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安靜了下來,冬日寒意從敞開的大門侵襲而。還能聽到時起時落的風聲,彷彿是某種喻之音。
曹爽忽然再度開口道:「仲明與別的士人不同,卿願我徵辟而來,我亦願卿為國家所用。不管卿是否在大將軍府中任職。」
秦亮沒有馬上回應,琢磨了片刻,才謹慎地說道:「仆大將軍知遇之恩。」
曹爽點頭道:「卿回署去罷。」
秦亮從席位上站了起來,就在原地揖拜,彎腰停留了一會兒,才說道:「仆請告退。」他說罷轉向大門走去,剛走兩步,卻忽然又聽到了曹爽的聲音「對了」。
秦亮再度轉向上位看去,曹爽道:「仲明回去準備一番,可以隨孫德達(孫禮)前往揚州。卿亦可待年後出發。」
「喏。」秦亮怔了一下才應道。
剛才在廳堂里的最後幾句話、讓秦亮有點意外,本來別的事說得好好的,曹爽竟忽然說可以去揚州了?秦亮沿著石階走下臺基,這才慢慢回過味來。
為何曹爽會無名無故地、說那一番有提醒意味的話?
秦亮估計孫禮和曹爽之間有點不和,雖未徹底翻臉,但曹爽似乎不太高興。所以曹爽可能是在提醒和敲打秦亮:你和別的士人不一樣,跟孫禮也沒法比,你對自己的出和份、心裡要有比數,背叛我沒有人會接納。
秦亮不用曹爽提醒,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殘酷的實事。當初確實只有依靠曹爽才能做,說知遇之恩也不為過,秦亮這樣的人不太容易指靠士族。
沒過一會兒,今天曹爽忽然主問策的原因、秦亮也有所猜想。
估計曹爽有點納悶,平時沒怎麼注意秦亮這個人、為何孫禮會專門向他要人,說不定秦亮有啥過人之?於是沒忍住在此問策試探一下。
可惜秦亮事先也沒猜到、曹爽是出於這麼個目的問策!早知道的話,剛才不妨把話再說明白一點,他也不用過分晦了。
現在可好,曹爽看來是完全沒明白那個建議,相當於說了幾句廢話。
「唉!」秦亮不輕輕嘆出一口氣。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進展,往往只在看似風平浪靜的瞬間、已決定了緣分深淺。錯過就是錯過了,就很難再找回那種稍縱即逝的時機。
曹爽這人,別看他現在權勢滔天風頭無兩,然而之不似人主。秦亮從來不討厭他、甚至有時候覺得他胖胖的軀里不乏一點率真可,卻也不敢把太多希寄托在他上。
偏偏秦亮沒辦法,份已是拾取綁定。有曹爽的屬份,卻無實力無聲,那不就是一隻秋後螞蚱?現在秦亮也不願意想太多,只想先找機會、讓自己有更大的分量,到時候路子才能更寬,有更多選擇餘地,這確實是唯一有用的計較了。
漸漸地,秦亮的心開始迴轉,因為外放本就是他的所求。
他這時才察覺,迴廊外的雪早已停了。
雪停之後,太便出了面容,在薄薄的白積雪反下,此刻天地間的線非常明亮、仿若比夏日晴天還要亮。太出來,氣溫仍然不高,所以積雪還沒來得及融化,地面上沒有那麼多污泥,諸般景看起來明凈非常。
秦亮長長地吁出一口氣,心中的氣悶一下子好像緩解了很多。
這地方,現在還不適合自己,簡直是壁,心沉悶異常。而今雖然仍沒有什麼起,但秦亮想到可以很快可以離開這裡,霎時間已生出了一種天高任鳥飛的暢快。
秦亮腳下步履輕快,先回到自己辦公的署房,接著就收拾自己的私人品和一些有用的案牘。此刻他仿若想起了、前世在公司離職時收拾東西走人的場面。但不同的是,這次不是被開除,也不用擔心失業,更沒有負債,只有一輕鬆。
他來一個小吏搬東西,走出署房時,不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寒意的空氣,給人更加清新的錯覺。
等在門樓外的王康上來拿東西,看到這個場面、王康沒有吭聲,但神有點複雜。
秦亮看了他一眼,開口道:「我不做大將軍軍謀掾了,不過會有新的差事,揚州的差事。」
王康好奇地問道:「秦君得到了什麼新位?」
「暫且不太清楚,明天再來大將軍府一趟。」秦亮從車尾走上馬車,半躺在上面做了個舒服的姿勢。他接著往前面挪了一下,對著竹篾擋板道,「卿與饒大山等三人,都跟我一起南下,河南岸的莊園另外找個人管。一會兒就舉薦個人來見個面。」
王康揮了一下馬鞭,回應道:「喏。」
大將軍府在送的院子、兩百多畝地,屬於私產,並沒有記錄為公,應該不會因為離職而收回去。主要是那兩百多畝地和依附土地的附農,還能有些產出,秦亮不要的話、很快就會有人接手。
饒大山和王康都是平原郡老家出來的莊客,兩家人在秦家莊園苦熬生計已經很多年了,出沒有問題,算是可以信任的人。秦亮當然不會讓他們留在看管那點財產,本不值得。
隨便找個人就行了,不管臨時任命的莊客貪不貪,多他總得剩點。
當天下午,王康就帶回家了一個年輕壯漢。秦亮在上房面試,先看了一眼,只見此人長得額頭窄、下頷大,至材壯實。大冬天的,拿麻繩束縛的羊皮沒能完全遮住、鎖骨位置的糙皮都還著,約還有。
秦亮問道:「識字嗎?」
壯漢道:「斗大的字,只識兩籮筐。」
秦亮笑道:「那就是一二三啰。啥?」
壯漢道:「有人俺阿黃,有人俺狗子。俺姓黃。」
秦亮心說既然田園犬,那還不簡單?他立刻說道:「我給你取個稍微能上點檯面的名字,就黃遠,遠近的遠。就你了,往後管莊田上的事,等我回來時,要報知諸事,開銷、收等都要說清楚。切記勿要太苛刻附農。」
壯漢鞠了一躬,「俺會辦好秦君的事。」
秦亮揮了一下手道:「去罷。」
接著秦亮看了一眼饒大山,又隨口道:「正巧說起了這事,我也給大山取個名,你以後就名崇。大山被人習慣了,可以做字。」
饒大山笑道:「俺還有字,那不文雅人了?」
王康在旁邊道:「這不是字,是前程。」
饒大山頓時收住了笑,秦亮卻笑了,心道:識字的人就是更有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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