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外。

春日的馬球場，綠草如茵，遠青山環繞，近一池碧水，水邊楊柳依依，野花簇簇，伴著啾啾鳥鳴，端的是踏青的好去。

這是靖安侯府的馬球場，有專人負責打理，可打馬球或是蹴鞠，也可做練武場。

早在前幾日，便有下人們來，搭好了帳篷，擺了桌椅，預備妥當了探春宴所用的一切。

「今兒個是誰家做東？」李璨瞧著馬車外的景緻，問隨在馬車窗口的婢。

「是咱們家。」糖果先回了。

李璨微微角勾了勾，賀氏倒是會拿的銀子做人的。

離帳篷近了，便能聞聽人語。

李璨提著擺，下馬車。

忽聞糖果小聲驚呼：「姑娘，太子殿下也來了。」

李璨聞言，頓住起的作，抬手將面前的簾子掀開一道隙。

即使在人群中，也一眼便將那道端肅拔的影進了眸底，他負手而立，矜貴清絕，姿儀超拔，舉手投足間自有一從容不迫不怒自威的氣度。

李璨怔了片刻，小眉頭微蹙，除了宮裡，外頭這些宴會若非必要，趙晢向來都不會親臨的。

今日為何來了此？

便在此時，一盛裝的周羨如走到趙晢跟前，一臉明笑意的不知說了什麼，趙晢微微頷首。

李璨心口微微窒了窒，鬆開了簾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趙晢是陪周羨如來的。

從前，再如何撒癡纏想到這樣的宴會上來玩一玩，趙晢都不曾應過，只會將關在書房，他批公文，讓做功課。

如今對周羨如倒是疼的很。

深吸了一口氣，甩了甩小腦袋，趙晢如何，都不關的事了。

等有機會進宮，就去求陛下讓不再去東宮管教就是了。

此刻，最要的是眼前的事。

拋開紛雜的思緒，垂下小腦袋，看了看自個兒上質樸的，撇著的瓣，瑩白的小臉堆起苦惱。

如今，還歸趙晢管著。

趙晢若是瞧見穿這樣，等下不定要如何訓斥。

「姑娘，咱們還是回去吧？」糖糕憂心忡忡。

「奴婢昨兒個就說，五姑娘不安好心。」糖果忿忿地道：「您瞧瞧這些姑娘夫人，哪個不是穿的綾羅綢緞，打扮的花枝招展？姑娘怎麼能穿同咱們一樣的絹布呢！」

們兩人連同張嬤嬤，今兒個清早是勸了又勸，奈何姑娘偏是不聽，要穿戴五姑娘昨日領買的首飾。

這若是下了馬車，豈不是要人笑掉大牙？

「這樣簡陋的馬車，是誰家的？」

馬車外，傳來周羨如與幾個貴嬉笑的聲音。

李萊楠站在不遠，看著那輛小而簡陋的馬車，忍不住笑了。

李璨真蠢啊，坐這輛馬車還真坐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李璨這麼好騙？若是早些知道就不等如今才捉弄了。

李璨聞聲，挑簾子俯出了馬車，抬眸環顧了四周一圈。

左側的帳篷里，賀氏領著李萊楠，與夫人們聚集在一笑談。

幾個貴捧著紙鳶，要去空曠的草地上。

兒郎們都在高高的中帳，趙晢已然端坐在中帳主位了，並不曾瞧。

無怠小心伺候在他後側。

許是趙晢在的緣故，兒郎們並未高談闊論，也不曾喊著打馬球，都只小聲說著話。

李璨瞧見的好五姐姐李萊楠正站在不遠，笑著這邊。

不用想也知道，周羨如是李萊楠來的。

想是李萊楠見久久不下馬車，怕落跑了吧。

周羨如同幾個貴著李璨，先是怔楞了片刻，接著便不約而同的掩笑了。

「這是誰家的姑娘啊？怎麼穿這樣就來赴宴了……」

「我娘的婢，穿戴都比這好……」

「哪個小門小戶的兒吧？從前沒有見過……」

圍著周羨如的幾個貴故意大聲議論。

們本就結著周羨如。

如今周羨如進了東宮，太子殿下親自教導，聽聞還將原本在東宮的李璨給走了。

這一下，們更得賣力討好了，周羨如或許就是未來的太子妃呢。

而李璨，已然出了東宮，難不還能回去？再說太子殿下對的嚴厲人所共知的，太子妃只怕是不可能的。

再說李璨父親同周羨如的父親，那可比不了。

雖說李璨有個大將軍伯父，但那也只是伯父，又不是親爹。

帝京這些貴們，看著或是雍容華貴或是端莊大方，又或是天真爛漫，但其實個個心裡頭都有一把秤，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們量的一清二楚。

「你們仔細瞧瞧，這哪是什麼小門小戶的姑娘？」周羨如杏眼轉了轉，生怕遠的人聽不見，拔高了聲音：「這是靖安侯府的七姑娘啊！

不過，七姑娘，你是才從莊子上回來嗎？」

眾貴們都捧場的笑起來，惹的幾個帳篷里的人都瞧了過去。

「殿下，姑娘們圍住了，可要小的去看看？」無怠心中擔憂，小聲詢問。

「不必。」趙晢抬眸淡掃了一眼。

無怠只好站住腳。

李璨就著婢的手下了馬車，端肅著一張略顯得稚的小臉，黑黝黝的眸子在周羨如面上掃了掃，嗓音清甜，語氣卻淡漠：「我從哪裡來，就不勞周姑娘費心了。」

穿的儉樸，一牙白絹布旋，圓乎乎的雙螺髻上簪著兩支薄柿的絹花，都不值錢。

但瞧著糯糯的，舉手投足氣勢不凡，這些尋常百姓的穿戴到了上，似乎也跟著變得金貴了。

周羨如杏眸之中閃過一霾。

最厭惡李璨端肅的模樣，與趙晢的神幾乎如出一轍，不是朝夕相十數年之人，都不會有這麼相似的神。

「我也是關心七姑娘，怎麼穿這樣就到……」挑，出笑意，上前一步。

「不勞費心。」李璨不客氣的打斷的話，徑直朝著李萊楠走了過去。

李萊楠忙收了笑意：「七妹妹。」

「五姐姐。」李璨朝甜甜一笑。

李萊楠在心裡罵了一句傻子，親熱的手牽過：「走，我帶你去娘那裡。」

已經迫不及待想看李璨當眾出醜的模樣了。

周羨如走上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七姐兒。」賀氏自帳篷里出來，瞧見李璨的穿戴，頓時變了，加兩步擋在李璨前：「好孩子，快隨母親來。」

「姑母。」李璨卻朝著帳篷裡頭，脆生生的高喚了一聲。

「真的是我家心兒。」李詩本就著這，聽李璨喚，不由皺眉，與一眾大家夫人一道行上前來。

李璨的姑母李詩，是李老夫人的長，嫁了平寧候府為媳。

隨了過世父親的子，為人古板嚴肅且執拗，凡事最是講究規矩。

懷著兒子時，丈夫與公公不幸齊齊戰死沙場，為國捐軀了。

這麼些年，不曾改嫁，一人支撐起偌大的公府，孝敬婆母，照應兒子，無一不親力親為，且後來又將長大的兒子送上戰場，如今已然是邊關能獨當一面的小將領了。

李詩有有義，任勞任怨，卻又剛直不阿，這樣的子，哪怕是乾元帝提起時，也是有幾分欽佩的。

是以李詩在帝京這些夫人、貴們當中，很有幾分威信。

李璨與李詩這個姑母，並不算親近。

日日忙於做功課，不常得空與家中親眷相見，加之李詩為人不茍言笑，每次見了李詩，都是乖乖行禮，再敬而遠之。

印象中，這個姑母穿深的，戴的多數是琥珀的首飾，將脖頸都裹得的，總是板著臉不會笑，但能察覺，姑母對還是疼的。

「諸位先坐，我帶七姐兒去馬車上說幾句話。」賀氏出幾分笑意招呼了一句，拉著李璨便要走。

「站住！」李詩方才面上還掛著客套的笑意，瞬間冷臉，呵斥了一聲。

翻臉，是從不分場合，也不分人的。

場中頓時一靜。

李詩上前，自賀氏手中一把牽過李璨，冷眼睨：「二弟妹，你就是這樣照顧我們心兒的？」