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對別人有期待，落空總是很難。

聞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也不算好。

小時候特別期待父母對自己能像姐姐和妹妹一樣，但無論多麼勤快地掃地洗服都得不到。

那種郁悶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有，結果半輩子都沒過完又來一遭，真是想想就沒勁。

于是連飯也不想吃，洗過澡上床睡覺。

可人躺下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點點靜都刺耳，好不容易到熄燈的點，門又被人敲響。

這個時間，不消說又是王家姐妹倆。

往常大家都會給開，畢竟總不能讓們一直敲惹眾怒，到頭來這個帳還是記在整個宿舍上。

但聞欣今天心不好，翻下床都像跟床有仇，嘩啦拉開門說：“你們有完沒完！”

這一嗓子把所有人嚇一跳，連王大梅都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說：“你發什麼神經！”

聞欣比更大聲，說：“你們才神經，天天的大半夜回來，不睡別人還要睡呢！”

王小梅不比姐姐弱，說：“誰大半夜了，這不還沒睡嗎！”

孩子吵架有時候跟過家家似的，很快整個宿舍的人都來給聞欣助陣。

也不知道是誰先的手，反正最后是打起來。

一樓的舍管阿姨被驚，劈頭蓋臉道：“能不能消停點！”

又說：“能住就住，不能住就搬出去！”

是老板的小姨，一下子就把場面下來。

連聞欣也不吭氣，只是回宿舍之后說：“下次再這樣，不干我也給你好看。”

看起來不像狠話不做的樣子，但王大梅也不是吃素的，哼一聲說：“就看咱們誰斗得過誰。”

聞欣才不怕，破罐子破摔覺得大不了回老家。

照常上下班，晚上到運場跳健，除開不能出廠玩，日子還是充實的。

這可急壞了惦記在廠外面給點教訓的王大梅，跟妹妹嘀咕說：“是不是知道了？”

王家姐妹在外面很認識幾個哥哥，工業區這片又龍蛇混雜的，頗有些小團伙。

因此覺得只要出廠就是自己的天下，見天的盯著聞欣的向。

不過早有人跟聞欣通風報信，叮囑這陣子還是別出門。

聞欣現在是提起出門兩個字就不高興，笑笑跟人道謝后，背過臉拉下來。

不沖別人，沖著虞萬支去的。

殊不知虞萬支這幾天也過得不太舒坦。

他看上去是和原來差不多，天天的加班到晚上，可臉上沒個笑意，直人揣測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人來問吧，也他三言兩語打發走。

興達軸承廠論規模不大，攏共加起來也就四百多個職工，基本全是男的。

但真要傳起閑話也是跟陣風似的，最后居然鉆進廠長廖興的耳朵里。

要說廖興對虞萬支是另眼相看的，畢竟大家從建廠之初就認識，共患難過的有點。

他這天是正好有事找虞萬支談，講完正事后道：“萬支，家里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虞萬支本來想含糊過去，畢竟他不是找誰都傾訴的子。

但廖興可不能讓他打馬虎眼，接著道：“三個臭皮匠還頂諸葛亮，要有事大家參謀參謀也比你一個人瞎琢磨好。”

這話還有道理，虞萬支靈機一，想起他們夫妻那麼恩，總該有些訣竅，猶豫著說：“跟我媳婦吵了一架。”

說完又改口道：“也不算吵架，就是不理人。”

說這個廖興是大有興趣，只差嗑瓜子說：“為啥鬧別扭啊？”

虞萬支立刻覺得跟他說不是個好主意，但也收不回來，無奈道：“就為錢的事。”

廖興可太知道他，一拍說：“肯定是你摳門。”

虞萬支也不否認，說：“我沒說不給花。”

他不還是掏錢了嗎。

廖興一針見道：“那你肯定擺臉了。”

虞萬支連連否認道：“沒有的事。”

又迷迷糊糊回憶著說：“應該沒有吧。”

廖興替他認下來說：“絕對有，不然好端端的人家能發脾氣。”

虞萬支無法辯駁，訥訥道：“那咋辦？”

廖興還是推心置腹的，說：“誰結婚不是圖舒暢，現在小姑娘自己都能掙錢，你看那街上花錢的是男的多還是的多。怎麼人家跟了你，倒花不起。”

虞萬支心想自己是沒條件，惆悵道：“我是惦記著能在東浦安個家。”

總不能一輩子住宿舍。

廖興倒沒覺得他異想天開，只說：“差這百八十塊嗎？”

虞萬支都不好意思說沒這麼多，他帶聞欣出門也就那天去看海花得多些，平常都是吃小店，只比在廠里吃食堂貴個兩三。

不過這麼一說，他也覺得自己太計較。

他道：“我那天是想跟搭話來著，不理我。”

說得還怪委屈的。

人高馬大一個，廖興批評他說：“你是一老爺們，多去兩次不就行。”

又道：“自家人不丟臉，你嫂子還天天我滾。”

他這沒皮沒臉的十來年不都過來了。

虞萬支深啟發，下班后就去，還記得在廠門口買個烤餅。

正是吃晚飯的點，萬花服裝廠的大喇叭時不時就要響，一會喊“張梅”一會喊“李秀”，多半是有對象在門口等著去馬路的。

聞欣沒有。

把豆腐碎拌飯吃，乍聽見自己的名字抬起頭，不過沒往虞萬支上想，還以為是王大梅們出的招。

說不怵是假的，權當沒聽到。

這大喇叭也不是白的，畢竟電費要錢。

虞萬支給了一分錢，等半天也不見人來，只當人還在賭氣，跟門衛說：“大哥，這個能給聞欣嗎？”

門衛手一揮說：“可以，放那邊，回頭會來拿。”

虞萬支又不知道這個回頭是什麼時候，尋思明天餅就壞了。

他沒辦法，準備打道回府。

也是巧，王家姐妹倆正好從廠里出來，聽見聞欣的名字對視一眼，很快兵分兩路。

王大梅過去說：“你是聞欣男人嗎？”

虞萬支沒多跟生打道的經驗，看只穿了件吊帶趕看天說：“我是，你們認識嗎？”

男人都是看著純而已，王大梅見過不，道：“我們是舍友，你有事找嗎？”

虞萬支對舍友兩個字還是敏的，往后退一步說：“沒什麼。”

又道：“我先走了。”

王大梅眼看著他走，不由得急起來，左右找妹妹在哪。

等王小梅帶著人跑過來就說：“快快快，往右走了。”

姐妹倆后是群小流氓，那真是五花十什麼樣的都有，旁人看到簡直是退避三舍，殺氣騰騰這麼一沖，人尋思又是誰倒霉。

倒霉的正是虞萬支，他察覺到有人跟著自己，回頭的瞬間，流氓頭頭張牙舞爪，一副兇狠樣說：“小子，聽說你很拽啊。”

說完自己愣在當場。

虞萬支先顧不上他，撥開他擱在自己肩上的手，朝他后道：“你跟聞欣有矛盾？”

王大梅雖然覺得他看著有恃無恐的樣子，還是說：“敢跟我打架，我就敢打男人。”

虞萬支心里一咯噔，說：“你打了！”

表有點嚇人，王大梅往后退半步又理直氣壯起來說：“是打我！”

不然能這麼生氣嗎？

虞萬支稍微松口氣說：“人沒事吧？”

王大梅才不答，撒說：“武哥，就是他欺負我。”

張武此刻是只想消失，恨自己剛剛就想著逞英雄沒看清人。

他道：“虞哥，這麼巧啊。”

虞萬支也覺得巧的，說：“讓離我媳婦遠一點。”

張武連連應下來，等人走松口氣。

王大梅察言觀，剛剛是沒敢說話，這會小心翼翼道：“武哥，他很厲害嗎？”

天寶工業區改革開放至今都得很，早幾年廠跟廠打群架的況是月月有，可以說能立足的老板手下都有幾員猛將。

興達軸承廠的虞萬支就有名氣，那是一號能打的人，老板廖興也有本事。

張武他們不過是勒索點小錢的混混，從不跟這樣的人起沖突。

他也就是占占王家姐妹的便宜，不想顯得自己太無能，索說：“那當然，你以為呢！”

給王大梅嚇得不輕，打這以后姐妹倆都繞著聞欣走。

聞欣此時是渾然不知虞萬支幫解決一個麻煩，晚上還在心里暗罵道：王八蛋，以后來求都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