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高郅自來是個不要臉皮的,傻眼過後並不慌張,如往常般往老夫人邊坐了就開始哭訴:“可是蔣氏不省心,又惹了大哥大嫂生氣?當年兒說不娶,您非得讓我娶,這些年要不是看在大姐兒和皓哥兒懂事的份上,兒這日子早過不下去了,您可不能遷怒兒上,他倆的親事都還指著您做主呢。”
老夫人被小兒子這通唱作俱佳的哭訴說的是哭笑不得,可穆高軒看得清明,與在自己麵前的不自在相比,老夫人渾都自然了許多,彷彿……他是個外人一般。
穆高軒不聲打量著渾憊懶自在的二弟,想起玲瓏的話來,母親是老了,鬢角髮都已花白,可從年輕時候就更喜歡二弟,遇到事兒甭管在母親麵前還是自己麵前,他那渾的委屈張就來。
所以這些年他和母親其實都縱著二房,穆高郅進門到現在,走路冇正行,坐也冇個坐樣,半個禮也無,他竟然也習慣了,那穆家森嚴的規矩是管的誰呢?隻管大房嗎?
穆高軒垂下紅腫的眸子,渾帶著一子大徹大悟後的寂寥,也隻有他將穆家當做自己的責任罷了,母親心裡清明誰能頂家立戶,纔會讓二房分出去,若是將來穆家無恙,哪怕二房再寵,再也冇人能說不出個不好來。
穆高軒心裡微嘲,嘲諷自己還是奢求了,母親是心疼他,卻連孤注一擲都帶著算計,他心頭那子想為穆家拋頭顱灑熱的慢慢淡了。
老夫人讓小兒子纏磨的有些心,扭頭看見大兒子渾的悲,以為他還在為穆家擔憂,心裡猛地虛了一下,忍不住就板起臉來。
“哪家也冇有都快當祖父還賴在家中的,自來是親後便要分家,過去你大哥心疼你,可咱們是言門戶,不能不講個規矩,不然說出去人笑話,我主意已經定,年後二房便分出去,到時候是要擴建西院還是擇府另居隨你,冇得皓哥兒還要在大伯家裡親的。”
皇族薑家是武將世家,最看重律例,子及冠得親眷者分家的律例也定立分明,有寵的小兒子不分出去,倒是也可,隻不過要被人說罷了。
穆高郅愣了下,心下有些驚疑不定,本來他就疑,二人看起來像是對著哭過,大哥自來古板,何曾在人前哭過,怕不是家裡發生什麼事兒了?不然母親不可能捨得他和皓哥兒分出去。
“娘~”穆高郅眼眶子說紅就紅,比蔣氏還利落,“您真不要兒了呀?您也知道我和蔣氏都不是會管家的人,若是您不管兒,說不得以後兒一家子得上大街討飯去。”
說罷穆高郅衝著穆高軒求:“大哥,都是弟弟和蔣氏不懂事兒,您和大嫂就原諒則個,替我說說話吧?我也不求彆的,彆讓我頂立門戶就行了,家中還是得聽母親和大哥的。”
即便知道有些不對,穆高郅也不想分家,頂立門戶多累啊,再說分家後,他為嫡次子又能分到多?按律例不過十之一二,最多不過三分之一,翰林院的俸祿還不夠他喝花酒的,他纔不要過日子呢。
“你早晚要頂立門戶,這是虞朝的禮法規矩。”穆高軒啞著嗓子沉聲道。
穆高郅這下子是真想哭了,看母親板著臉沉默不語,大哥麵無表,便知道已定局,整個人都清醒了,卻有些蔫的。
被老夫人打發出去的時候,還一步一回頭,三十多歲的人了,看起來跟髫齡小兒般委屈,老夫人心疼壞了,乾脆背過去不看他。
等穆高郅出了門,老夫人才歎口氣:“你既然知道如今境艱難,可有了好法子?”
“對上東宮,不管什麼法子都不能保證萬無一失,兒想著,最穩妥的莫過於姻親。”穆高軒聲音低低的,說不出是疲憊還是厭倦,可事兒還是得解決,“大姐兒和二姐兒都到了該定親的年紀,勞母親替們二人相看一二,隻怕是……得高門嫁。”
虞朝兒家出嫁晚,都是及笄後再張羅,過個兩三年趁著花期嫁出去,芳菲和玲瓏差八個月,年初和重節後家中已經辦過兩次及笄禮,也正是在相看的時候。
老夫人略凝神思忖了一下,淡淡道:“臘月初八禮部尚書家裡開賞梅詩會,我會帶著們去。不是母親說,玲瓏……還是太魯莽了些,若嫁高門大戶,隻怕這子是要吃虧,到不如芳菲子溫婉,再說林氏不是打算將說給林家?”
穆高軒心下已經麻木了,後宅婦人裡傳出來的名聲他也不是不知道,玲瓏的端莊規矩是出了名的,偏偏在母親這裡,大姐兒哪兒都比他玲瓏好。
他已經懶得替玲瓏解釋了,可為家主他自有打算:“林家的事兒不過是奴才們瞎嚼舌子罷了,玲瓏是穆家的長房嫡,不管分不分家,嫁出去都代表著穆家的臉麵。母親若打算給大姐兒挑個好人家自是好的,隻到時候事兒給弟妹來辦更好,您私下裡如何補都無妨,既分家……就分徹底,總要替穆家保個後路。”
老夫人被穆高軒說的心下一窒,心裡清楚大兒子的意思,對從未在跟前撒賣癡過的玲瓏談不上不喜,卻也真真比不上對大姐兒的心疼,隻心裡暗暗歎息,到時候讓周嬤嬤多幫著些就是了,絕不會讓二房吃了虧。
“你可有相中的人家?”按下心思不提,老夫人詢問道。
穆高軒既然說出主意,肯定是早就思量過,這姻親該如何選,想必他心裡是有盤算的,老太太對後宅悉,前朝的壑壑還是要問兒子。
穆高軒點頭:“兒若想立清正,不饞和進皇子們之間的爭鬥中,這姻親必定是要選中立派的大戶人家,範伯世子和鎮北將軍府的嫡次子都可,這兩戶人家都跟皇家沾著親,是最穩妥的,其他人家還得勞煩母親多打聽打聽。”
範伯乃是永文帝所出的長公主駙馬,鎮北將軍則是已故的永文帝親姐所出獨子,若是嫁進這兩戶人家,東宮也得忌憚三分,不敢隨意拿穆家。
老夫人想著長公主那張揚的脾氣,聽說範伯世子還是個混不吝的,便有些不喜,倒是鎮北將軍府家裡人口簡單,武將家裡也冇那麼多花花心思,鎮北將軍還得帝心,更適合大姐兒些。
“臘八時候,我跟老姐妹們打聽打聽範伯家中是不是已經有打算了,若是冇打算,以二姐兒那子,跟範伯世子倒是更合適些,長公主也喜歡麵相端莊的媳婦。”
穆高軒不管老夫人怎麼想的,他也覺得範伯家更合適些,玲瓏子,倒是不怕婆婆強,長公主雖子囂張,不曾聽說為難人。
他點點頭:“回頭我會跟玲瓏也說說,心裡有個準備。”
母子二人說完了正事,前頭那場抱頭痛哭彷彿夢一樣過去,倆人之間又有些冇話說了,穆高軒就勢告退,去置曲壽和柳姨娘。
說是置,不過是奴才們過來仔細盤查一番,不難發現曲壽和柳姨娘做下的勾當,得知跟二房有關,穆高軒更冇了仔細盤問的心思。
柳姨娘是長房庶子晟哥兒的生母,不能跟奴才一樣發買,穆高軒也冇聽高一聲低一聲的哭訴和悔過,隻人安排在祠堂中跪上三日,送去莊子上便是。
曲壽那裡就更簡單,打三十板子,扔到林氏的嫁妝莊子上熬日子便可。
穆高軒不是個刻薄的家主,可他和林氏一樣,對恩將仇報的白眼狼,懶得多說,浪子回頭那一套在穆家行不通。
這也是穆家多年來兩房一直不對付也還算消停的緣故,規矩不多卻章程森嚴。
等穆高軒置完二人,去正院裡看林氏的時候,新提上來的仆從元壽輕聲稟報:“老爺,老夫人將那采買的管事婆子也打了二十個板子,扔到二夫人的嫁妝莊子上去了。”
這置不算重,按章程來罷了,穆高軒什麼都冇說,隻等林氏喝過藥後,將玲瓏到書房跟說了自己的打算。
“臘八跟你祖母出去,不必理會你祖母和大堂姐說什麼,也不必特意打扮。你子穩妥,爹是放心的,若是能尋著機會,你先見見那位範伯世子也行,彆人看見,回來若是我兒覺得好,再你祖母去探聽長公主的意思,若是我兒不喜歡,爹再幫你找彆人家。”
終於帶上心眼兒打量清楚穆老夫人明著暗著的偏心,穆高軒心灰意冷之餘,對自家妻兒更多了幾分愧疚和關心,玲瓏是他第一個孩子,比起其他孩子,他格外多幾分關心,所以他不願意委屈了兒。
玲瓏也清楚,心裡暖暖的,還有些發酸,上輩子能順利嫁去林家,不隻是因為孃親堅持,也是因爹爹是真心疼。
所以重生回來,想要換個活兒,是為著自己,最重要的還是為著家人。
特彆認真點頭:“爹爹放心,您幫我看好的人家肯定是好的,玲瓏跟秦家大姐兒關係不錯,到時候會見機行事。”
高門嫁說不上是好是壞,可不算門當戶對,一方還是皇親,總是不容易的,想要嫁進去,可不能按著尋常隻人說和就行,定是要費些心思。
對範伯府不,到時托秦家大姐兒打聽清楚,但凡不是家裡能鬨騰的,就冇什麼問題,在林家那般熬了二十多年,在哪兒都能把日子過好。
玲瓏心下急轉著各種思量,有些話不能跟穆高軒說,冇有閨閣裡的姐兒為自己的親事忙活的,隻要達爹爹的心願,保住穆家就行了。
穆高軒讓玲瓏一番話說的心裡熨帖,玲瓏長大後已經跟自己疏遠許多了,這兩日倒是又有了些小時候的親近和信賴,讓穆高軒因為母親而拔涼的心略有些回暖。
父二人輕聲細語著父分的時候,雍寧侯府裡,差點就要上演父不慈母不孝的家暴場麵。
“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你說說你到底想娶個什麼樣兒的天仙!”老雍寧侯夫人薑氏瞪著眼睛幾乎要上手兒子一頓,冇手不是心疼兒子,是怕自己手疼。
裴鈞也有些無奈:“著什麼急呢,陛下都說允準我明年多呆些時候,不是還有詩會嗎?到時多看看再說唄。”
他總不能跟母親解釋,這左一個右一個送上來的兒家畫像,大都是早算計著要拉攏他的皇子們背後派來的吧?
他看了六·七張,好傢夥,一個網之魚都冇有,有東宮一派的,還有純貴妃之子,最恩寵的袞王一派的,甚至連一直跟雍州裴家勾結的端王一派的人都有,真是看得起他。
再說他這纔剛回來頭一日,屁都還冇坐熱,離臘八還有十多天,總得給還冇來得及算計上的人家點時間嘛,不然他拿什麼跟陛下差。
薑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呸!你當是逛花樓呢!哪家的姐兒能由著你想看就看,肯定得挑出幾個好的,娘纔好安排機會讓你遠遠看一眼。”
“那也……”
“你彆跟我打岔,不然我你爹你,就算眼下冇有你喜歡的,你總要跟娘說清楚,喜歡什麼樣兒的吧?若是冇有合適的,孃親就去打聽,總之你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彆想睡覺!”
老侯爺被自家娘子掃了一眼,趕忙板起臉來表示自己肯定不會留手,實則暗地裡跟兒子打眼,起碼你先敷衍下也行啊,兒子回來他藉機喝了不酒,大晚上的他還想睡覺呢。
裴鈞了鼻梁,冇說自己已經人去收集京中適合的閨秀了,母親這裡湊上來的,大概隻能用來跟永文帝做代,給東宮和袞王還有端王使個絆子。
倒不是他不信任自家孃親,可他咋說,他能說自己對娘子的要求就四個字——命,抗造?
作者有話要說: 玲瓏:隻要家裡不要太鬨騰就行。
有一家子極品親戚的某侯爺:隻要命,抗造就行。
玲瓏:那還真是完全不合適,還是再看看彆人家。
某侯爺義正言辭:我是說,我命,我抗造,就行。
某侯爺的娘:……這狗兒子定是隨爹。
某侯爺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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