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誰跟你說的？就算是云舒聽到這些事，反應也沒有比你迅速。”

殷清瑤心里一咯噔，表現太過了……再一次聽見這個名字，忍不住問道：“云舒……是誰？”

梁懷玉沒有回答。

“不過我喜歡跟聰明人打道，不想說可以不說，把事兒辦好就。”梁懷玉一條一條認真地給解釋，“我給你安一個份，你這樣……”

晚上，殷清瑤躺在床上捋捋思路，每次出任務的時候都習慣把每一種可能都想一遍，爭取把已知的可能控制在可控范圍，未知的危險從各個角度，各種方向去模擬，就算不能完全模擬出來，至能掌握住大概的走向，不至于太驚慌。

一直想到后半夜才睡著，第二天又起了個大早，許三架著馬車將捎帶出城，半路將放下，順著許三的指引，到一農戶換了普通農戶的裳。

換好服出來時，見到一個長相不算普通，但同樣穿著普通農戶服的年輕男子。記得昨天，梁懷玉提到過他。

整理好服，自然地喊了一聲：“六哥。”

六哥臉上出憨厚的笑意，拍拍的腦袋，對著屋子里喊了一聲：“娘，我帶小妹進縣城逛逛，給小妹買裳就回來，順便給您抓點藥。”

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從屋子里走出來，手中握著一個荷包塞給他，代道：“省著點花，是你去相看姑娘，給你妹子買點零就行了，一年長一茬，現在買了服明年就穿不了了，反正現在有服穿著，不用管！”

演戲從現在就開始了，殷清瑤看著面前兩個對表現出親昵的陌生人，有點自嘆不如。

“娘，六哥都答應了要給我買服了……”

婦人寵溺地瞪一眼，代道：“去縣城以后跟著你哥，小心點兒，別走。”

“知道了！”

將兩人送出門，殷清瑤步行跟“六哥”進城，六哥手里推著一個獨車，獨車就是農村人進城的標配，因為他們進一趟城不容易，說不準要買很多東西。

昨天走得太快，都沒好好看看汝縣城長什麼樣兒，這會兒兩個人步行進城，的興勁兒不是裝的。

縣城的城樓不算高，一條寬寬的河從城外流過，匯一個被群山圍起來的湖泊里面，湖面上有幾艘漁船。旁邊約能看見一個碼頭，碼頭上人來人往，都是扛著大包的勞工裝卸貨。

湊過來問道：“有沒有可能走水路？”

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殷清瑤還沒有看過地圖，但是聽李秀才說的大致判斷一下，汝寧府的位置在河南最南邊，過了安徽就是南京，距離南京很近。

這一段水路發達，說不準拐賣來的會從水路運送出去。

六哥瞥了眼碼頭，心中雖然驚訝的反應，面上卻不顯，湊近了小聲說道：“我們盯了一個月，發現他們十五和三十會送出去兩批，十五的時候月亮圓，他們走水路。三十的時候走了陸路。”

殷清瑤看他一眼，問道：“他們往外送人的時候不就是最好的抓捕機會嗎？人證證都在，有什麼顧慮？”

兩人一邊說著，殷清瑤的眼睛一邊往兩邊的店鋪里瞄，看起來像是在說悄悄話。

“當時手只能抓一些小管事，公子說要放長線釣大魚。”

殷清瑤哦了一聲，指著右手邊的布莊說道：“六哥不是要給我買服嗎？我要自己選！”

說著好像生怕他反悔一般，一跳一跳地踏上門口的臺階進去了。

六哥把獨車放在布莊門口，也跟著進去了，不一會兒殷清瑤心滿意足地拿著一個包裹出來放到車上。

往前去鐵匠鋪買了兩把鐮刀，買了把鋤頭，還“順手”給殷清瑤買了一把小巧的迷你型匕首，心領神會地把匕首藏到袖子里。

逛了一圈，買了不東西，到中午的時候，殷清瑤在街上坐著看東西，六哥去店看著給相親的姑娘家割禮。

就一眨眼的功夫，回過頭來的時候，原本坐在涼看東西的殷清瑤就不見了。“急”的他還沒付錢就提著一長條瘦相間的豬趕跑過來，后面豬攤上的老板追上來。

“你看見我妹子了嗎？剛才還在這兒！”

豬攤上的老板沒留意到，他急得也不買了，在街上尋找了兩圈，一邊跑一邊喊，大熱天的，沒一會兒上的服就了。

旁邊賣菜的大嬸把他喊過來提醒道：“小伙子，你妹子十有八九是被人販子拐走了，趕去報吧！咱街上今年都丟了好幾個了，你妹子長得水靈，就不能往縣城里帶！”

在路人的提醒下，六哥終于趕到縣衙報了。他在街上找人的時候靜鬧得不小，人是剛丟的，縣衙里派了兩個吏目跟他一起找，但是一直找到天黑也沒消息。

殷清瑤見識了一把古代的拐賣，先是一個老婦人坐在旁邊，跟搭話，讓幫忙把籃子提回家。從街上到小巷子里，立刻被麻包蒙住拖進旁邊的院子，先把塞上，又五花大綁之后裝進騾車里面拉走。

親眼看見六哥跟吏目在街上尋，就這樣眼睜睜錯過，被拉出城，到城外破廟又接上了兩個跟一樣被五花大綁的姑娘一路往府城去。

汝縣距離府城很近，騾車慢悠悠地走著，一路上走走停停，到天黑的時候上了碼頭。同來的兩個孩兒看起來也是十來歲左右，兩個人害怕地著頭不敢到看。

殷清瑤悄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湖面上波粼粼，看樣子他們也沒走出縣城多遠，看這些人的練程度，團伙有預謀作案沒差了。

船頭一個男人劃船，船尾坐著一個四下警戒，船艙里就們三個，還都被堵著。

殷清瑤手腳都麻了，們沒搜，袖子里還藏著那把小匕首，不過現在時機不對，沒猜錯的話，金城會在后面跟著。

跟金城多算是有點默契吧。

船在湖面上劃了一個多時辰，到對岸又換了馬車，殷清瑤瞇上眼睛假裝睡覺，心中一直算計著時間，大概兩個時辰之后，馬車停下。

這座宅院在城外，一面距離城門不遠，背后靠著一條河，通四面八達，退路很多。

馬車從后門駛進宅院里面，們三個人被提溜下車，來到陌生的環境，殷清瑤臉上帶著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一圈。有人給們松綁。

“到這里就聽話點，要不然有你們的苦頭吃！”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兇狠地對屬下說道，“把們關到東間。”

刀疤男人長相兇狠，一看就是刀口的兇徒，就是健碩的莊稼漢見了都發怵，更不用說們這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了。同來的兩個小姑娘當場就嚇哭了，被刀疤男一瞪眼，立刻又不敢哭了。

殷清瑤低著頭，覺到打量的目從臉上劃過，然后就被推著往東邊走，一直把們推到屋子里，然后咣當一聲把門關上，聽靜是上了鎖。

屋子里點了一盞油燈，大通鋪上還睡著五個跟們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被關門的靜吵醒的幾個姑娘爬起來，靠墻著看們。

屋子里沒開窗戶，得人又多，一進來就覺很熱。旁邊還有幾個空位，殷清瑤走過去挑了個最靠里的位置坐下。有帶頭，剩下那兩個也走過來挨著。

可能是比較鎮定，挨著的臉上還掛著淚，泣著問道：“他們是不是人販子？我們該怎麼辦？我好怕，我想我爹娘！”

一哭，另一個也哭，屋子里被吵醒的幾個孩兒也不明所以，們都是這兩天陸續送進來的，早就害怕到極點了，緒也被帶起來，屋子里哭了一片。

殷清瑤一個一個看去，發現大家穿的服料子都差不多，最好的也不過是一細棉布的料子，差的穿的是麻布料子。不過大家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漂亮，漂亮的各有各的特。

“都已經到這兒了，大家就別哭了，趕省點力氣睡覺吧，反正不管怎麼樣，咱們這麼多人做伴兒呢，也不算孤單。”

這些孩兒都是被他們用差不多的手段擄來的，第一次經歷這個，孩兒們恐慌驚懼也是正常的。殷清瑤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昨天晚上沒睡好，今天又折騰了一天，得休息好才能應對明天的狀況。

“你是被家里人賣來的嗎？”

屋子里一直點著燈，殷清瑤覺眼睛被影籠罩，睜開眼看見一個神還算冷靜的姐姐，起坐起來搖頭，反問道：“姐姐是被家人賣了？”

孩兒點頭。

“我杜鵑，是新蔡縣人，家里兄弟姊妹多，我哥哥沒錢娶媳婦，我爹娘就把我賣了。妹妹你不是被家人賣了，你是被拐來的嗎？”

殷清瑤點頭。

“我們村有好幾個都是被家人賣了，長得好看的價錢就高，不好看的價錢低。”

杜鵑只是平靜地說著事實，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臉上沒有悲憤，也沒有不平。殷清瑤心里嘆氣，卻捕捉到另一個點。

“他們只要孩兒嗎？”怯怯地問道，“我們會一直被關在這里嗎？”

杜鵑想了想回道：“好像是只要孩兒，我跟我們村子里一起來的幾個分開了，我昨天才來的，不知道會在這里關多久。”

殷清瑤哦了一聲，還沒說話，外面的人聽見靜，拍拍門吼著讓們睡覺。

幾乎是一天沒吃東西的殷清瑤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天快亮的時候，門打開，又塞進來兩個孩兒。

一個長得高壯的男人端了窩頭跟水進來。大家都急眼了，沖上去搶。

“每人一個窩頭就點水，就是一頓飯。”

這里面杜鵑的個子最高，年齡也最大，不讓大家搶，一人一個窩頭發到大家手上。殷清瑤也分了一個，昨天是十三，今天十四，按照金城打聽來到的消息，最遲明天晚上，們就要被送出汝寧府了。

們住的屋子只有前面兩扇門，門前有人看守，屋子里住十個人，本不可能單獨行出去調查，那就只能借著上廁所出去。

但是就連上廁所的時候也是有人看守的，走不了多遠，有點麻煩。

最關鍵的是，不確定蔣從吉會不會來。

半上午的時候，借著上廁所的機會出來，屋門口一個大漢守著，院門口一個大漢守著。他們這個院兒里兩間上了鎖的房間，估計他們隔壁關的還有人。

院子很小，茅廁就在院子一角。

拿出小匕首，在折了的樹枝上刻了“買賣”兩個字，然后把樹枝扔到草木灰里。這個時候大家上廁所，完事兒之后用草木灰蓋上，免得臭氣熏天滋生蚊蠅。

院子里人多，廁所里的東西基本上一天一清理。

傍晚的時候，梁懷玉就收到了殷清瑤傳遞出來的樹枝，買賣兩個字刻得極小，又用草木灰掩蓋了，不仔細看就是一個普通的樹枝。

他拿著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是什麼意思。

讓許三想，許三也不知道，老六在宅子外面守著，這會兒金城在他跟前。金城對案子的了解比許三多，他拿起樹枝仔細想了想。

“據屬下調查，里面的孩兒也不全是拐來的，還有一部分是買來的。難道這就是買字的意思？”

梁懷玉想著賣字。

“這些孩兒會被賣到兩直隸的青樓瓦舍，這是賣？”

直覺不會這麼簡單。這些都是已經調查出來的事，難道還值得大費周章傳遞消息出來？

“這買賣二字肯定還有別的意思，我們都再想想。如果真的只是一場簡單的人口拐賣案，太子殿下不至于慎重地代我，肯定是從中嗅到了什麼危機……”

梁懷玉頓住，語氣著急起來，“金城，快去查查汝寧府這段時間報失蹤案的案底，再看看人口買賣的備案！要悄悄的，不要驚任何人！”

查卷宗這一塊兒金城擅長，當晚就潛進汝寧府的府衙，找到存放案宗的耳房。朝廷規定州府的案件必須在一個月破案結案，每三個月，要向上級提破案的記錄。

現在是七月，也就是說上半年的案子應該都已經結了。金城找到汝寧府各縣遞上來的人口失蹤案案卷，又找到知州蔣從吉報上去的結案記錄，然后發現一個有意思的事。

底下所有的人口失蹤案幾乎都是被當事人撤銷了，沒有撤銷的也是以人口買賣結案的，卷宗上面附著丟失的契。也就是說，來報的人家丟了兒，最后還被縣衙安了一頂報假案的帽子，你如果銷案的話就不進行罰，如果不服氣，就按到公堂上打一頓板子，強制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