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梔順著郁槐的目看向樓下。展臺上的男生仰起臉向這邊，一雙桃花眼流溢彩，滿室燈在他面前淪為了陪襯。

　南梔心下了然，調笑道：“老板，您不是只想看戲嗎？”

　“唧唧歪歪的，看不下去。”郁槐面不變。

　“——徐以年！”蘇棠見他遲遲不，只能又催促了一遍。后者突然用力甩了甩腦袋，像是要把七八糟的思緒甩出去。蘇棠的聲音陡然拔高：“小心后！”

　一名巡邏隊員不知何時到了展臺邊，手中握的長刀纏繞著風流，劈下來時風聲狂嘯！徐以年手心開刺目的雷電，雷鳴與風聲激烈撞，噼里啪啦電驟然大盛，將那名巡邏隊員猛地甩開至數丈之外。

　“他們要逃跑了！攔住他們！”主持人大喊大。附近的巡邏隊員接二連三撲向展臺，徐以年嘖了一聲，單手在空中畫了個符——砰！

　高高懸掛的猩紅幕布不堪重負哐當落！主持人和沖上來的巡邏隊員都被蒙在厚重的幕布里，一時了陣腳。徐以年趁機用異能破壞掉鎖住蘇棠手腳的拷鏈：“我們走！”

　“嗯！”

　兩人相繼跳下展臺。徐以年全上下縈繞著藍紫電，所過之巡邏隊員被他砍瓜切菜般放倒了一大片，蘇棠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后面，時不時幫忙補上一刀。這般暴力開路效率奇高，一同砸場子的妖怪肅然起敬：“哥們兒！今晚過后誰在聯合社區罵你，誰就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已經大徹大悟了，你和郁槐之間沒有對錯只有不合適——兩個爹怎麼能在一起呢？你說是吧？”

　那妖怪里滔滔不絕，徐以年看了眼四個出口：“別了，撤！”

　妖怪大驚失：“什麼？！這就撤了？老子才剛找著節奏！”

　徐以年沒空理他，朝幾米開外的一道影喊：“宸燃！走了！”

　沖天烈焰拔地而起，好幾名潛藏的巡邏隊員被迫暴形。用異能退敵人后宸燃回頭問：“大庭廣眾之下沖上展臺，這就是你的分寸？”

　“我不牛嗎？”徐以年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組長對不起！”蘇棠滿臉愧。

　他倆異口同聲，宸燃頭疼了一瞬，嘆口氣：“算了，人救回來就好。剛才主持人要求聯系長老，地下拍賣會背后很可能是幻妖一族的長老院。我們人手不夠，等援兵趕來會吃大虧……蘇棠，顧曉東呢？”

　蘇棠紅著眼睛搖了搖頭。

　宸燃沉默須臾，下緒：“走，出去以后再說！”

　見他們真打算離開，妖怪連忙大喊：“撤，兄弟們撤！徐以年都要溜了，這時候撤退不丟人！”

　徐以年：“……”

　這一嗓子的效果好得出人意料，大概是徐以年單槍匹馬沖上展臺的形象太過深人心，一聽這話，和巡邏隊員纏斗的妖怪們紛紛響應：

　“我，快跑！”

　“溜了溜了！”

　“門在哪兒？傻回來！你跑錯方向了！那邊是后臺！”

　砰——！

　“糟糕，”宸燃腳步一頓，“來不及了。”

　砰、砰！

　四扇大門相繼關閉了三扇，一隊幻妖自最后僅剩的出口涌大廳。他們著統一的黑族服，遠遠去如同一排詭譎的影子。相比之下，巡邏隊只能算得上小兒科。

　在這堆烏的影子后面，數道純白的影尤為亮眼。宸燃愣了一愣，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是……除妖局的制服！

　“怎麼回事？？”徐以年頗意外。

　“祁海市除妖局同幻妖一族勾結，這次地下拍賣會他們也有份。”宸燃神凝重，“居然敢明正大出現……這些人是來清理現場的。”

　大片大片幻境毒霧般迅速擴撒，靠近出口的妖怪接連發出撕心裂肺的慘，他們雙目潰散、表僵死，仿佛看見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被幻境黏上的妖怪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由宰割。宸燃腳下燃起烈焰，跳躍的電弧同時自徐以年指尖綻開。兩人背靠著背，宸燃問：“看見了嗎？領頭的那個。”

　“大半幻境都是他制造的。”徐以年直勾勾注視著幻妖的隊伍，其中一只幻妖形魁梧，一雙紅瞳猶如凝固的。盡管相隔半個大廳，徐以年也約覺到了對方磅礴的妖力。

　“有他在，我們走不了。”

　徐以年手中電驟起，宸燃警覺地扭過頭：“你想做什麼？”

　“擒賊先擒王，殺了他！”

　宸燃甚至來不及說話，雷鳴聲已經響徹了整個大廳，眼見徐以年徑直沖向紅瞳幻妖，宸燃蒼涼道：“……我算是知道了，你的人生本沒有分寸。”

　蘇棠面焦急：“組長！”

　徐以年的行為看似沖，卻是最快破局的辦法。宸燃當機立斷：“幫忙攔住其他人！別讓他們阻礙徐以年！”

　退無可退的妖怪們都被激起了，嘶吼著同敵人扭打一團。徐以年一路火花帶閃電殺至紅瞳幻妖面前，后者的瞳孔略一聚，瀑布般的電已然撕裂開幻境的一角，以雷霆萬鈞之勢朝他攻來！

　紅瞳幻妖生生扛了這一下，不等他有所反應，徐以年狠狠一腳踹在他的腹部。幻妖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轟！一聲重重砸上墻面。他搐了一下，頭顱隨之低垂，眼、鼻、、耳不斷有鮮涌出。

　徐以年邁步上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紅瞳幻妖忽然哈哈大笑，邊笑邊緩慢抬起臉。徐以年步伐停頓，臉微微一變。

　幻妖臉上的鮮全部消失了！不僅是跡，連雷電留下的焦痕也無影無蹤。他自己的力氣自己最清楚，按理來說挨了他剛才那一腳，這只幻妖說也得斷幾骨頭，可紅瞳幻妖卻安然無恙站了起來。

　“一個人上來對付我，很勇敢啊，小鬼？”紅瞳幻妖笑容扭曲，看徐以年的眼神如同看一個將死之人，“來試試看，你還有沒有能耐殺我第二次？”

　……是幻境。

　徐以年的眉頭漸漸蹙起。不知何時他陷了對方制造的幻境之中，如果不是幻妖主暴，他竟然完全沒能察覺……麻煩了！

　見他重新聚起雷電，試圖強行沖破幻境，紅瞳幻妖冷哼一聲：“不見棺材不掉淚！”

　“組長，徐以年的況好像不對！”蘇棠見徐以年一不，雙手釋放出大量雷電卻無一擊中目標，“他被幻境困住了！”

　宸燃矮避開襲擊，掉頭就往徐以年側趕去，幻妖們卻像是得了指令紛紛前來阻攔。宸燃一時半會兒不開，目快速過四周。

　越來越多了。

　不斷有幻妖涌大廳參與戰斗，賓客們在混戰之初便走的走藏的藏，放眼去，大半個拍賣廳都被深黑的族服所占據。

　宸燃在心里算了算時間，照這個勢頭下去……

　他咬了咬牙：“能幫忙的就去幫忙！學院的支援正在趕來的路上！都再堅持一下！”

　蘇棠點了點頭，傷痕累累的妖怪們強行打起神應戰。宸燃看向大廳角落，徐以年仍然深陷在幻境之中。

　——照這個勢頭下去，他們本拖不到學院的老師趕來。

　二樓窗邊，一只手在空中虛虛一撥。

　蛛般的傀儡線從樓上降下，幻妖們還未能察覺，只覺脖頸一刺，細線已經從后脖頸鉆了脊椎。那只手五指握，再向上一拉一拽——

　幻妖們全部停止了作，下一個瞬間，他們齊唰唰地轉過，開始瘋狂攻擊自己的同伴。

　這副詭異而荒謬的場景令所有人始料未及，被至絕路的妖怪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敵人自相殘殺，個別反應快的抬頭向樓上。

　一道影提著上百條傀儡線，從二樓跳了下來。

　“……郁槐。”宸燃艱難道。

　蘇棠怔了一怔，原本以為得救的妖怪們臉迅速灰敗，有的甚至撲咚一下力跪在地上。眼看著郁槐走向徐以年，有妖怪雙目悲涼：“完了，這下真完了，桃花債害死人。”

　郁槐邊漂浮著兩只雪白的靈，其中一只直直飛向徐以年，圍著他輕飄飄轉了一圈，最終穩穩趴在了男生的頭頂。

　在場所有人大氣都不敢一聲，生怕下一秒徐以年頭顱落地濺當場。

　郁槐手一握，似乎抓住了什麼，作如同撕開一張輕薄的紙。

　幻境之中，徐以年半跪在地，著氣抹掉了臉頰邊的漬。

　額頭的傷口流不止，眼前的畫面都泛著紅。不管用什麼辦法攻擊，幻境始終銅墻鐵壁般屹立不倒，紅瞳幻妖哪怕被擰斷了脖子都能在眨眼間恢復如初。倒是他因為一次次試探，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數不勝數，力也幾乎耗盡了。

　“來啊，來啊！”幻妖看著徐以年碎裂的小骨，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一條廢掉的滋味不好吧？你要是沒力氣手，那就到我了！”

　話音剛落，占據上風的紅瞳幻妖卻驀地臉大變。

　整個空間仿佛被一雙魯的巨手從正中撕裂，幻境中心的紅瞳幻妖就像一只脆弱的紙娃娃，生生被那雙看不見的手撕了兩半！

　周圍的場景急速崩塌又急速重建。即使對幻了解甚，徐以年也能看出幻境現在換了主人，他和紅瞳幻妖都被拖了新的幻境之中。

　可這個幻境……

　看清楚四周的場景，徐以年只覺一陣惡寒。

　在紅瞳幻妖落下的地方，百上千人慢慢朝他聚集，仿佛海洋中嗅到腥味的魚群。有的人腹部著長刀，腸子流了一地卻依然拖著腳向前；還有的皮開綻、模糊，如同了凌遲之刑。但無論是哪一個，都長著與紅瞳幻妖一模一樣的臉。

　“英雄救好玩兒嗎？”

　徐以年猛地扭過頭，看見了站在自己旁的郁槐。

　比起幻妖滿含惡意的目，邊人的注視反而令他不知所措。徐以年張了張口，本想說話，卻被嚨里的沫嗆得咳嗽不止。

　“……郁槐？！怎麼會是你！你為什麼要多管閑事……？！”

　凄厲的慘從人堆之中傳來。“紅瞳幻妖”們接連撲向本尊，其中一個將在自己腹部的長刀出來，轉而刺進了紅瞳幻妖的里。

　還有被凌遲的、被拔掉舌頭和管的……

　他們一擁而上，宛如地獄中惡鬼食人的場景。

　徐以年不知不覺咽了口口水。

　這是郁槐制造的幻境……

　郁槐沒有理會幻妖的慘，轉頭看向徐以年，嗤笑了聲：“把自己搞這副德行，你還真是舍己為人的典范。”

　徐以年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指的是他沖上展臺救了蘇棠，不等他開口，郁槐繼續道：“魯莽沖、隨心所，要是上厲害些的對手，墳頭草大概長得比你本人還高了。”

　“……”徐以年被他踩到痛腳，幻境帶來的沖擊在這一刻都只能靠邊站，只能不斷勸自己：當初是你對不起他，他看不慣你刻薄一些都是正常的……忍，千萬要忍。

　“這麼多年過去，你怎麼還是沒長進？”

　忍無可忍。

　徐以年炸了：“郁槐我告訴你，我也是有脾氣的！你再這樣我就要還了，老子噴人堪稱一絕從來不懂客氣……！”

　徐以年說著，眼睛忽然睜大，剩下所有抗議都堵在了嚨里。

　郁槐看著他兇神惡煞的模樣，竟然慢慢笑了。

　不是譏笑，也不含嘲諷，笑意漫上那雙特殊的眼眸，連鋒利的眉眼都變得和。

　徐以年努力了半天，實在沒法繼續不客氣。

　媽的，郁槐犯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