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昭是兗州人,在冀州做。不過像他那樣、都督河北的人,必有家眷在做人質。最近其長子呂巽,也回到了。
雖只有一面之緣,呂巽卻幫過秦亮。故而呂巽宴請賓客,人一定要去,禮輕重反而在其次。有點尷尬的是,秦亮剛進呂府門樓、送上禮,竟有人在那裏大聲念:「大將軍府軍謀掾秦仲明,牘三尺,賦文風雅。」
不念還好,直接念出來,秦亮頓覺臉上有點熱,只能裝作若無其事。
風雅不風雅不好說,因為都是些堆砌辭藻的吹捧,東西不值錢倒可以客觀衡量。
但把吹捧的態度擺好了,秦亮覺得沒多大病。畢竟當初在冀州的事、是互利雙方的目的,談不上單方面的施恩;否則呂巽必不願出手,秦亮也不可能白白給呂家搖旗吶喊。如今秦亮有苦衷,呂巽能不能理解一下、那就不得而知了……
剛進門樓,便有人在後面住了秦亮,回頭看時,只見是個不認識的年郎。倆人相互自薦,原來這位十幾歲的年郎、正是鍾會。
鍾會這個名字,對秦亮來說是相當悉。秦亮自然不能說「將來滅蜀之時、就是你玩完之日,最好事先想想那是不是個坑」此類言語。秦亮只談起鍾會給題名的《請呂公止爭界書》,真乃畫龍點睛之筆(主要看是誰題的名)。
士族出的鐘會,社確實沒病,估約十五歲的他、已能與各種人地打道。他著華麗、一副生慣養的皮,在言談舉止中讓人覺得很舒適,很快就能與人混。他的話雖多,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卻拿得很準確。
幸好是鍾會聽到那句什麼「牘三尺」的念詞,秦亮才沒有那麼難堪。鍾會顯然是聽到了的,否則他也是第一次與秦亮見面、剛才本認不出來。鍾會滿面春風熱活潑,全當是沒聽到,只顧興緻地與秦亮說著別的話題。
從鍾會口中得知,今日的賓客有何駿。如果剛才巧遇到的人是何駿,秦亮無法想像是什麼場面。
除了何駿,還有裴秀、王渾、王沈等等秦亮大概聽說過的年輕人。
這次邀前來聚會的,多半是兩種人,要麼是當朝員的公子、要不就是有前途的士族子弟。
至於請帖里所宣稱的、什麼太學好友歡聚一堂,看看就好,當不得真。賓客中很多人都沒讀過太學,那些出稍微有點普通的、家裏沒人做的太學同學,反而不在邀約之列。
而且的士族子弟很多,前途幾何、也要看是哪個地方的。即便有了中正的點評,仕還得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若是朝中有老鄉沾親帶故,當然辦事更加容易。
秦亮在曹爽府幹了幾個月軍謀掾,文書看了不,這才能看明白裏面的水。否則只靠前世諸如三國演義之類的知識儲備,他必定無法知道當朝的這些彎彎繞繞。
士族大概就是世代做的家族,隨著時間的流逝,士族當然也有起伏興衰更替。
漢末關中三輔、中原汝潁的那些舊士族,在曹袁紹時期,先後遭了清理打。反而是以前沒什麼勢力的北部地區,諸如河、河東那邊的士族逐漸坐大,直到現在。真可謂是按下葫蘆浮起瓢。特別是并州人,在大魏朝做的人尤其多、做得大。
譬如秦亮最近比較關注的王凌,便是河東并州人。
這次宴請賓客的呂巽不像個高尚的人,卻應該是個務實的人。連秦亮都能看懂的形勢,呂巽自然明了,因此今日的年輕賓客里,河東人似乎不……
呂家的家主呂昭將軍、幾乎不在住,但這座的宅邸仍舊建得十分豪氣。青的樓閣、片的房屋,寬闊非常。庭院裏種著奇花異草,修了假山水池,風景很是優。
最讓秦亮矚目的,是西廂房屋背後出來的偌大水車。或許是因為秦亮想到了天,所以才多看了幾眼。
呂巽在石階上迎接賓客,察覺了秦亮的目,便說道:「府中無溪,有了這座水車,只要驅使奴僕轉,庭院中便流水溪。待到明年春季,請仲明再度臨寒舍,我們可到溪上喝酒,流觴曲水,自有雅意。」
秦亮拱手道:「呂兄盛,亮寵若驚。」
他說罷不再觀水車,跟著賓客們走進了寬敞的閣樓廳堂。竹之聲早已漾在青樓臺之中,群的舞伎揮長袖,腰姿隨著音樂齊齊搖曳,彷彿在隨風擺。
一曲舞罷,穿白狐裘、腰間金玉「叮噹」的何駿才姍姍來遲,走進了廳堂。他上白的皮,更襯得那張臉好像抹了、塗了胭脂,平白有幾分妖艷之氣。
何駿一眼就看到了秦亮。他並不近前來寒暄,卻站在斜對面、隔著廳堂中間揖拜,聲音大地說道:「這不是我那同窗好友,秦仲明嗎?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秦亮很煩這個人,若非必要、實在不想理會他,但現在當著眾人的面,秦亮只得站起來,回禮簡單地說道:「幸會,幸會。」
何駿滿臉笑容,用玩笑的口氣大聲道:「仲明可是名士,總能弄出些逸聞趣事。我聽說仲明想著宜城亭侯王將軍的妾生,可把王將軍之妾白夫人急得不行啊!白夫人趕快拿著箱的財上門,要仲明與其絕。厲害厲害,真乃我輩之榜樣。」
秦亮的臉幾乎馬上就黑了,他站在原地,一時間好像被當眾剝廣了服正在示眾。
廳堂里是分席的,本來各自談的年輕賓客們,此時似乎都投來了目。反倒是話比較多的鐘會,此時猶自在那裏給自己倒酒,既不吭聲也不回,一副不摻和的模樣。
但有些十幾歲的小子,對這樣的花邊之事似乎十分有興趣,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做法、在那裏問東問西。
秦亮見狀,明白自己說得越多、將會越難堪,因為好些人都等著繼續看稀奇。他便一面坐下,一面用無趣的口氣道,「不過以訛傳訛罷了。」
何駿道:「以訛傳訛?仲明之意,沒有這事,是有人胡編的喲?」
秦亮跪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冷眼相對。
何駿卻是緒高漲,臉上都浮上了紅,迫不及待地說道:「仲明快給我們說說,既然是以訛傳訛,那又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已經有年輕小子按捺不住興趣、在那裏問:「是不是王玄姬?」有人道:「應該沒錯,就是王玄姬,聽說長得艷不可方。有人偶然得見一面,幾個月都睡不著覺。」
另有一個聲音道:「不過是王將軍之妾生,你也說得太誇張了。莫不是長了三頭六臂,與尋常人不一樣?」
就在這時,呂巽從外面走進了廳堂,大概環視一眼周圍,便出雙手,用力擊掌。片刻后,又有一群舞伎穿著青的,魚貫而,音樂也隨之響起。
廳堂中間被舞伎佔據,音樂充斥其間。何駿站在斜對面,極不容易看到秦亮,也不方便說話了,事終於暫且被干擾下去。
秦亮著頭皮,盡量低調、避免任何被人注意的場景,好不容易才捱過午宴。
午宴在廳堂,下午的活將去庭院,鍾會悄悄提醒:「若是剛才看上了廳堂上的哪個舞伎、最好先問問長悌,但那些斟酒的郎,可以徑直到外面的廂房裏去,找間沒人的屋子,不用除,只需挑起子便可。」
秦亮強笑道:「第一次來長悌府上,不便造次。」
鍾會側靠過來,笑著小聲道:「我也不幹那些事,只是知道罷了,可別傳到家父耳中。」
秦亮道:「路遠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士季放心,以後你會知道我的為人,起碼靠得住。」
這時呂巽起離開席位,好像要去如廁,秦亮見狀也不聲地從側後門走出去。他告訴呂巽,下午的活便不參加了。呂巽一臉有點不舍的模樣,言及仲明文採風流、走了確實可惜,又挽留了兩句。秦亮說些客套話,便揖拜道別。
如果只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心理素質稍微差點,遇到今天的事、估計要完全被整自閉。饒是秦亮的心理年齡大些,耐力比較好,此刻的心也好不了。
走到庭院一側的迴廊上,秦亮又看了一下這座府邸中的亭臺樓閣、青樓雕窗,聞著宴席過後未散盡的烤香味,更有竹管弦佳人充盈此間,富貴繁華之氣撲面而來。
然而不管看起來比鄉間好多倍,有多繁榮華貴的景象,秦亮依舊沒有一歸宿。這裏的一切,眼下似乎都與他沒有關係,他就像一個過客。他住在的幾個月,覺生活還不如無聊的平原郡秦家莊園。
秦亮悶悶不樂,心惆悵,不知何時才能舒出中的這口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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