道：“如何？”

　蘇硯：沒救了，埋了吧！

　他真的很想知道，是怎麼能夠寫出這樣的恍若神識攻擊般的字跡！

　別人寫字不一定，但你寫字一定殺人。

　“去年書法大賽的時候，有個參賽者遭逢意外雙手折斷，不得不憾退賽。”蘇硯看著面前南嘉魚說道，眼神充滿了暗示。

　南嘉魚：……

　什麼！？

　需要雙手折斷嗎！？

　竟如斯可怕！

　不愧是裴獻，那個狗東西！

　連這個都考慮到了嗎？

　原本還心存僥幸的南嘉魚徹底認命了，不再作妖，對著蘇硯老老實實道：“還請硯硯教我！”

　“我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寫的端正能看就行。”

　蘇硯：我覺得你這個要求高的。

　他看著面前神苦惱盯著手中那疊道經的南嘉魚，心下嘆氣，不怪裴師伯祖會使出如此伎倆，小師叔那手字當真是見不得人。不過裴師伯祖狠還是夠狠，這是要將小師叔往死里啊！

　“那今日我便先教小師叔練字吧，先從最基礎的開始。”蘇硯說道，“只有一個月時間了，我會很嚴格的。”

　南嘉魚一臉肅然，“硯硯盡管放馬過來，我早已有覺悟！”

　的覺悟就是，絕不能丟臉丟到全宗門！

　畢竟南嘉魚從生下來開始就是面人！

　要排面的啊！

　然后，就開始了兩個人痛不生的一個月。

　為什麼是兩個人？

　當然是一個學得痛苦，一個教的痛苦啊！

　教的那個可能比學得更痛苦。

　蘇硯甚至想回到出獄（閉室）那一天，扇自己一掌，讓你高興！以后有的你哭！

　但不得不說，裴獻這招坑死魚和硯不償命的釜底薪之計，很有效，效果過于厲害了！

　一個月后。

　南嘉魚那一手原本扭扭曲曲歪歪斜斜仿佛某種爬行生又像是某種不可直視的神識攻擊的……字，變為小學生字。

　雖然還是辣眼睛，但是起碼能夠直視不到神識攻擊了。

　↑以上出自蘇硯之語。

　“足夠了。”

　蘇硯看著一臉如喪考妣宛若條死魚的南嘉魚，寬道：“沒人會嘲笑你的。”

　“我不信！”南嘉魚表喪語氣更喪，“大家一定會嘲笑我的！”

　“咳……”蘇硯咳了兩下，清了清嗓子道：“其實，”

　南嘉魚見他話說一半，抬頭疑看他，“其實什麼？”

　“我說來你不會生氣吧？”蘇硯試探地問道。

　南嘉魚不甚在意道：“有啥可生氣的，你盡管說。”

　“現在整個宗門都在流傳其實小師叔你是來自古老神保持著遠古祭祀傳統的部落族群。”蘇硯一口氣說下來不帶氣道。

　南嘉魚：？？？？

　先不說這奇奇怪怪到離譜的傳言是怎麼來的，中間那段長的要死的定語是怎麼回事？

　蘇硯見沒抓住重點，委婉提示道：“一般保持遠古祭祀傳統的古老神部落，他們都不用文字，而是以符代文。”

　南嘉魚：……

　我謝謝你啊，裴獻！

　裴獻你早晚有一天會被我打死的！

　不用想也知道這麼缺德離譜的事只有裴獻那個狗東西干得出來！他的腦回路就跟一般人不一樣，專干些離譜的事。

　“其實裴師伯祖也是為你好。”蘇硯看著沉的臉，小心翼翼道：“現在全宗上下所有人都在敬佩你的勇氣和好學，都在說你報名參賽上臺了就是贏了。”

　↑看，蘇硯也覺得是裴獻干的。

　南嘉魚一聽，心下就呵呵了，裴獻你看看你，人品這東西，你就從來沒有過！

　“評審的師伯師叔們還在商議要不要給你頒發個鼓勵獎。”蘇硯說出了一個小道消息。

　南嘉魚：神他媽鼓勵獎！

　絕！

　就很絕！

　“我真是……”南嘉魚咬牙切齒道，“謝謝他了！”

　蘇硯頓時不敢吭聲了。

　其實心而言，他也覺得小師叔滿慘的。

　裴師伯祖太不做人了！

　——

　托裴獻（作）的福，南嘉魚真是一點張忐忑不安的緒都沒有，還張忐忑不安個屁啊！

　反正都被打上文盲的標簽了，整個蜀山劍派上下都當是堅強勵志勇敢掃盲人。

　別說現在是小學生字了，哪怕是兒園字，也一堆人夸，小朋友真棒！寫的真好！

　還張個屁啊！

　南嘉魚全程面無表地上了賽臺，上去的時候，看了眼評審臺，一襲紫矜貴道袍的裴獻坐在上面，哪怕他生得一張盛世，日之下靚的在發，南嘉魚都不為所，只想呸一聲！個狗東西。

　察覺到的目，正與旁道君談的裴獻轉過頭，目掠過人群準朝看去，見南嘉魚一臉面無表眼神不爽盯著他，彎了彎角，對著笑得群芳綻放，艷不勝收。

　南嘉魚：嘖！

　白長了張好看的臉。

　裴獻的臉和他的狗脾氣是正比的，臉有多好看多盛世，狗東西就有多狗！

　直接扭過頭去，無視了裴獻求和的表。

　氣真大！

　裴獻搖頭失笑，回去得好好哄哄。

　小姑娘還記仇。

　“你怎麼想著要來做評審？”坐在裴獻旁的一名道君奇怪問道，“你不是一向對這些不興趣？”

　“這不是我徒兒也參加了嗎？”裴獻笑得一臉無奈，似縱容又似溺，“頭回上賽臺，怕生。有悉的人在，或許會沒那麼張害怕。”

　旁的道君聽得大為驚奇，“你裴獻也有今天！”

　這還是那個口口聲聲徒弟是孽障打死不收徒的三界第一孤寡真君裴獻嗎？

　裴獻只是笑笑，沒說話。

　終于到南嘉魚上臺了。

　蘇硯站在下頭人群中，看著上面坐在書臺前執筆寫字的南嘉魚，眉頭皺俊臉繃，看起來比還要張。

　可不就是這樣。

　真讓蘇硯上賽臺，他還不張哩！

　一炷香時間到。

　賽臺上的四個人同時停下筆。

　然后站起來，拿著各自的字畫，走上前去，給各位評審們品鑒。

　比賽的容很簡單，參賽者需給畫提字。

　據畫的容，提寫合適的詩詞句。

　限時一炷香時間。

　既考了書法水平，又考了文化修養。

　修仙人，文化人。

　修仙須得多讀書，沒文化的修不好仙。

　南嘉魚也拿著提好字的畫卷走上前去，與其他三位參賽者站在一起。

　“不錯，不錯！字跡清雋飄逸，行云流水！”

　“字渾厚，大氣灑，令人眼前一亮！”

　“洋洋灑灑一氣呵，力紙背，非一日之功！”

　等到了南嘉魚……

　剛才還夸得天花墜引經據典的眾評審頓時沒聲音了。

　氣氛，是尷尬的沉默。

　他們盯著南嘉魚手上的那副字，絞盡腦思考，該如何措辭方才能不傷害的同時又表達出他們的意思，聽說裴獻這個徒弟以前來自未開化的上古部落族群，這才短短一個月能寫這個樣子，實屬不易，可不能傷了孩子的自尊心。

　就在眾仙君絞盡腦思考的時候。

　“妙啊！”

　忽地賽臺下傳來一聲大贊。

　眾仙君：？？？？

　南嘉魚：？？？？

　只見賽臺下，一個穿絳紅道袍的俊青年滿臉喜盯著上頭南嘉魚手上的那副字畫，大肆夸贊：“這字驚天絕艷，風骨天，一筆一畫自帶寫意風流，暗藏鋒芒，而不！”

　“真真是一副千年難得一見的好字！”

　南嘉魚：……

　他夸得太真心實意了，太聽了！

　都快信了！

　站在南嘉魚旁的那個年輕修，小聲提醒：“那是陸沉師叔祖，自從他和紅葉書院的書圣斗法之后，神識損道心有瑕，眼神就變得不大好了……”

　南嘉魚：草！

　剛才是真的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