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蛇渾的紅消退下去，已然陷了昏睡。

　而寄生在他引他的倀鬼也在幻境中被月華凈化。

　這幻境并不是殺人的幻，而是宮夢弼特意為赤羽蛇訂制的月華幻。

　赤羽蛇的火因為會在晦朔日發，那就騙過赤羽蛇，騙過他的法力，騙過異果殘存的異力，將朔日轉為日，讓火自然息止。

　這一場狐祭月的幻結合了通天法與拜月法，以狐為巫，以香為引，顯化月神。

　香以請神，歌舞娛神，既是娛月神，也是娛赤羽蛇的神魂。

　宮夢弼十分滿意，是他綜合一所學探索出來的第一個形的，完全屬于自己的法。

　天明之時，雀仙、金蟾先醒了過來。

　宮夢弼已經收起了大尾，幻化作人形：“醒了？”

　金蟾于狐祭月的幻境中沉眠了一夜，但醒來之后非但沒有覺得力耗盡，反而法力與氣力盡數恢復了。

　幻境中的月似真似假，有著以假代真的妙用。

　修行便是練假真，狐祭月已得其中三昧，雖然稚，但已經有著不凡的氣象。

　金蟾看向宮夢弼，臉上出狐疑之：“我驅逐了你，你為何還要來救我？等著我被赤羽蛇吃掉，無還峰不就是無主之地？”

　宮夢弼道：“我是想在無還峰修行，但也并非無還峰不可。你修行不易，赤羽蛇修行也不易，做一件事能救兩個人，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金蟾深深看了一眼宮夢弼，道：“我知道了。”

　雀仙落在宮夢弼肩上，道：“宮夢弼，你的幻怎麼這麼厲害，我好像在月宮中睡著了哩。”

　宮夢弼謝道：“你也很厲害，要不是你幫忙，我也沒這麼容易功。”

　雀仙扇翅膀飛起，驕傲道：“我還能更厲害，很快我也能品了，到時候你還不一定打得過我呢。”

　宮夢弼只是笑著，對金蟾道：“還要在你無還峰多待一會，等赤羽蛇醒了，我還有話問他。”

　金蟾道：“你救了我，我還能拒絕嗎？”

　宮夢弼見他語氣并不是很好，說道：“你誤會我了。你不喜歡與人同居一山，我也不會強求，并沒有挾恩圖報的意思。”

　“若是我有挾恩圖報的意思，便不會提前向你示警，直接等你到了危急的時刻再出手豈不是更加順利？”

　金蟾道：“這正是你的高明之了。”

　宮夢弼：“你這是偏見了。”

　金蟾冷哼一聲，沒有言語，轉過頭鉆進深潭消失不見了。

　宮夢弼問雀仙：“我看起來便像是壞人嗎？”

　雀仙仔細打量著宮夢弼，瞧著這狐貍容貌昳麗，紅齒白，碧眼如深潭、如松風，心頭頓時一跳，驚起來：“像！”

　宮夢弼這倒是沒有想到了，但也不以為意，只是笑著搖頭。

　雀仙猶豫了一下，道：“你是壞得很，但也沒有那麼壞了。”

　宮夢弼知道他還是為了昨日倚勢凌人的事耿耿于懷，便認認真真道歉：“給雀仙賠個不是。”

　雀仙與他也算是共患難了，這下子心里舒坦了：“我原諒你了。”

　又等到旭日高升，紅萬丈，映在赤羽蛇的鱗片上熠熠生輝。

　赤羽蛇睜開眼睛，游著軀，看著四周滿目瘡痍，草木灰，鏡潭泥沙翻涌，自責道：“都是我的過錯。”

　宮夢弼踩著水波到他的面前，問道：“可覺好些了嗎？”

　赤羽蛇俯首道：“多謝狐仙相救，不然我一清修毀于一旦。”

　宮夢弼道：“你不必謝我，是施婆婆算得你有大難，才請我來助你的。”

　赤羽蛇更加慚愧：“慚愧，我已經熬過晦朔，火漸消了，反倒放松了警惕，只以為功在即，反而被鬼窺探出破綻，引我墮魔道。”

　越是即將功，反而越是容易放松警惕。

　宮夢弼道：“看來你已經知道那鬼的來歷了？”

　赤羽蛇道：“山君倀鬼，我如何不知？那山君曾想招我為臣，被我拒絕了。不想就此結仇，在我至關要的時候來壞事。”

　赤羽蛇喟嘆一聲：“原本我若能守本心，渡過此難之后便可以消化了異力，修七品。如今被倀鬼蠱，雖蒙你相救，沒有墮魔道，卻也壞了道心，修七品就要再熬苦功了。”

　宮夢弼道：“那山君真是高明啊。只是一只倀鬼，便去了一個大敵。”

　若是倀鬼功，赤羽蛇吃了金蟾，化作妖魔，便要壞去一修行，不足為慮。

　即便是失敗了，赤羽蛇也被壞了道心，也再難以與其相爭。

　赤羽蛇也明白宮夢弼的意思，道：“是我大意了。”

　宮夢弼寬道：“你歷經數十年的火焚之苦都沒有妥協，意志堅定如山岳。是山君所害，怎麼能怪你？”

　赤羽蛇搖了搖頭，道：“我如今創，要回赤霞峰閉關穩固基。麻煩你向施婆婆問安，等我出關了再向賠禮道歉。”

　宮夢弼點了點頭。

　赤羽蛇便展開雙翼，化作一道紅線直飛天外，往赤霞峰而去。

　赤羽蛇走了之后，鏡潭水忽然上涌，金蟾浮出水面，道：“他走了？”

　宮夢弼道：“走了。”

　金蟾冷哼一聲：“走得到快，下次見到他定要向他討個說法。”

　宮夢弼眨眨眼睛，沒有穿他。

　只是下一刻，就見這金蟾從水中撈起一個包袱皮往肩上一搭，便也從水中鉆出來，慢吞吞地，一步一搖地朝山下走去。

　宮夢弼張了張，只想阿阿。

　宮夢弼想了想，對雀仙道：“雀仙，我要去拜訪施婆婆，能否拜托你同金蟾說明，我不想要他的無還峰了，很快就會重新尋找修行府。”

　雀仙道：“給我吧！”

　宮夢弼便風往云峰去了。

　雀仙則追上金蟾，在他頭頂盤旋，道：“金蟾，你為什麼要走呀？”

　金蟾道：“那狐貍救了我的命，我若是不識趣，豈不是忘恩負義了？”

　雀仙道：“可是宮夢弼不是壞人誒，他本來也沒想搶你的府，只是希你能分給他一個容之所。無還峰這麼大，你們甚至可以見不著面。”

　金蟾冷笑道：“你被他騙了。他上說著只是想與我共仙山，但實際上卻是以退為進。他救我的命，我若不拿無還峰報答他，怎麼償還恩義？若是與他同居一山，不也是任他拿？”

　“他是狐貍，何其狡詐！先是示警，又是救人，又不圖報回報，天下竟有這樣高尚的狐貍？小雀兒，你別在我眼前飛，我總想一口把你吞進去。”

　“你看，你也被他騙的團團轉吧？還陪著他一起對付赤羽蛇，連小命都不要了。天真！太天真！”

　“我若是不以無還峰回報，日后還不知會被他從何找補回來。若是與他共仙山，更會被他拿得死死的，遲早吃干抹凈。”

　雀仙打斷道：“可是，宮夢弼已經走了誒。他不會住在無還峰了，會在別找個地方定居。”

　金蟾頓時走不了，一雙眼珠子左右轉，晴不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