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霄閣在越衡宗的地位非同小可,儼然此宗制度之柱石。
越衡宗的本之法,是一部誕生於三十六萬載之前的法《通靈顯化真形圖》,此法實為無上妙訣,直指大道,堪稱鎮宗之本,立派之基。其餘無數法門,皆為其旁支變化,註解演變,在修習本經的過程中所積累心得,熔一家。
但是直接由領悟本經手。了悟玄機,證得大道,卻難之又難。非有大毅力、大智慧、大機緣者不能為之。
三十六萬載以來,不依傍旁人,觀覽真經,突破至元嬰境界的,不過數百人;初窺道韻,臻至元嬰之上的大能境界的,不過十餘人而已。有許多原本驚才絕艷、資質超卓的修道種子,竟止步於金丹之前,令人扼腕長嘆。
因此,因襲前人轉注之法,是絕大多數越衡門人的選擇,這是一條容易而務實的道路。但是凡事有利則有弊,既然承襲前人之路,也就難以突破前人桎梏。修習某一位前輩轉注的功法,自修為至多達到與這位前輩相當的境地,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超越。
如此一來,後來修士所修鍊的「法」是何品級,那就是決定其最終取得何等就的最重要關口。意一窺大道,就必須修鍊開闢道途的真君大能留下的功法。
越衡宗修士所選擇的道途,由此可以分為三種。
若所修之法承襲自修鍊到金丹、元嬰境界的修士,這類弟子被稱作「外府別傳一脈」。此輩是越衡宗中的絕大多數,「廿年踏破九重關」,說的便是越衡宗「外府別傳」的真氣境弟子。
若所修之法傳承自曾修鍊至真君大能的修士,那其人的份便是「府真傳一脈」;此輩人數極,卻是越衡宗傳承至今的真正骨幹。
若是不依傍旁人,直研《通靈顯化真形圖》本經,意圖走出屬於自己的一條路,那便屬於「求道一脈」。只是這一條路堪稱萬古絕徑,人數之稀有,竟連「代不乏人」這四個字也當不起,譬如以眼下而論,越衡宗就並無一個「求道一脈」的弟子。
說起來,越衡宗創立之初,無有借鑒,其實人人均是「求道一脈」。或者說,現在的每一家所謂「府」「外府」,都意味著曾經有一位立志於開拓道途的先輩屹立在前--所差別者不過在這條路上走了有多遠而已。
一個矛盾由此產生了。須知所修之道愈加高深,所花費的修道外就愈加龐大。那幾乎絕跡的「求道一脈」也就罷了,修習府真傳法,意圖一窺上境玄妙的弟子,所消耗的資源比之外府別傳高出何止千萬倍。
若讓越衡宗的每一位弟子自行選擇,那麼毫無疑問,所有人必然只願修持大能之輩走通道途傳下的府真傳功法,無人願意修持那止步於金丹、元嬰境界的外府別傳功法。現實當然不能如此。
沖霄閣便是因此而設。
沖霄閣中踏靈形境界的弟子,在每隔三年一次的「真傳銓選會」上優中選優,決出三甲,為真傳弟子。
得了真傳弟子名分,便能於本門十餘家曾經臻至大能境界的道途中,選擇最契合己的一門,從此正式踏「府真傳」之列。當然,也可選擇走那求道之路。不過越衡宗,已經三千餘載沒有人選擇此路了。
倘若連進沖霄閣的資格都沒有,那便意味著無大道,此生最多最多修行至元嬰境界。雖然據說除了沖霄閣「真傳銓選之會」外,仍有其他法門為真傳弟子,可是那等途徑虛無縹緲,
難如登天。
如果說《通靈顯化真形圖》是越衡宗的支柱,那麼沖霄閣和和「真傳銓選」之制就是承托這支柱的基石。
歷代屆就的真傳弟子,從屬於本派耆舊世家傳承的依舊佔了十分之六七。但這毫不能搖沖霄閣和「真傳銓選」之制的重要。外部的新鮮對本門世家俊才所產生的衝擊、以及「弟子擇師」逆向選擇,阻斷了師徒間、緣間私相授所帶來的競爭力減弱的風險。保證衝擊道途的龐大資源用在最優秀的修道種子上。
事實上,那外部補充的十分之三四的真傳弟子,尤其是為「食道靈魚」所選中的天才人,往往是引領越衡宗推陳出新、繼往開來的關鍵人。
雖然在四洲六海之,越衡宗的地位無可搖,但這方天地,並不是只有四周六海而已。
此時歸無咎的突破似乎到了極為關鍵的時候。
府之折衝反覆的氣息已經漸漸緩和了下來,氣流略微淡薄,紫玉珊瑚散發的華顯得明亮許多,一時間朦朧耀,如霧中星火。然而歸無咎雖然依舊是閉目凝坐的姿勢,但眉宇不斷有汗珠落下,顯然絕不輕鬆。
外散的氣息變弱,是因為其博大渾厚的元氣進一步凝實所致。這青年所遭的力其實陡然增加了數倍。原本狂涌不休的真氣之似乎變了渾濁厚實的泥沙,又如同一隻鐵打造的掃帚不斷沖刷著他的,其中的痛苦超過俗世間任何酷刑。
又過了半個時辰,那如同泥沙般的真氣進一步,彷彿一團鐵水,沿著歸無咎周百脈循環遊。所行走之,筋脈現出裂痕。
道途之中,靈資質是重中之重,每一關,每一步無不現。
就以現在歸無咎由「真氣九重」向靈形境界突破而言,周積蓄的靈氣先漸漸散發,洶湧澎湃;然後在漸漸凝練,最終化元。在凝練的過程中,這一團狂暴氣息在遊走,洗刷筋骨百脈,其中遭的絕大痛苦便是一大難關。
上等資質的修道者,一息之間氣行三十六周天,整個突破過程只需短短半柱香的功夫,以修道人的大毅力和經歷了「淬凡四關」的底子,並不難以渡過。但若是最低等的靈資質,三十六息行氣一周天,突破玄關便長至幾天幾夜,其中的痛苦絕不是凡胎所能承。
世間偶爾有那靈低劣的修士,因意外機緣服用靈丹、靈草,竟能修行到真氣九重境。此輩在試圖僥倖突破靈形時,無不因為無法忍痛苦昏死過去而失敗,嚴重的甚至裂而死。
眼下歸無咎的真氣涌流進一步凝實,卻好似一隻黑的耗子在遊走。這黑的「耗子」移速度可比真正的耗子遲緩多了,單以速度而論,比喻一隻未年的小烏似乎更為恰當。
歸無咎此時已圓睜雙目,咬牙關,周上下微微發。他原本面容頗為俊秀,此時卻如羅漢怒目,猙獰可怖,顯然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沖霄閣弟子理應是資質萬中無一的天才,最低也是四品靈。依眼下這歸無咎的突破速度來看,氣息凝練沖刷的過程長至數個時辰,推算下來,似乎靈品質只有七、八品的樣子。
又過了一個時辰,先前府中種種氣息已經消散無蹤,歸無咎真氣進一步凝練,化作一枚龍眼大小的黑團在上下遊。在旁人看來,歸無咎與尋常打坐定無異。
實則到了此時,最難熬的時刻已經過去,這已經凝練到極致的黑氣息看起來極為安定,哪裏還有半點狂暴肆之意?這團氣息靜靜地繞著歸無咎周天經脈行走,非但沒有繼續破壞他的,反而不斷溢出靈氣,修復他損的經脈。只要以心意牽引,導氣歸元,便可大功告,為一名靈形修士。
但是歸無咎此時臉煞白,雙目似閉,兩道微不可察的目獃滯無神的看著前方,竟似乎在這數個時辰的苦熬中了重創,一副力耗盡,油盡燈枯的模樣。
眼看將要功敗垂的時刻,屋頂那格格不的無名墨珠忽而飛躍下來,落在歸無咎頭頂,微微一,放出璀璨華。
只聽「叮」的一聲,歸無咎頓時從渾渾噩噩中醒來,只覺不但上傷痕盡數緩和,神上所創傷也如泉水洗凈泥垢,沒有半點蹤影。
不但如此,心境更是進一種萬皆空,諸塵不染的玄妙境界,彷彿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細細審視這上的筋骨,氣脈轉。這軀中的每一點細微之,氣潤或貧瘠,理圓滿或傷損,如平湖映月,纖毫畢現。
他此時無心多想,以心意徐徐引導最後一小團凝練到極致的真氣周遊百脈。
這團真氣緩慢的沿著二十八主脈遊走,所到之,經絡所之傷一一修復,骨骼緻,瑩潔。這團真氣也漸漸隨之愈來愈細,愈來愈小,最後宛如一隻黃豆大小的小蝌蚪。而軀上所蘊藏的力生機卻似乎愈來愈盛。
歸無咎耐心十足,只要依舊能夠應得到這微弱真氣,便依舊運功駕馭,使之周遊全。
終於,這真氣流轉了三千六百轉之後,在沉丹田的一剎那,化為虛無。這小心維持、意念導引的氣息倏然消散后,歸無咎只覺此突然空空如也,一無所有,無氣機,無脈,無筋骨,無,無神意。外通,了無形跡。
歸無咎雙眸靈明徹,毫不慌。心無所住,靜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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