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兩個小鬼頭回家，聽著沈家的喧囂和沈夫人喜極而泣的聲音，宮夢弼勾了勾角，回去了荒廢的東園。

　人間百態溫暖人，但那是屬于人的。只有祈愿樹的寶牒能在這寂寥的夜里溫暖狐貍的心了。

　祈愿樹上，標著沈山、沈橋、沈延姓名的三塊牌子一時間盡數化為淺碧，還要先天狐院一步。

　畢竟天狐院中，宮夢弼不過一個小小生員，而沈家，宮夢弼已然是救命恩神了。

　從無品九品，宮夢弼沒有許愿，但許愿樹仍舊給出了獎勵。

　“易胎化形”

　“五鬼法”

　“幻提升”

　果然不出所料，都是宮夢弼用得上的好東西。

　化形不比幻形，幻形幻化的人形是假的，而化形卻是真的。祈愿樹給的易胎化形別出心裁，更能在化形之時鍛造靈胎。

　其他狐貍化人只是普通人，而宮夢弼以易胎化形化人，就是一個有靈胎的人。

　修行難，人修行易。有靈胎的人修行就是易上加易，又好又快。

　五鬼法更是當下就能用。本來宮夢弼都準備把徐半仙的魂魄和五鬼都送司了，徐半仙好辦，送去司打地獄罰就是。五鬼卻戾氣深重，雖然經歷悲慘，但只怕不服管教、難以轉生。

　若以五鬼法馴服，日后廣積功德，洗去戾氣，化為靈鬼，不論是轉世投胎還是轉修鬼仙都是一條出路。

　而幻提升，則是宮夢弼的狐貍的稟賦了。天下狐妖九九都會幻，剩下的都是幻大師。這是狐貍的看家本領，也是賴以為生的主要手段。

　似宮夢弼此前為徐半仙設宴所展示的就是幻，雖然燃香借力，但他的幻也不可謂不高深。

　宮夢弼回到荒園便擺開香案，設下法壇，請了泰山娘娘的神牌上來，將自己所作所為寫文書上表，將青面鬼和赤面鬼的供詞正本留存，副本與文書一同點燃，隨著青煙直沖云霄。

　青煙凝而未散，宮夢弼就知道自己上表功了，默默祝禱：“天狐院生員宮夢弼今日誅邪修一名，收其五鬼，現將其魂魄押送至泰山府曹審，請娘娘保佑此行順利。”

　泰山娘娘當然不會回應，但泰山娘娘總司天下狐族，自有靈應，其他人或許覺不到，但宮夢弼卻通過祈愿樹覺到了落在自己上的加持。

　這是泰山娘娘的靈應。

　有了這個，宮夢弼才敢放心下黃泉。

　狐貍在幽明之間，能走之路。

　點了狐火燈籠，往暗行去，便自然而然出現一條幽暗的通道。

　徐半仙的魂魄被宮夢弼臉蓋上符咒，看起來鬼畫符一般，其實就是狐貍的幻。

　宮夢弼一路向前，徐半仙的魂魄左搖右擺，跟在其后。

　青幽幽的狐火燈籠照亮了前方的路，如同走在群山之間，路窄難行，直到出明，顯出泰山府的本相來。

　但宮夢弼畢竟是生狐，不是死狐，因此眼中所見的司亦籠罩著重重霧氣，所見的一星半點也如同患有飛蚊癥一般看不真切。

　他不必上前了，因為已經有司值守前來問詢：“何人擅闖司？”

　宮夢弼拱了拱手，道：“天狐院生員宮夢弼，引渡罪魂來此。”

　那抬了抬眸，道：“原來是天狐院生員，既如此，就將罪魂押上前來。”

　徐半仙便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那以拘魂索鎖拿了徐半仙的魂魄，道：“殊途，小狐貍還是先回去，待罪魂署查明了此獠罪孽，自會再行告知。”

　宮夢弼也不以為意，只將青面鬼與赤面鬼所述供詞的副本呈上，道：“這妖道煉就五鬼法，這是鬼神供述之辭，如有需要，也可傳喚五鬼神當堂對質。”

　那點了點頭，宮夢弼便點著狐火燈籠返回了世。

　狐火引路，穿梭兩界，但間如今也不太平，若非有泰山娘娘靈應加，宮夢弼也不愿意去。

　若非天狐院考核除了要考核道業，還要考核善功，宮夢弼大可把罪魂提往城隍廟。

　問題在于人間司職的鬼神等同于封疆大吏，有專權獨斷的本事，哪里會把宮夢弼這點功勞記在賬上。只有泰山大帝坐鎮的泰山府才會看在泰山娘娘靈應的面上，把天狐院也算作自己人。

　宮夢弼心里有數，自己一個野狐出，誰也不會把他放在眼里，所以他出門在外只以天狐院生員自居，大小也算個跟腳。

　只有抱了泰山娘娘的大，才能到一點關。因此每個月十五都要祭拜泰山娘娘，若是做了什麼好事，比如徐半仙這事，也要及時上表。

　會哭的孩子有吃，不多刷存在，天下狐貍這麼多，泰山娘娘會知道小小宮夢弼是哪個？固然泰山娘娘本尊不會對他有回應，但泰山娘娘越來越多的靈應加持騙不了狐貍。

　上下通氣，徐半仙這事就算了了。至于自己收服的五鬼也不會有人多計較，只是要擔負看管之職，若是五鬼作惡，也要報應在他上的。

　回到間，就發覺沈家老小又在東園外焚香祭拜。

　兩個小孩子回來一說，沈山就知道是狐仙將他們救回來的。這就急急忙忙來還愿，奉上小三牲祭品，并在第二日就訂做了宮夢弼的神牌，履行自己的諾言，早晚三柱清香供奉。

　宮夢弼倒不是饞這幾柱香火，雖然五鬼是需要香火寄，清洗戾氣。宮夢弼圖的是結緣，貪的是修行。

　暫且把沈家的事按下，宮夢弼一大早就據游魂報信，去天橋看賣藝的去了。

　打著傘遮住形，在人群中就毫不起眼。

　此前游魂稟報，天橋賣藝的父子會吞刀吐火、虛空攝。宮夢弼就來看熱鬧。

　果然見到有父子倆賣藝掙錢。

　老父親表演了口碎大石。實心石板放在口，大錘哐哐砸響，把石頭錘得碎，老父親毫發無損。

　又表演吐火，口含火油，一口吐出火來，竟然呈現龍形，威猛有趣。

　兒子表演吞刀，能劈開木頭的真劍塞進嚨里，全然吞下去也不見流。又表演攝，把藏在遠的東西從前取出，又把前的東西變到遠。

　宮夢弼看得津津有味。這父子倆是有些手藝在的，雖然不是什麼厲害法，但也不同凡響了。

　更難得是氣節，有這樣的手段，不不搶，反而靠賣藝為生，比徐半仙高出不知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