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鬼臼從手裏接過了那隻鋒利的匕首。
就好像是在完什麼儀式一般,陸鬼臼神莊重,沉默的拿著匕首,朝著不遠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道人走了過去。
張京墨喜歡陸鬼臼的承諾,他喜歡陸鬼臼說:「師父,有我在,沒人能傷你。」在這個小小的稚上,他看到了未來的陸鬼臼的影子。
張京墨看著陸鬼臼一步步走了過去。
陸鬼臼很快便走到了那還在求饒的道人旁,那道人見陸鬼臼是個年紀還小的孩子,便哀聲道:「小爺饒命啊,小的有眼無珠不識泰山……」
陸鬼臼說:「其實我不想殺你。」他的音稚,還帶著一無辜和困。
那道人以為他的求饒起了作用,聲便越發的哀切,想要勾起眼前這個娃娃的同之心。
然而幾乎就在他朝著陸鬼臼磕頭的時候,他的頸項到了一涼意,下一刻,他看到了自己的……
陸鬼臼被鮮噴濺了一,他似乎沒想到人的里會有這麼多的鮮,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而他呼呼的小手中,此刻正抓著一個瞪著眼的頭顱。
陸鬼臼低頭看了看不斷噴搐,逐漸失去活力的,又看了看被自己抓在手中的頭顱,扭過頭,用那張沾滿鮮的小臉,朝著張京墨出了一個笑容。
天賦這種東西,有時候是很可怕的。
張京墨不知道第一世陸鬼臼是什麼時候殺掉的第一個人,也不知道他當時是什麼反應。但就是因為如此,眼前的場景才讓張京墨到了一種從骨子裏冒出的寒氣。
張京墨第一次殺人,吐了半天,足足幾個月沒有食用類,還被他的師兄弟嘲笑了。
那時的他已經十幾歲,足足比陸鬼臼大了一倍。
但大一倍又如何呢,有的東西,真的是從娘胎里,便已經決定的。
「師父。」甜甜的聲音將張京墨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他低下頭,看了眼陸鬼臼,了聲:「鬼臼。」
陸鬼臼站在張京墨的面前,舉起了手中死不瞑目的頭顱,他道:「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帶回來了。」
張京墨嗯了一聲,並沒有手去接,只是隨便揮了揮手,將那頭顱變了灰燼。
陸鬼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灰燼,滿臉厭惡的拍了拍手掌,他說:「師父,好臟。」
張京墨又嗯了一聲,還是沒說話,而是帶著陸鬼臼從新回了陸家,只不過這次,他卻沒有抱著陸鬼臼。
回到陸家之後,陸鬼臼也沒說想要去看父親,而是說先想洗個澡。
張京墨見他一狼狽,便施了個法,在屋變出了一桶熱水,對著陸鬼臼道:「去吧,好好洗洗。」他說完,就轉出了門。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的背影,輕輕的咬住了,他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師父到底想要什麼,他不聽話,他的師父不開心,他聽話,可他的師父還是不開心。
陸鬼臼看著自己被鮮染紅的手掌,又聞了聞那讓人作嘔的腥氣,垂著頭將上的褪了下來,爬進了浴桶里。
張京墨站在門外,沒有看陸鬼臼洗澡,他本該是高興的,因為陸鬼臼比他想像的還要優秀。也難怪那一世的他,能走到那般的高度。
張京墨正在想著自己的事,忽的聽到屋傳來約約的啜泣聲,他愣了片刻,待仔細聽后,居然發現是屋正在沐浴的陸鬼臼在哭。
而陸鬼臼卻像是不願這聲音被張京墨聽到,不斷的起水花想要製造正在洗澡的聲音,他越哭越難過,到最後竟是開始打嗝。
張京墨遲疑片刻后,還是輕輕的了聲:「鬼臼?」
屋沒了聲響,隔了好一會兒,陸鬼臼故作淡定的聲音才傳了過來,他道:「師父怎麼啦?我還沒洗好呢。」
張京墨嘆了口氣,心道自己也是著相了,陸鬼臼再怎麼妖孽,也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殺了人,又遭了長輩的冷遇,再怎麼堅強也都撐不下去了。
他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直接推門而,見到了正將整張臉憋的通紅的陸鬼臼。
陸鬼臼一見張京墨推門而,卻是徹底的堅持不住了,他哇的一聲便委屈的哭開,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彷彿了天大的委屈。
陸鬼臼打著嗝,結結道:「師、師父,不要討厭我,我錯了,不要討厭我……」
張京墨從袖中掏出一塊套乾淨的裳,將陸鬼臼從有些涼了的水中抱了起來,他細聲安:「是師父錯了,鬼臼不哭了……」
被安的陸鬼臼卻是哭的更慘了,他攀附在張京墨的肩頭,眼淚不要錢一樣的往下掉,甚至浸了張京墨的裳。
陸鬼臼道:「我好怕,我好怕……師父,我好怕……」
張京墨著陸鬼臼的後背,道:「不怕不怕,師父在這裏。」
陸鬼臼道:「師父是不是討厭我?」
張京墨嘆道:「師父不討厭你,師父只是在想,將來該如何教你。」若是太過仁慈,在修真界只能為他人腳下的墊腳石,可若是嗜殺,他又害怕養出一頭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怪。
張京墨從來沒這麼言傳教的帶過孩子,所以在見到陸鬼臼與尋常孩太過迥異的表現時,也難免陷迷茫。
陸鬼臼哭著哭著,便在張京墨上睡著了。
張京墨反倒陷了煩惱,他想了一宿,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到最後只能想著乾脆順應天命,任由其發展。
第二天,陸鬼臼一醒來就看到了睜著眼睛,坐在他旁邊的張京墨。
陸鬼臼聲音沙啞的了聲師父。
張京墨嘆道:「醒了嗎?醒了就快些起來,你父親和哥哥,可是在外面等著你呢。」
陸鬼臼乖巧的點了點頭,他的眼睛還有些浮腫,顯然是昨天哭泣的後癥。
穿好服,陸鬼臼開心的和張京墨出了屋子,兩人一進到大廳,便看見已經恢復健康的陸父和神采奕奕的陸城嶸。
陸父見到張京墨,便行了個禮,恭敬的了聲仙師。
陸鬼臼則是興的跑到了父親的旁,嚷著要父親抱抱他。
陸父把陸鬼臼抱起,道:「小子,你又沉了,再過兩年,就是大孩子了,為父也抱不了。」
陸鬼臼撒道:「我就要父親抱!」他在家中是麼子,向來都得寵,撒的事也經常干——但讓人奇怪的是,他在張京墨面前卻從未這麼放肆過,雖然他似乎已經將張京墨這個師父,當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之一。
張京墨見到這家庭和睦的景象,只是安靜的看著,時不時的應和兩句,卻是並不想參與進去。
不過在陸鬼臼吃下陸父為他準備好的早餐時,他也未曾阻止。
陸鬼臼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俗世的食了,他也知道吃多了不好,雖然張京墨沒有開口言說,但自己卻是極有分寸。
陸父同陸鬼臼講了好些進來發生的趣事,看著自己這個麼子的眼神越發。
若不是他知道他們陸家無法帶給陸鬼臼更加廣闊的未來,恐怕他也捨不得將自己這個麼子送到那麼遠的山上。
可既然已經下了決定,就只能狠下心,咬著牙,披荊斬棘的走下去。
從這一點上看來,他們陸家人,倒是像的。
陸鬼臼在陸府待了一天,和父親哥哥敘了一天的舊,在臨近傍晚的時候,一旁靜默許久的張京墨輕輕的說了聲:「鬼臼,該走了。」
大廳里忽的變安靜下來。
陸城嶸看向自己這個弟弟的眼神里也充滿了憂鬱,他很想將陸鬼臼留下,可經歷這件事,他卻明白,他更不能將陸鬼臼留下了。
因為無論是他,還是他的父親,都保護不了眼前這個六歲孩。
張京墨見到場面沉默下來,將一張符籙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他道:「將這個符籙燒盡,我便會知道。」
陸父眼睛一亮。
張京墨道:「但我只會來一次,所以你們到底是要因為僅僅是想見陸鬼臼便燒掉它,還是在危難之時用掉,都由你們來選擇。」
陸父看著符籙的眼神搖了一下。
張京墨道:「我算過你們陸府的運道,過了此劫,便可在三年之飛黃騰達,百年族運不衰。」
陸父道:「百年之後呢?」
張京墨聞言卻是笑了,他道:「百年後你是黃土一捧,族如何,與你何干?」
陸父似是明白了什麼,他道:「鬼臼,好好聽你師父的話。」
陸鬼臼點著頭。
陸父和陸城嶸又叮囑了陸鬼臼一些事,便向張京墨示意可以離開了。
張京墨看了眼還不及自己腰高的小孩,還是俯將他抱進了自己的懷裏,隨即便揮了揮袖,消失在了陸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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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巖漿的浪尖上,有燒不完的餘燼。」 古穿今,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