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宸燃本來想說你也太沖了，看著徐以年泛紅的耳朵，又把到了邊的責備收了回去。

　算了。

　把人當貨一樣販賣，是辱人的。

　看徐以年這副面紅耳赤的樣子，估計氣得不輕。

　兩名看守一死一傷，沒法套出有用的信息，宸燃在籠子里指揮：“在他們上找找鑰匙。”

　徐以年依言蹲下。牛頭和疤臉上各掛了一圈鑰匙，他正要手去取，突然有所覺，猛地扭頭看向拐角。

　毫無靜。

　徐以年不覺蹙眉。

　錯覺嗎？剛才那一瞬間，似乎有誰在注視他。

　“發什麼呆？快點。”宸燃見他半天不，催促。

　徐以年收回視線，取下鑰匙打開了關押人類的鳥籠，被關在里面的人們迫不及待魚貫而出，有除妖師主道：“我知道離開的路線！這里應該是拍賣會的后臺，想出去的跟著我！”

　人們連忙聚集到那人邊，先前被他們幫助過的人回頭問：“你們不走嗎？”

　徐以年正要跟上，手腕側忽然傳來一陣灼熱。

　一直沒有反應的聯絡符了。不僅是徐以年，宸燃手腕上的聯絡符也發出了湛藍的亮。他試著與那邊對話：“蘇棠？顧曉東？”

　無人回應。

　符咒指向的方位與其他人離去的方向截然相反，宸燃回憶了一遍地形：“這邊是拍賣大廳的方向。他們之前所的地方屏蔽了聯絡符，現在忽然被轉移出來很可能是因為了拍賣品。我們和主辦方的人數差距太大，要想救蘇棠他們出來……”

　宸燃說到這里，看向了已經因為他的分析兩眼冒蚊香的徐以年：“要靠你了。”

　徐以年一愣：“啥？”

　與此同時。

　拍賣會場，主持人見最后一件拍賣品上了臺，不由得面笑容。

　和之前所有的拍賣品都不同，這一件是真正能令現場瘋狂的無價之寶。

　主持人拔高聲音：“按照慣例，每屆妖界拍賣會都要為來賓們提供一冊拍賣品目錄，只有最后一件軸品不會出現在目錄里，想必各位已經等候多時了。我保證，即使是最見多識廣的來賓，看見這件軸品也挑不出一點兒刺。”

　燈從展臺正上方傾瀉而下，屏幕上投出了軸品的模樣。那是一位材修長的青年。他面帶微笑地朝臺前走來。如果忽略那只貫穿青年大半張臉、與他的頭顱幾乎長在一起的鳥籠，青年的外貌倒是非常清秀。

　“今年的軸品是一只籠妖，如果各位沒怎麼聽過籠妖這種法，他還有一個更廣為流傳的名字。”

　“——許愿機。”

　滿室嘩然。

　如水滴油鍋，四周群鼎沸，貴賓室淡然了一晚的妖怪們也迫不及待掀起簾子，將目投向那名青年。

　“只要為許愿機提供足夠的人類用于活祭，他就能幫您實現一個愿，任何愿！無論是上百年的壽命、最麗的人、最強大的力量！他甚至能一瞬間讓與您相隔半個世界的仇敵腦袋落地！”

　“為了展現誠意，我們為買主準備了五十名活人用于活祭，除妖師的靈魂相較于普通人類有更好的增益作用，我們準備的活祭品中有十三名除妖師，這在過去的拍賣會上從未有過先例！”

　“這是現存的唯一一只許愿機！相信各位大多有所耳聞，每完一個愿，許愿機都需要休息很長時間，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下次他再愿意接許愿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主持人一揮手臂，數盞追燈全部照向許愿機，“那麼，今晚的軸品，起拍價是——”

　轟！！

　猩紅幕布陡然落地，將展臺上的景象遮了個徹底。一眾賓客莫名其妙：“怎麼回事？”、“這是在玩什麼把戲？”、“故弄玄虛，還拍不拍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工作人員急匆匆地跑向展臺，“幕布壞了，馬上升起來！”

　他邊說邊控制著幕布向上升起，不知為何，這幕布升得格外慢，在場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工作人員心急火燎，下意識朝展臺去。

　不對。

　工作人員作一僵，眼中流出不可置信的神。

　幕布升到這個位置，按理說應該能見著主持人和許愿機的腳了，可臺上卻空無一。

　拍賣大廳的角落里，一名傀從賓客席上站起來，不慌不忙朝外面走去。

　出了拍賣大廳，傀一改悠閑的姿態飛快朝前狂奔。他幾乎是地而行，速度快得驚人，一道影卻隨其后，最終先一步攔在了他面前。

　來了。

　因為強烈的憎恨和恐懼，傀瞳孔聚。

　“我以為傀都被我殺了，沒想到還掉了一只。”

　傀停下腳，冰冷而怨毒地看向來者。他們都是出事后才離開的拍賣大廳，傀因為激烈奔跑氣息紊，對方的呼吸卻很平穩。月之下，他的面容年輕又英俊，可在傀看來宛如地獄里的惡鬼。

　郁槐面無表，輕聲問：“許愿機呢？”

　“死了。”傀冷冷道，“不過別急，你很快就會見到他！”

　伴隨傀的聲音，無數只埋伏已久的傀儡自暗的角落里冒了出來。道路兩側、樹梢屋頂……竟全都藏匿著傀儡！

　一得到命令，上千只傀儡瘋了一般朝郁槐撲去。

　噗！

　傀吐出了一口鮮。

　麻麻的傀儡線連接著他的心臟。一只傀能夠同時縱的傀儡是有限的，要想縱百上千只的傀儡，傀只能以心臟為介，付出折壽的代價。他甚至為此搭上了自己大半生的壽命。

　數不盡的傀儡水般襲向郁槐。再強大的妖怪也不可能立即解決這麼多目標。傀目不轉睛，等待著郁槐自顧不暇的一瞬間。

　就趁那一瞬間，殺了他！

　傀看得全神貫注，脖頸邊忽然傳來一小陣刺痛。

　一不知何時繞上來的傀儡線扎進了他的脖頸里，那線一拉一拽，傀猛地跪在地上，他大腦空白了好幾秒，才意識到自己被反縱了。

　隨著傀這一跪，他心口的傀線也跟著拽，上千只攻擊郁槐的傀儡全部停下作，在郁槐腳邊齊齊跪了下來，整個場景說不出的稽。

　“站著不說，那就跪著。”

　郁槐撥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傀儡線，被他縱的傀連滾帶爬到了他面前。

　傀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手里的細線：“你怎麼……怎麼可能……？！”

　郁槐不僅縱了他，同時也縱了上百只傀儡。他縱這些傀儡需要付出心頭為代價，郁槐卻只需要手指。認識到彼此的實力差距，傀的嗓音不覺帶上一抖。

　在郁槐肩上停了一只掌大小的靈，雪白渾圓的靈搖頭晃腦，胖乎乎的手指連著數條傀儡線。它就像一只小版的傀。

　傀看見那只靈突然雙目紅，恨恨道：“你們一族都是怪，這種不正常的力量……你們本來就該死！”

　鬼族中的那個鬼字，是驅鬼的意思。

　被一名鬼族殺掉的妖怪和人類能夠為這名鬼族所用。鬼族可以將死者的靈召喚出來，從而借用死者的能力。換句話說，殺死的妖怪和除妖師越多，鬼族自擁有的能力種類越富，自然也越強大。

　這些年來，兩界之所以對郁槐頗為忌憚，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埋骨場聚集了大量不同種族的妖怪，有的種族甚至不在除妖局的記載之列。天知道郁槐在埋骨場殺了多種妖怪，又獲得了多種能力。

　郁槐又問了一遍：“許愿機在哪兒？”

　“我也想問問，你殺了我全部的族人，你還記得住他們的臉嗎？”傀獰笑道，“噢，我忘了，你都能從埋骨場出來，怎麼會記得區區一族被你屠殺的妖怪？”

　“你帶走許愿機是為了這個？”郁槐的聲音驟然冰冷，他扯了一下手里那傀儡線，傀的腦袋砰一聲重重砸在地上，又立即抬起，連續不停地用力磕頭。

　擅于縱的傀第一次會到被人控滋味，他雙目充，磕頭間隙怨毒道：“……你直接殺了我算了！”

　“知道我在找許愿機的沒幾個，你有膽子用他引我出來，想死可沒那麼容易。”郁槐居高臨下，看著滿臉痕的傀，“誰派你來的？”

　傀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他忍著劇痛，咬牙不發一言。

　叮當一聲，一把鋒利的剔骨刀落在了他面前。

　他正疑郁槐想要干什麼，就聽見對方慢條斯理的聲音：“等你親手把自己全上下連皮帶削下來，大概就愿意說實話了。”

　傀頭皮一麻。

　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撿起了剔骨刀，將鋒利的刀刃抵上了胳膊。他用盡全力氣也無法控制自己的作，只能隨著傀儡線的牽引將刀刃扎進胳膊，一片又一片皮被他親手割了下來，整條胳膊鮮淋漓。

　“……我說、我說！停下來！求求你停下來！我沒見過雇主！他是靠傳話陣跟我聯絡的！大概三個月前，就在你滅掉我們一族不久之后，雇主主聯系了我，他說你回來復仇了，就算我僥幸躲過了那一次，我早晚也會被你找到！只要在拍賣會上劫走許愿機他就愿意幫我姓埋名，我控制了主持人，讓他帶著許愿機去往——”

　傀的聲音戛然而止，口中忽而噴出一大口鮮。

　接著，他的眼部、耳部、鼻部都開始流，混雜著毒素的紫紅從他各涌出來，傀瞳孔上翻，臉上維持著驚慌而哀求的神，顯然也沒料到自己藏有劇毒。

　郁槐立即召喚出冰魄的靈嘗試凍結傀的，卻由于為時過晚無法阻止毒素擴散。

　不到半分鐘，傀死在了他面前。

　意識到這只傀在執行任務前很可能已經被下了毒，郁槐收回靈，折向拍賣會場趕去。

　-

　拍賣會后臺。

　“這些妖怪被關在這里，心中肯定對主辦方懷有怨氣。要是讓他們去拍賣大廳搗，我們就能趁機把人救下。”

　“他們會樂意幫忙？”徐以年十分懷疑。

　“你之前打架的時候他們都看得來勁的，你去談談，說不定會同意。”

　“…你要我求這些傻幫忙？”徐以年猶豫半晌，咬了咬牙，“行……人命關天。”

　“沒讓你求他們，”宸燃好笑地看他一副被上梁山的模樣，這家伙從頭到尾大概都沒意識到，他的言行舉止其實很對妖怪們的胃口，“你就照你平時的樣子說話就行。”

　徐以年腦子里又過了遍宸燃的話，他邊走邊觀察籠子里的妖怪們，有些懷疑這辦法究竟靠不靠譜。妖怪們閑來無事，同他搭訕：

　“還不走呢，除妖師？”

　“剛才那一架打得不錯，老子早就瞧這兩個看守不順眼了。”

　“看我干什麼？……嘿！你還停在這里不走了？小心我揍你。”

　徐以年條件反道：“揍我？你這水平，出籠子唯一的可能就是出殯。”

　宸燃：“……”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失誤了。

　千算萬算，忽略了這小子是個噴子。

　四周傳來稀稀疏疏的笑聲，那只妖怪的額角青筋突起：“你囂張個屁！干掉兩個弱看守就很牛了？如果不是這破籠子外面滿了符，老子殺十個都不帶氣的。”

　徐以年掃了眼妖怪所的籠子。正如對方所言，大半個籠子都著制妖力的符咒。徐以年朝妖怪出手，后者見狀更為火大：“來啊！來來來，想電我是吧？你別以為我會害怕——你干什麼？”

　“放你出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殺十個。”

　妖怪一愣，見他干脆利落地扯下一大把符咒，又拿出了籠子的鑰匙，不由得滿目狐疑：“你什麼意思？”

　徐以年理直氣壯：“我們要去砸拍賣會的場子，人手不夠，借你用用。”

　“……”宸燃絕地捂住了臉。

　他第一次見到大腦真正不拐彎的人，算計別人，居然還要把算計全盤托出。

　徐以年說完這話，整個空間都寂靜了一瞬。

　四面八方傳來了仿若能掀翻屋頂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我是不是在這個鬼地方待久了終于瘋了，我聽見了什麼？！”

　“除妖師妖怪幫忙砸場子，這他媽也太異想天開了！”

　“不錯哈哈哈哈哈哈，這是我今年聽見最好笑的笑話，實話實說，郁槐喜歡你是不是因為你的幽默？”

　“我也有點兒喜歡你了！你這人真好笑！”

　“笑什麼？”徐以年反問，“報仇的機會擺在眼前了，你們都不試試？”

　妖族天好斗，被這麼一攛掇，有妖怪長脖子整個向外湊。

　自由的力太大了，只要徐以年解開鎖，他們就能重獲被籠子制的力量，不再任由主辦方宰割。

　妖怪們原本以為他在開玩笑，聽到這里，有的忍不住表態：“兄弟，來來來！別管他們，你把我放出來，你想殺誰，我一定讓他腦袋落地！”

　“放我出來！除妖師！我們妖族一向恩怨分明，我會報答你的！”

　“我最擅長搞破壞！你還有什麼要求，只要辦得到，你全都說出來！”

　“只有一個要求，別傷人。”徐以年將鑰匙一擰，籠鎖應聲而開，“其他隨你們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