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停歇過后,李權帶著手下進山,采云母。
蔣沖將簡青竹的窯爐搬到了溪畔空地,又用火石生了火,簡青竹便先著手理帶來的陶罐中的十段香。
周妙四下一,眾人各司其職,眼下便只剩下和李佑白兩個閑人,尚且“無所事事”。
李佑白坐于竹席之上,前一方小幾擺著茶,他手中著一柄短刀,正在雕刻手中的木頭,那木頭似乎就是剛才隨意在林地里撿的,不過小臂長短,不過是用來打發時間。
周妙看了一陣,問:“公子在刻什麼?”
李佑白抬頭見周妙落座于幾前,答道:“棋盤。”
“棋盤?”周妙好奇問道,“什麼樣的棋盤這樣小?”
“雙陸。”
雙陸棋盤?難道李佑白,已經要開始給自己,重傷之后,心灰意冷,被罷黜的荒唐廢太子作鋪墊了麼?
周妙見他著短刀,幾番削磨下,的木面漸漸形了。
趁機溜須拍馬道:“公子好技藝!”
李佑白適才抬眼又了一眼,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分明寫滿了嘲諷,但周妙不以為意,又問:“公子也會刻黑白雙馬?骰子麼?”
“你會雙陸?”李佑白難得地問道。
周妙點點頭:“閑來無事時,在房中玩過。”技巧很有限,主要拼的是運氣,玩過兩回,就不玩了。
李佑白沒再追問,只垂目用刀背將木盤的廓打磨得平整圓,又拿過手邊的碎木,幾刀掠過,便是一只小馬的雛形,不過拇指大小。
周妙立刻捧場道:“真像!”
等李權帶人采到第一批云母下山時,李佑白的棋盤和雙馬都雕刻完了。
“公子好興致。”李權將敲碎的云母遞給簡青竹后,也在幾旁,駐足看了一陣。
可惜,他也不能看太久,又領人進了山,短時間以,他們不會再來盤云山了,今日來了便要采到足夠多的云母,供簡青竹配藥。
李權走后,李佑白將掌心中的兩枚剛刻好的骰子,扔到了木盤之上。
“玩麼?”他開口問道。
“當然。”周妙起一顆骰子握在手里,唯恐他反悔。
李佑白眉梢輕揚:“獨擲骰子趣味寥寥,不若我們各置賭注,如何?”
“嗯?”周妙眨了眨眼,不不愿地了腰包,出一文錢,放在幾上,笑道,“小賭怡。”
李佑白笑了一聲,卻擺了一顆碎銀在幾上。
周妙眼中一亮,原以為純靠運氣的游戲,或許可以贏呢?
孰料,李佑白擲骰子倒真有些紈绔的習氣,總是擲出大點數,并且雙數相同,自要翻倍。
很快,周妙便輸掉了自己的一文錢。
李佑白用指尖起那一文錢,說了一句:“承讓。”
周妙不甘心地問道:“公子擲骰師從何?”
李佑白笑道:“師從軍中。”
周妙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表,見他的笑容轉瞬即逝,說罷,仿佛難掩臉上落寂。
是啊,要是李佑白手腳健全,何苦與在這里玩雙陸虛度?
“當初,你曾言在池州見過我,是在何?”李佑白卻忽而問道。
周妙心頭一凜,卻埋低了頭,故作道:“是,是在池州集上,見過公子,縱馬而過,一時,一時驚為天人。”
當時好像也是這麼說過的吧……
驚為天人,至今難忘。
當時,似乎也是這般說的。
李佑白見臉頰微微發紅,眼神避過他去,額前的碎發隨著低頭落到了耳畔。
他竟一時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在撒謊。
李佑白正細問,卻忽聽馬蹄聲雜,疾馳而來。
周妙也聽到了馬蹄聲,心頭悚然一驚,忙問:“是敵是友?”之前在小院里,遭遇黑人尚還歷歷在目。
“公子,先上馬車!”蔣沖也從藥爐急急奔來。
下一刻,一支白羽箭破空而來,李佑白側避過,那白羽過他的面頰,沒了溪畔的樹樁。
蔣沖背著李佑白腳步飛快地上了馬車。
周妙不敢耽誤,趕跟上,左右一,卻不見了簡青竹:“簡姑娘呢?”
蔣沖道:“簡姑娘隨李小將軍進山了。”
周妙稍稍放下心來,又看了一眼空地上的藥爐,這會兒也暫且先顧不上藥爐了。
這些人是什麼來頭?和上次是同一個主子?
怎麼跟來的?是城門有人通風報信麼?
可是李佑白沒面?是沖著李權來的?
還是他們本不信,李佑白不在京中?
周妙腦中念頭百轉,蔣沖便已揮鞭,驅策馬車朝盤云山中而去。
李權在山里,聽到靜,定能下山來接應。
可后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上的馬車飛也似地狂奔而上,整個馬車劇烈地搖晃著。
周妙手剛上車壁,卻聽嗖嗖嗖幾聲破空大響,車前馬兒猛地一聲長嘶,馬車旋即朝右霍然傾倒。
他們中馬了!
周妙不及反應,子猛然撞向了車壁,隨著傾倒的馬車,人便往下墜落。
又是數道箭雨,齊齊落下,整個車像是翻滾了數圈,顛簸的馬車才停了下來。
周妙被撞得頭疼裂,睜開眼睛,看見車簾已被掀開,蔣沖滿臉污地扶著李佑白往外走。
周妙再顧不得許多,只得手腳并用地爬起來,掙扎著也往外行。
出得馬車,方才看清,此是個陡坡,坡上林深樹,坡下流水潺潺。
蔣沖巡視一周,邁開腳往坡下走。
周妙適才看清,李佑白的左肩流了,染紅了白衫。
追兵的聲音愈發近了。
蔣沖背著李佑白,兩步躍下,見到樹叢后的一方石,將李佑白放下。
“屬下先去引開眾人,公子稍待。”說著,便提著劍,往坡上疾行。
周妙連忙也跑到石之中,將外的樹叢撥回原。
不過片刻,只聽鐵錚然撞響的聲音,蔣沖武力高強,能以一抵百。
打斗聲音不絕,卻似乎遠了一些。
周妙豎著耳朵聽了一陣,蔣沖似乎真將人引了開去。
周妙心跳撲撲跳,深吸了一口氣,才側眼去看李佑白。
他的左肩還在汨汨地流著,周妙在腰包里了一陣,又抬頭了發間,終于到了那一把螺鈿梳背。
摘下一看,那梳背已經斷了兩截,折斷有鋒利的棱角。
著梳背,抬眼見李佑白眉心蹙攏,目也落在那一柄梳背上。
周妙沒讀懂他眼里的戒備,只埋頭,飛快捉了他的袍角,用棱角一劃,割出了一綹長條,簡單地繞著他的左肩包裹了一圈。
大致包扎了一圈后,周妙才長長地了一口氣,靠著石壁蹲了下來。
抬頭了一把汗,到了自己額頭的傷口,一滿手的鮮,嚇了一大跳。
難怪頭疼裂!
不敢再,只輕輕地用干凈的袖口了,不有些悲從中來。
早知如此,我特喵還不如進宮呢?總算還能有幾天好日子,可自從給李佑白打工以后,哪天不是提心吊膽,過了幾天舒坦日子!
沒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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